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隻有上午的半天課,於是蘇暖匆匆扒了一口午飯便趕去打工的便利店工作。
便利店的老板年是名離異的中年婦女,姓呂,蘇暖喚她呂姨。呂姨生的富態,像個發麵饅頭。性格是如同四川辣子一般的爽利豪邁,雖是堪比炮仗的大嗓門,卻一副古道熱腸。見蘇暖一人供著弟弟上學很是不容易,而自己店裏也需要個幫忙看貨結賬的,於是便讓蘇暖在這裏長期工作,還時常拿一些店裏的食物和日用品,不由分說地給了蘇暖去用。而蘇暖也經常做些可口的小菜來給她品嚐,一來二去兩人到相處融洽如同母女一般親厚。
蘇暖進店時,呂姨正端著一盒子泡麵吃著,見狀忙放下碗筷道:“喲,這不是暖暖麽?今兒怎麽真麽早就來了?不是說你不用著急麽?”
蘇暖一麵換下外衣一邊笑道:“呂姨,今晚我家裏有事要早走,所以今天便早來一會兒。”
“哎呀,那你今天請假不就結了,俺以前自己也看過店,不差你這一天。工資給你照結不就成了?”呂姨伸出手拍拍蘇暖,隨後皺眉,“喲~好好一個丫頭,瘦的一把骨頭渣子,唉~你自己拉吧一個弟弟,倒也小心自己的身體啊!”
“謝謝您,”蘇暖溫和一笑,十分輕鬆,“我會注意的。”
“你那裏注意了?”呂姨有些不滿,“整天看你除了學習就是幹活,唉,一個水靈靈的大姑娘,就應該穿得漂漂亮亮交個對象什麽的。看著你這丫頭,唉~心疼啊……”
蘇暖又是一笑,這次笑容卻有些發苦:談戀愛?算了,那對自己來說是無謂的奢望。自從兩年之前她自願用自己的身體作為籌碼換取錢財的那一夜開始,她就不認為自己有追求幸福的權利——畢竟有誰能夠忍受一個出賣自己身體的女人呢?
傍晚五點,蘇暖隨著蘇家三口驅車來到了一處名為“水天一色”的別墅。一路上,蘇曉一直嘟著嘴垮著臉,老大不願意蘇暖跟來,更重要的是,老媽竟然破天荒親自給她挑衣服配首飾,簡直豈有此理!可是父母似乎心意已決,而且看著蘇暖打扮起來的樣子似乎十分開心,她一個小輩再怎樣不願意也得忍著。
這次的宴會是冷氏創辦的“輝夜”集團成立三十周年紀念酒會,采取的是自助餐的形式。巨大水晶吊燈的照耀下,黑色的大理石地磚閃耀著冷硬的光澤,映著會場裏觥籌交錯,交談甚歡的眾人。
推開厚重而又盤旋交錯著精美紋樣的大門,站在二樓向下俯瞰,蘇暖一時間有些恍然:自己本就是那種喜靜的性子,再加上最近幾年家庭的變故,這種盛大的宴會她已很久不曾參加了。那喧囂繁華的氣氛熟悉而又陌生,仿佛是來自於前世的遙遠幻景。
看著眼前的景色,蘇暖微微蹙眉:她並不喜歡這種熱鬧浮華並不真實的場合,然而嬸嬸告訴她,今晚會有幾位父親的舊交出席這次酒會,而這些人也都很掛念她,出於禮貌,她是因該來一趟的,所以如今她才在這裏出現。
然而,即便不喜這種場合,自幼嚴格的家教仍舊使得她練就了一身出挑的禮儀。所以當她萬分優雅地沿著扶著扶手沿著旋轉樓梯緩緩而下之時,即便一語不發,卻仍舊吸引了在場人的目光。
今晚蘇暖著一身白色短款禮服,綴以淡紫色碎花,配上同樣淡紫色的輕紗披肩,既淡雅有帶著一種朦朧之美。裙擺在膝蓋處揉揉晃動,露出她線條優美而白皙的小腿,而一雙銀白色細跟高跟鞋又平添幾分高雅風情。
為了搭配這套禮服,蘇暖今晚做了一個梨花燙的發型,發梢處是波西米亞風格的大波浪,配上略略歪斜的精致銀色小王冠,再加上略施淡妝,像極了中世紀歐洲王室走出來的公主,高貴、溫婉、美麗、淡雅——也難怪蘇曉看了這樣的蘇暖難掩嫉妒之色了。
蘇暖非常不習慣將自己暴露於大庭廣眾之下,因此當在產近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她頓時感到有些緊張窘迫,雙頰生暈。
突然,蘇暖感覺一道犀利的視線淩駕於眾人之上,看向自己。那視線是那樣淩厲,仿佛一隻冰箭,簡直要將她貫穿一樣,讓她覺得自己仿佛是被凶猛野獸鎖定的獵物一般!
