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娘曾跟我講,這個世上所有的感情,都是會變的。”朱砂認真的看著夏阮,唇角掛著一絲諷刺的笑,“沒有什麽是永恒的,權利、金錢、地位……站的越高,來日摔的就會越疼。”
夏阮抬起頭,原本波瀾不驚的眼裏,露出幾分錯愕。
這句話,似曾相識。
當年,似乎他也和她說過類似的話。
感情,是會變的。
所以,任何感情都是不值得信任的。
在他的眼中,唯一能信任的人,便是自己。
因為自己最了解自己想要什麽,而自己也不會背叛自己。
朱砂看著夏阮的神色,笑的更深了,“我的阿娘,隻有長君一個人……秦長君。”
養恩大於生恩。
那位生了他,卻又在他長大了之後,恨不得殺了他的女人。他從未將她,當做是母親,盡管她是尼西國高高在上的王後。
她隻是給了他生命,卻沒有養活他。
從前朱砂以為,她跪在父親麵前讓父親保全他,是因為他是她的骨肉,她對他還是有那麽一點點的愛憐。
她舍不得他,所以讓要他活著。
可是他十三歲那年才明白,他活著的意義,其實不是這樣簡單。
他除了這雙眼睛長的不似南亭,其他無論是身形還是麵容,和南亭都相差無幾。
他活著,是隨時準備替南亭送死的。
說白了。養著他無非就是養著一個替身。
尼西國的政權一直不穩,貴為太子的南亭,經常被人刺殺。
尤其是在南亭雙目失明之後,更多人對這個已經失明的太子有了很大意見,一個瞎子怎麽可能做君主?
他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從她們的手裏掙脫,他不想再回到從前的日子,壓抑、窒息、又讓他覺得惡心。
夏阮撇頭,鼻息有些重,“我是相信感情的。”
有一段時間,她和朱砂相差無幾。
昔日。在她的嚴zhòng。那些所謂的感情,就好比盛開的花朵一樣,日子一久,這些花朵會凋謝。而感情自然就不在了。
她曾想過。這一生能和母親還有幼弟度過每一天。便是幸福安穩的。直到蕭九出現再次的出現在她的生命裏,她才知道生命裏其實還可以有其他的顏色,那個人聰明極了。為她織了一張漂亮的網,讓她不得掙紮開。
起初,夏阮還瞧不起母親對父親死心塌地。
因為明知是飛蛾撲火,母親卻依舊愛的義無反顧。
現在等她親自站在這個位子上的時候,她才明白一個道理。
那些說起來無比輕巧又風輕雲淡言語,實際上要做起來,是多麽的困難。
然而,從她和蕭九再次重逢的那一日開始,這一qiē都不在她的控zhì之內了。
前世,他瞞了她太多,以至於她死的時候,都不知道他曾經這麽愛過她。
依稀記得她前世最後一次見蕭九的時候,是她跪在長安侯府的前。那時的蕭九穿著玄色的長袍,垂著眼看她,最後苦笑了一會。俊朗的眉目間,也帶了一些憂愁。
他的嘴角動了動,卻依舊沒有說出來話,最後撇過頭的掩飾了一下神色。
“走吧。”蕭九將手裏的畫遞給她,嗓音依舊輕柔,“好好的活著。”
夏阮的眼眶疼的厲害,她想起昔日自己的自私。
她那會從未想過,她的自私會不會害了蕭九。四皇子是疑心病極重的人,蕭九護住了唐家,也就是代表和朱砂有了來往……她沒有顧及蕭九的處境,卻一心想要護住唐家。
若不是因為蕭九喜歡她,所以才無止境的縱容她,現在的她完全想不出蕭九要幫她的理由。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都護了她的安穩,隻是她自己太不爭氣了,一次又一次的成為了他的軟肋。
那樣完美的一個人,不該讓一個女人,成為他的累贅。
朱砂一臉平靜的看著夏阮,目光如炬,“因為你相信感情,所以注定你和蕭九,會輸在我的手裏。你們的心,都太過於軟弱……而你們的弱點,也太過於明顯。”
要做一個強者,一個英雄,那麽他便不能有軟肋。就算有朝一日真的有了軟肋,也必須親自拔出。
他曾親手將自己身上的兩根軟肋拔了出來,那種疼痛讓他有些呼吸困難,最後差點窒息。但是,那些日子他依舊熬了過來,現在的他已經習慣了疼痛,所以就算此刻他身上的傷口在別人的眼裏猙獰可怕,可他依舊不會覺得疼痛。
那些年,那麽多的疼痛的忍了過來,這些傷口帶來的疼又算什麽?
