如你所料。隻有短短的四個字,卻宛如挾著千斤之力的重錘狠狠地砸在蘇暖的心上。
那血跡確是蘇義所有的話,就說明在吳媽死亡之前——甚至死亡前一刻,他們也很可能有所接觸。但是按照當時的說辭,吳媽應該是失足掉下樓梯後很久,蘇義他們才發現這一狀況並叫了救護車,之前他們一直在客廳看電視,不曾離開,也未曾和吳媽有任何接觸。
現在看起來,蘇義根本就是在說謊。那麽他為何撒謊?蘇暖想到了那一通戛然而止的電話以及發現臉部那個傷痕時蘇義驚惶的樣子,答案呼之欲出——很可能是他看著吳媽失足掉下樓梯而見死不救,亦或者,根本就是他……
想到這裏,蘇暖不禁打了一個寒噤。雖然現在她已經隱隱認識到,自己一向視為僅有親人的叔叔嬸嬸並非是看起來那般的和藹親善之輩,但是……他們真的會殘忍到殺人的地步麽?為什麽要殺人……
殺死你父母的人就在身邊……驀然,吳媽臨終之前顫抖驚恐而不可置信的聲音再次會當耳邊……
難道,僅僅因為如此?難道僅僅因為吳媽聽到了他們醜惡的罪行,所以他們便要殺人滅口?!吳媽並沒有證據的不是麽??!!就算她知道什麽,隻要沒有憑證,法律仍舊無法將他們如何,為何要用滅口這種極端慘烈的方式?
一瞬間,蘇暖感覺人性中醜惡凶狠的一麵簡直令她不寒而栗。但是事實上,有句話叫做“疑心生暗鬼”,就算吳媽沒有任何證據證明蘇義沈靜華他們的罪行,單憑她偷聽到了不該聽的東西,以人性中的猜疑,就算是防微杜漸,蘇義也不會讓她繼續活下去。
然而畢竟人算不如天算,那看似無關緊要的小小傷口,卻在蘇暖原本單純的心中播下了猜疑的種子。現在雖然一切尚未得見端倪,但是終有一日,這種子會發芽成長,宛如堅強的野草一般,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自從得知蘇義沈靜華夫婦可能和自己的父母死亡有關係之後,蘇暖在一段時間見內曾經相當痛苦矛盾。沒錯,一開始她的確目標明確:將害死父母的凶手繩之以法——當然,現在這個想法也未曾動搖,但是當那個“嫌疑人”同為自己的親人時,蘇暖不可避免地產生了下意識地逃避思想,然而,冷夜的一句話似乎讓她找到了繼續前進的方向。
“現在的一切隻是你的猜測,既然你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叔叔嬸嬸是殺害父母的凶手,那麽就去搜集證據證明這一點好了——當然,我會提供適當的幫助。”
被他這樣一說,蘇暖覺得如醍醐灌頂,原本有些動搖的意誌再次堅定了起來:沒錯,既然不願意承認自己的猜想,那麽就找出更多的證據反駁它不就行了?兀自想得入神的蘇暖沒有注意到身後冷夜的表情,此時的他看著眼前的女子,緩緩地勾起一個笑容——那種眼睜睜看著獵物一步步踏入陷阱的、無情而冰冷的、殘忍笑容。
他知道一切事情的真相,卻刻意地隱瞞不說,讓蘇暖一點點自己發掘。因為隻有這樣,才能讓蘇暖一點一滴了解到真實的殘酷無情,也隻有這樣,才能讓眼前這顆對於自己來講過分軟弱的棋子變得充滿對人性的絕望以及憤怒仇恨——就如同當年的自己一般。這樣一來,那熊熊的複仇之火會化成最為犀利的鋒芒,到那個時候,她就是他的馬前卒了。
蘇暖完全不知道一張無形的大網已經將她牢牢困住,現在的她因為找到了繼續前進的方向,生活又恢複到了那種緊張有序而充滿希望的狀態。
這天,她正在整理前幾日的社會實踐報告,忽然,悠揚的鋼琴曲飄入耳朵。怔愣片刻,蘇暖才反應過來,那是她前不久在冷夜的勒令下換的新手機的鈴聲。唉,使了很多年的手機突然更換,還真是不習慣啊。
手機屏幕閃爍,上麵赫然是那個肉麻兮兮的“夜”字(此稱呼是冷夜強製要求的),蘇暖有些頭痛地歎氣,按下接聽鍵:“有什麽事情麽?”現在是上班時間,冷夜可不像是在這種時間打電話給自己的人。
“我書房桌子上有一個檔案袋,裏麵有些資料和一張光盤,上午十點之前送來。”頓了頓,他補充道,“不要遲到,急用。”完全是命令的語氣——雖然他的口氣經常如此,完全是個任性霸道的獨裁者。
蘇暖本就性子偏於溫和沉靜,再加上已經習慣於冷夜的這副德行,因此並未生氣,隻是說道:“你先別掛,我去找找看。”順便抬眼看看表,現在是八點一刻,從這幢別墅打車去冷夜的公司隻要二十分鍾左右,時間十分充足。
紙袋的位置很顯眼,就在電腦桌上放的端正,略略檢查一下裏麵的東西,也沒有缺損的樣子,蘇暖再次拿起電話說道:“袋子找到了,我現在就去。”
“謝謝。”那邊短短兩個字之後,掛機。蘇暖一瞬間產生了發現新大陸的感覺:那個眼睛生在額頂的冷夜居然會跟自己道謝?這太驚悚了!
