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葉從未想過,自己居然還能活著。
她逃出來之後,便被人一直追殺,最後跑到了狼穴附近。
她絕望極了,以為自己再也逃不掉了。
那個時候的她,隻能拚命的爬……拚命的想離開那個地方。
她不能死在這裏,若是她死了,夏阮該怎麽辦?
那個夜裏,她想到了父母死在自己身邊的時候。
她是那麽無能為力,心像是被大石砸碎了一般,根本不能喘息。
有人說,用子女的血液熬藥,可以讓父母的病痊愈。
艾葉那個時候,信了。
她將自己的手腕割破,將血流進藥罐中和草藥一起熬成湯藥,希望能救治在瘟疫中的父母。那個時候,父親就算病了,依舊會拖著重病的身子跑出去砍柴換成銅板給母親買藥,而她能做的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割破手腕,希望父母活著。
艾葉怕了,她是真的怕了,若是失去父母,她該怎麽辦。
可是無論她多害怕,依舊對父母的病情,無能為力。
父母去世之後,需要一大筆銀子來安葬。
當時,她問伯母借了三兩銀子,也同意了伯母要將她賣掉的事情。
安葬下父母那一日,艾葉想了很久,她想她已經沒有親人了,賣去哪裏都一樣。
死了和活著,沒有區別。
當人牙子說她髒,隻能賣去花街的時候。艾葉也沒有反抗。
周圍的人都皆以為她是傻子,可是艾葉那個時候知道,她是不想活了,所以去哪裏都無所謂。
但是,她的運氣好,她遇見了夏阮。
她到了夏阮的身邊的時候,看到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小姐,微微發怔。
夏阮待她極好,從不會大聲的訓斥她,也不會將任何事情遷怒於她。
甚至。有一次她問夏阮。“小姐,人生下來便有卑賤之分嗎?”
“沒有。”夏阮那一日很快便回答她,“若是自己瞧不起自己,便有。”
艾葉沒想到。夏阮居然會回答她這個問題。
因為。這個事情是事實。
人生下來。便有卑賤之分。
她家裏的事情,夏阮是略知道一些的,所以清明的時候。夏阮也會讓她回鄉下給父母上墳。艾葉想,她這一輩子都會好好的呆在夏阮身邊,絕對不會背叛夏阮。
可是那個夜裏,她卻不能救夏阮。
她不能好好的走到蕭九的身邊,告sù蕭九,“侯爺,快去救救夫人。”
艾葉睜大了雙眼,看著天上的殘月,這月亮像極了她剛到夏阮身邊那個夜晚的月色。
“對不起。”艾葉忍不住哭了出來,“夫人,對不起,是我沒用。”
她身上的血液流失太快,最後她隻能無奈的閉上眼。
艾葉以為自己死了,卻沒想到,自己還能活著。
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躺在軟綿的床上了。
艾葉瞪圓了雙眼,看著依在身邊的少年。
他的膚色太過於白皙,讓艾葉一下便猜中是誰。
白硯殊。
他怎麽會在這裏。
艾葉是見過白硯殊的,從前白硯殊欺騙夏阮,說他是西樓先生。夏阮表麵上裝作信了,實際上卻沒有多管白硯殊,而是帶著艾葉就走人。
艾葉當時隻是覺得白硯殊看上去有些柔弱。卻不想白硯殊會這樣,是因為白硯殊是早產兒,從母體裏便一直虛弱,體質自然和常人不同。
白硯殊身子不好,西樓先生找遍了不少名醫,甚至連杜若都親自給白硯殊瞧過了,都說白硯殊的身子,怕是以後沒有子嗣了。這一qiē,都要看白硯殊的運氣,若是白硯殊運氣不好,嚴zhòng點或許還活不過三十。
對於這樣的白硯殊,艾葉從前,也是有些心疼的。
陽光照進屋子內,白硯殊慢慢的睜開眼,朦朧的看著艾葉,“你醒了?”