況且,這個世上最疼痛的是心裏的傷,而不是身上的這些。
“你會和我說這些,是為什麽?”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你不是一個喜歡多言的人。”
她清楚的知道朱砂的性子,這個人的性子如同天氣一樣,陰晴不定。但是,今日朱砂說的太多,這讓夏阮覺得不安。似乎,朱砂想告sù她一qiē,好給她一個讓她死得瞑目的理由。
因為什麽都知道了,所以能安心的閉上雙眼。
長君公主……又是長君公主……
她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但是她卻沒有想到昔日高高在上的公主,會為愛情落魄如此。
世人,皆逃不過感情。
其實朱砂也不例外,隻是朱砂對自己夠狠夠殘忍,所以……才會不給敵人發現他弱點的機會。
朱砂微微一笑,“我和你說這些,是想讓你知道,昔日我阿娘可以讓蕭家敗落。今日的我依舊可以讓南蕭的人敗在我的手上。其實你不好奇嗎?為何我會認識你大伯父,會和他有來往。按理說,我年紀也就比你大幾歲,為何李家的事情,包括你母親的一qiē,我會知道的那麽清楚?”
夏阮驚愕的抬起頭,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朱砂。
“從你娘離開李家開始,我阿娘便注意到了。”朱砂忍不住笑出了聲,“我阿娘是個厲害的人,她在離開大秦後。安排了不少的事情。夏阮。蕭九不會是我的對手,所以,你別指望他來救你了。他現在,自顧不暇了。”
朱砂退後了一些。最後靠在了不遠處的窗戶前。
院子裏的梅花開的極好。姹紫嫣紅。遠遠的還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從暗處傳了過來。
這裏的景色極好,讓人賞心悅目。
這個地方,很適合人居住。
窗台上擺著幾盆婆婆納。這是他最喜歡的花。這種花有藍色、白色、粉色幾種不同的顏色,最主要的便是,他從精錄將婆婆納帶到了大秦。而這種花一點也不嬌貴,就算是換了一個地方,依舊可以開的很好。
隨遇而安。
朱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可笑嗎?三小姐,你居然在我麵前說你相信感情。我倒是很想看看長安侯對你是是什麽樣的感情,愛你真的可以愛到,連性命都不顧及了嗎?真是好笑,那些虛無又看不見的感情,會比性命更重要嗎?”
朱砂將手放在窗台上的婆婆納上,這些花開的正好。長君從前也很喜歡這種花,因為長君說,這種花像是雜草一樣,隻要給點泥土和水,就能長的很好。
就算將它們丟在花叢中,它們也會長的很快,而且就算其他的花朵枯萎了,它們也會長的很好。它們會搶其他花草的養分,從而越來越漂亮。
倒是像那些一心想要活著的人,隻要能活著,便不顧其他。
“你手裏的花是什麽?”夏阮不想再朱砂的麵前提及蕭九,因為朱砂希望她失去理智,最後崩潰說出一些關於蕭九的事情。若是從前,她或許會坐立不安。可是現在,她沒有什麽不安的。從她選擇嫁給蕭九,要為蕭九生子的時候開始,她這一生便和他是綁在了一起。
她是蕭九的妻子,這是不可能改變的事實,誰也不能改變。
朱砂手裏的花嬌小鮮嫩,是她從未見過的品種。
她問了之後,朱砂也挑了挑眉。
朱砂手上的動作輕緩,“這是波斯婆婆納,我阿娘最喜歡的花。當初,在精錄我們住的地方,我阿娘種了許多這樣的花。哪裏不像這裏,哪裏更適合我和我阿娘居住。”
說著,朱砂將花從花徑上掐落。
然後他舉著花朵問夏阮,“好看嗎?”
“嗯,好看。”夏阮這句話,倒是發自內心。
朱砂冷笑了起來,笑的十分的諷刺,“你若是喜歡,我會在你的墳前種這些花。我會將你的骨灰帶回西域。你說,若是將蕭九葬在大秦,而你葬在西域,你們的感情,是不是就是一場笑話?”
夏阮不禁吸了一口冷氣,她怎麽也沒想到朱砂會說這樣的話。
而朱砂既然說了這些話,也就代表他真的能做的出來。
朱砂不是一個隨口亂說話的人,他的骨子裏的報複欲望,比誰都強烈。
夏阮雖然不知為何朱砂今日會跟她講這麽多,但是她第一次意識到,朱砂是一個沒有弱點的人。她在他的手上,脆弱的像是一個沒有辦法掙紮的螞蟻。
夏阮放在腹上的手又緊了緊,她必須早點離開這個地方。不然,她和孩子會有危險。(未完待續……)
PS:這幾天太累了,一直忙著家裏的事情,所以更新也就遲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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