同時在冷夜的辦公室,秘書白思葉聽到冷夜的電話不覺失笑到:“冷總居然將重要的資料遺忘家中,真是聞所未聞啊~”她此時就靠在距離冷夜不足半米的辦公桌旁,微微低下頭,一雙鳳眼略帶揶揄地看來。這個姿勢帶著若有若無的曖昧,但她卻並未租出進一步逾矩的舉動,隻是這般若即若離,欲擒故縱。
冷夜似乎並未注意到這位女秘書的動作有任何不妥之處,隻是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道:“隻是突然希望暖暖來這裏陪我吃午餐罷了。”他說著這句話的時候,似是喃喃自語一般,目光悠遠看向窗外。早晨的陽光透過視野廣闊的落地窗,掩蓋了他眸子中隱匿的冰冷,讓這個笑容顯得溫和而柔情,這樣的表情讓白思葉唇邊的笑容微微僵硬。
“您……真的很疼愛自己的女友啊。”白思葉讓自己的語氣盡量顯得自然一些,“不知哪一家的千金小姐如此有幸得到冷總的垂青?”
“不,思葉,應該說得到她的垂青是我的幸運——雖然她並非什麽千金小姐。”不得不說,如果冷夜存心說些甜言蜜語,也是會讓人酸掉牙的。比如現在的白思琳,就感覺自己的心中有一股酸氣向上冒。
“那麽她一定是位‘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紅顏絕色咯?”白思葉微笑問道。她這話雖然乍聽起來沒有什麽問題,但是細細一想,那位“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的美人,可是後世著名的紅顏禍水呢。這明明就是暗指蘇暖憑借一張臉蛋迷惑冷夜,其實她本身根本毫無可取之處。
冷夜聞言不置可否的說:“待會她就來了,你去代我接她到這裏,到時候不就知道暖暖是什麽樣的人了麽?”說著站起身來走出辦公室,留下白思葉一人在偌大的辦公室繼續冒酸氣。
出租車上,盯著手中造型精美、價值不菲的超薄限量版名牌手機,蘇暖撇撇嘴:要不要從頭發絲到腳趾尖都這樣奢侈啊,看來冷夜那個敗家男的錢還真不是一般的多,自己明明隻是個掛名女友,他居然舍得如此包裝。說起來那家夥也不像是不長腦子的樣子,那麽這般大費周章地讓自己扮演“女友”這個角色,花費打量金錢,到底心存什麽打算啊……難道真像那些言情小說中那般用自己做擋箭牌以逃避源源不斷地桃花或是家族強加的相親?
……太扯了……蘇暖暗自鄙視了一下自己這個白目的想法:先不說冷夜那家夥之前走馬燈一般的更換女伴,完全沒有“躲避桃花”的跡象,但說他的氣魄以及能力,蘇暖毫不懷疑,如果他不想,即便是來自於家中長輩的“強製相親”,他也完全能夠抽身而出。
那麽自己的作用到底是什麽呢?從目前看來似乎隻是在幫他敗家而已啊……服裝、首飾、香薰、食物……無一不精,無一不奢,唉~~她現在真是太腐敗了~~
如此糾結了一陣,再次看向窗外,冷夜的公司已經近在眼前。蘇暖付錢下車便直奔前台問道:“請問冷夜在麽?我找他有事情。”
前台的兩名禮儀小姐先是一愣,然後以審視的眼光打量蘇暖。當她們的目光觸及蘇暖那張秀美白皙的臉龐,再看看她身上一眼望去就知道價值不菲的裘皮大衣,兩人臉上均露出了了然而略帶鄙夷和豔羨的目光,隨後一個人撇撇嘴輕飄飄地問:“請問您有預約麽?”
“啊?還要預約?”蘇暖一愣,暗暗納悶:之前自己去父親公司的時候前台從來沒有說什麽“預約”之類,還熱情地打招呼,爽快地讓自己進去找父親了。同樣是總裁怎麽冷夜這裏規矩不一樣?片刻之後她恍然苦笑:‘冷夜又不會像是父親那般將自己的寶貝女兒整日帶到公司,恨不能全世界都知道。
蘇暖明白她們那輕蔑的眼神和怠惰的語氣意味著什麽,但是她並非真的同冷夜有什麽關係,因此對於周圍異樣的目光並不在意,因此懶得多做解釋——況且就算她解釋,別人也隻能當做掩飾吧?
但是她若是不能進入公司內,手上的資料就不能送到,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正在她想著是不是再給冷夜打電話讓他下來取這個資料袋的時候,身後響起了一個幹練卻不失婉約的嗓音:“請問是蘇小姐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