他的眼裏帶著血絲,又閉了眼搖頭,“我又做夢了。”
艾葉看著陽光下的白硯殊,蒼白的容顏,似乎都成為了透明的色澤一樣。
“白……公子。”艾葉用沙啞的嗓音道,“救救夫人。”
她活著,還能看見陽光。
在夏阮消失的這段日子裏,京城上下皆不安穩。
大皇子的人馬被殺了一批又一批,尤其是幾個朝廷重臣,據說用了重刑也不願說出和大皇子的關係。最後蕭九親自去了一趟天牢,天亮之後,這幾個朝廷重臣,卻把和大皇子的關係說了個清楚。這件事情,蕭九做的天衣無縫,沒有人知道他親自去了天牢,因為沒有人敢傳出來。
她也是從白硯殊的嘴裏知道這件事情的。
白硯殊說,“長安侯是個厲害的角色,若是他不遇見夏家三小姐,怕是會變的比儈子手還要可怕。這幾日,夏家三小姐不在他身邊,我都不敢同他多講話。艾葉,你也先不要回去了,就在我身邊吧。等你家夫人回來,我再送你回去。”
白硯殊說這些話的時候,給她講了蕭九去天牢裏,用一夜不到的時間,折磨的那些大臣低下了高貴的頭顱。
最重要的,蕭九沒有對這些人用刑。
艾葉聽著白硯殊說起蕭九的事情,覺得十分的驚訝。
平日裏的蕭九,雖然帶著與生俱來的疏離感,卻也沒有這般可怕,尤其是跟夏阮在一起的時候,他的臉上的笑容總是很暖。艾葉根本不敢將白硯殊嘴裏的蕭九,和從前的蕭九聯係在一起。
但是,艾葉沒有懷疑過白硯殊的話。
因為,白硯殊沒有必要騙她。
艾葉每一日都在聽白硯殊說蕭九的事情。直到有一日,白硯殊回來之後,卻不再開口。
艾葉嚇壞了,她以為夏阮出了事情。
“是不是夫人……她……”艾葉看著白硯殊,想了很久,“你快告sù我。”
白硯殊搖頭,“她沒事。”
艾葉坐在白硯殊身邊,她不知是什麽事情把白硯殊嚇成這樣,她能做的就是陪在白硯殊身邊。
過了許久,白硯殊才道。“艾葉。你嫁給我吧。”
那一日,艾葉被白硯殊的話弄的落荒而逃。
她這樣的人,怎麽配的上白硯殊。
白硯殊是白家的後人,更是西樓先生唯一的子嗣。
後來。艾葉才知道。那一日把白硯殊嚇成那樣的事情。是蕭九親自帶著人馬去救出夏阮。蕭九帶著的人手,是朱砂手中的三分之一,就算有劣勢。他依舊帶著人馬殺出一條血路。
白硯殊不敢告sù她,是因為那一夜,夏阮難產,差點西去。
愛情,真的能改變一個人。
夏阮不在蕭九身邊的那些日子,蕭九做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可怕。自從夏阮回來之後,蕭九手上的血腥才漸漸的少了起來,做事也沒有那麽狠毒了。
艾葉想,或許這就是愛情。
夏阮如今,過的很好。
艾葉想完了這一些,才進屋,跪在了夏阮的身前。
白硯殊說要帶她見夏阮,他便真的做到了。
艾葉看著夏阮,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她一直害怕,害怕這一qiē都是夢。
等醒來,她還在地獄裏,根本沒有活著,沒有機會見到夏阮,沒有機會和夏阮說話。
“夫人。”艾葉哭的厲害,“奴婢……奴婢回來了。”
夏阮看著艾葉,眼角也略有些泛酸,“快起來,怎麽跪著了,快起來。”
夏阮說著便親自扶起艾葉,心酸極了。
太好了,艾葉還活著。
白硯殊瞞的很好,他甚至都沒告sù蕭九,艾葉還活著。出於私心,白硯殊希望艾葉能在他身邊一輩子,不要再離開他身邊。
但是白硯殊也不是傻子,艾葉的心病是夏阮,若是艾葉不親自看著夏阮安然無恙,她絕對不會安心。
對於這點,白硯殊無奈極了。
他不得不對艾葉妥協,帶著艾葉來見夏阮。而且,白硯殊心裏清楚,若是蕭九知道他欺瞞這麽久,蕭九對他來日,肯定會有芥蒂。
白硯殊垂下頭,他認了,認輸了。
無論來日會如何,他都不會後悔從前的決定。
他和艾葉在一起的日子,會成為他最美好的回憶。
白硯殊想著,便轉身想要離開房間。
“白公子,你別走。”夏阮見白硯殊想要出門,便喊住了白硯殊,“等等。”
艾葉這個時候也轉過身來,瞧著白硯殊。
夏阮握住艾葉的手,“艾葉,你也不小了,該許配人家了。我從前一直在想,要給你許配個什麽樣子的人,可是,我一直找不到適合的。現在,我找到適合你的人了,隻是,你願意嗎?”
艾葉瞪圓了雙眼,忘jì了哭泣,“夫人。”
“你若是願意,便點點頭。”夏阮輕聲道,“若是你不願意,便搖頭。”
艾葉這下再也說出來話了。
夏阮從手上將鐲子褪了下來,然後給艾葉戴上,“艾葉,你應該知道我說什麽。這鐲子是我隨身帶了多年的東西,你先拿著。你的嫁妝我也替你準備好了,我……”
“我也想你好,想你過的好。”夏阮說完這些的時候,淡淡的笑了笑,“你想想。”
艾葉手顫抖的厲害,她知道夏阮這鐲子的貴重。這是夏阮出嫁的時候,老夫人給夏阮的嫁妝。
可如今,夏阮給了她。
白硯殊這個時候也抬起頭來看著艾葉。
他沒想到,夏阮會當著他的麵問出這些話。
夏阮,太了解他和艾葉了。
隻有當著他的麵,艾葉說出來話,才不會是謊言。而艾葉若是一定要說謊言,怕也是逃不過夏阮的眼睛。
他在這裏,艾葉會被影響,偽裝不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