這感覺來得如此突然而沒有因由,然而卻那樣的強烈,讓蘇暖如墜冰窟,方才由於緊張窘迫而羞紅的雙頰霎時間變得慘白。隻是那視線僅僅在她身上停駐了一瞬,當想要尋找卻已無影無蹤。那強烈的壓迫感一消失,蘇暖便身體一個虛晃脫力,幸而她扶著扶手,才沒有失態跌下樓梯去。然而雙腿卻已經有些發軟,於是她不得不原地不動平複著剛才那種令人心悸的感覺。
正當蘇暖站在原處緩了一口氣的空當,身後傳來蘇曉譏嘲的聲音:“怎麽,在緬懷昨日舊夢?也是,你以後恐怕都沒有機會踏入這般上流社會的交際場了,還是好好銘記這裏度過的每一分一秒吧!”說著高傲地一甩頭踩著黑色的高跟鞋蹬蹬蹬地下樓去了。
蘇暖望著蘇曉的背影,微微搖頭歎息。
如果說今晚的蘇暖是高雅美麗的公主,那麽蘇曉絕對就是魅惑誘人的魔女。她今晚選了一身黑色絲綢的低胸露背曳地晚裝,把火辣的身材彰顯無遺。衣裙如墨,膚白若脂,黑白分明之間更平添誘惑無邊。而設計成遮住少許臉容樣式的短發則使得她更加神秘誘人。
蘇曉下樓不久,蘇義沈靜華夫婦也挽著手亮了相。
要說蘇義,這一兩年來可是商界的熱點人物,而主要原因就是他主動承擔了已故兄長蘇正倒閉公司遺留的龐大債務,甚至在短短兩年之內重整旗鼓卷土重來,使得“蘇氏”的名號再次打響,從而成就了一段“繼承兄長遺誌重整蘇氏集團”的佳話。
因此,蘇義夫婦甫一亮相,在場之人便紛紛上前來打招呼,一時間場麵熱鬧非凡。蘇暖遠遠地看著被人群簇擁著的蘇家三口,似乎看到了昔日父母帶領自己和蘇陽參加宴會的場景——隻不過由於她時常躲在一旁,因此陪同父母寒暄的往往是蘇陽那個小大人。
正當蘇暖一時間感慨萬千之時,身後傳來一個低低的男聲:“喲,這不是老蘇家的暖暖麽?”
蘇暖聞聲轉頭,看到一名年約半百,身材矮胖的禿頂男人。他雖然西裝革履,然而配上那五短身材未免有些滑稽。此時男人一雙小小的眼睛如一把尺子一樣上下丈量著蘇暖的身材。
蘇暖非常不習慣被這般打量,然而這男人確實有幾分眼熟,於是她不著痕跡地錯開一步,並同時調動自己的記憶力思索著眼前之人的身份。片刻之後,她露出一個溫和禮貌卻有些疏離的笑容道:“張伯伯,您好。”
“好好好,”張有德連連點頭,笑的見眉不見眼,“聽你叔叔嬸嬸說你這丫頭出落得越發標致,今日一見,嘖嘖嘖,”他再次用那種令人不舒服的眼光打量蘇暖,“張伯伯我都不敢認了啊~”
被對方的視線盯得有些發毛,蘇暖便想離開,然而就在此時,台上主持人宣布請今日酒會的東家——“輝夜”集團董事長講話。在這種情況下,若非特殊情況,擅自走動是十分失禮的行為,於是蘇暖不得不僅僅走開幾步,在原地站定。
伴著熱烈的掌聲,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邁著穩健自信的步伐走上台來。那人隻是在那裏隨意站著,便有一種君臨天下的壓迫感。這種強大的氣勢使得在場之人不由得紛紛收住了紛亂的低語,看向台上。
和周圍人們表現出的讚歎、仰慕、敬佩……等等情緒皆不相同,蘇暖腦中是一片雷擊一般的木然昏亂:是他!竟然是他!!
如刀刻一般深邃的五官,冷硬堅毅卻又俊美迷人。還有那不曾有過絲毫改變,宛如鷹隼一般犀利的眼神——竟然是兩年之前那個夜晚買下她初夜的那個男人!
他是“輝夜”的董事長冷夜?
冷夜整個演講過程中,蘇暖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甚至張有德的鹹豬手在她後腰亂摸她都不曾發覺。直到周圍再次掌聲雷動,她才驚覺自己竟然一直都在愣神。而同時她也感覺到了身後不屬於自己的溫度。
一個轉身,蘇暖的臉上微微顯出慍怒的神色:“張伯伯,您在做什麽?”
做了虧心事的鹹豬手非但沒有任何愧色,反而麵色如常地拍了拍蘇暖的肩膀,以一副長輩的口吻道:“暖暖啊,我們這些你爸商場上的老友見你出落得如此,很是欣慰啊,今後生活中若有難處盡管來找我!”
他言辭懇切,神色坦蕩,仿佛剛才趁別人走神借機揩油的不是他一般,讓蘇暖疑心方才他的輕浮舉動並非本意。
正當這時,蘇義沈靜華招呼蘇暖過去。她正感覺這張有德怪怪的,這下子正可以借機離開。心下一鬆,蘇暖不由得揚起微笑朝著蘇義夫婦走去。然而未走出兩步,她的腳步便生生定在原地,因為她發現,冷夜已經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叔叔嬸嬸的旁邊,正一臉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