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辦法改變的,終究無法改變。
你不想接受的,終究要接受。
塵歸塵,土歸土,你是什麽,終究就是什麽……
三個聲音在樊狸的大腦裏縈繞著。眼前的蜘蛛重新鑽入土層之中,現在他明白了,瑪莎就是蜘蛛,是那隻潛藏在他身邊,不願打破自己內心黑暗的蜘蛛。從他第一次被瑪莎從黑暗的樓道裏抓出來時,注定他們在這一天相別。
森蚺是什麽人物,曾經的沙克.格瑞的高徒,沙克.格瑞自己都奈何不了他,何況她的女兒,如今還有那個如同狗熊般的幫手相助,瑪莎這次凶多吉少了。
“樊狸……”凱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樊狸抬手示意他閉嘴。
或許這就是“天啟騎士團”最後的命運,或許這就是藍帕的命運。一個叱吒風雲的盜靈人,費盡心思,不惜和摯愛分離,不惜趕走同僚好友,不惜毀滅心中的道義,創造出一支所向披靡的隊伍,卻在頃刻間被桑德萊特毀於一旦,這一切的意義是什麽呢?
或許人在做,天在看,多年來藍帕犯下的錯誤,正在秦子揚身上重演,在每個騎士的身上重演。她們有什麽錯?年紀輕輕被拖入殘酷的訓練之中,失去家,失去愛情和僅剩的那點友情,還要和藍帕鬥來鬥去,都是一家人卻充滿了爾虞我詐,都懷揣著同一個夢想卻總是因為一件事撕破臉皮,是啊,那就是魔能,自從魔能出現在藍帕麵前的第一天起,自從魔能出現在秦子揚麵前的第一天起,一切的一切命中注定。
解決了瑪莎,森蚺不會再追殺他,不知為何,他能夠體會到森蚺所想,因為他曾也是一位“蟻巢”人。所有的“蟻巢”人,都懷揣著一種情懷,這樣的情懷,逐漸被時間淹沒。這是樊狸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樊狸……”看著樊狸朝著海邊走去,凱弩和蕭曉有些擔心,但是他們隻能跟在樊狸身後,看著他踢掉靴子,走進大海之中。
“你看到了什麽?”伏雷得姆出現在樊狸的左邊。問道。
“除了黑暗,我一無所見。”樊狸回答道。“失去,不是我苦苦追尋的盜靈原則。”
“是嗎?那麽你追尋的到底是什麽呢?”
“從你離開故鄉,來到迷城,從你見到心奴的第一眼,見到葉雨凝的第一眼,你的命運已經無法被改變,攝靈的含義,盜靈的意義,人類存在的意義又有什麽用處呢?倘若落魄之人無法用道德去考慮一切。那麽我們所做的又有何用?”另一個聲音傳來,那是勞拉,他捧著沙漏站在樊狸的右側。“騎士團不過是人類曆史長河中的一物,是充滿信仰的曇花一現,它終將墜入黑暗,就像閃爍在大海之中的那一盞明燈,一年,十年,一百年……它終將熄滅,對我而言。這都是彈指一揮間的事情,而對你,是整個世界。”
“是啊,自古社稷多迷亂。今生再無盜靈人。”樊狸對自己說道,勞拉和伏雷得姆互相看了一眼,露出幾分無奈之情,紛紛向後退一步,融入黑暗之中。
“自古社稷多迷亂,今生再無盜靈人。說得好啊。你是最後一個盜靈人。”不用想,不用猜,這是艾斯伏特,自然之光從天而降,打在樊狸的全身,他融入金色的光芒之中,抬頭望著女神翩翩起舞,最後落在麵前,踩著海水,腳下魚蝦成群。
“你說自然是什麽?”
“是道。”樊狸簡單地回答。“道無處不在,道是規律,是科學,是道義,是情懷,也是曆史,更是毀滅和重生的輪回,千秋萬代,變的是人,不變的是道。”
“說得好,這是你想到的?”
“不……這是曾經爺爺告訴我的,不知道我為何會想到這些。‘自古社稷多迷亂,今生再無盜靈人。’,是爺爺對盜靈人的失望,他趕我下山的時候,拋下這句話,讓我永遠離開盜靈人的生涯,去享受自己的生活。他對這個世界失望,也對我失望,這句話,我曾視為糞土,可是今日,卻……。”
“你為何會想到這些?”女神又問。
樊狸搖搖頭。“或許等一切都結束之後,一切終點又回到了原點,萬物輪回而生,輪回而滅。攝靈的真正意義是犧牲,沒有犧牲,就沒有未來,藍帕參透了這一點,卻因為這一點而迷茫,我不懂這一點,就沒有那種感覺,可是我總覺得藍帕是個高人,他在放任秦子揚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沒錯,秦子揚自己都沒有看到這一點,的確,藍帕就是秦子揚生命中的伯樂,天啟早就找到了自己的伯樂,但是這匹千裏馬的分量實在太大了,想要推她成功,需要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孩子,你的心中充滿了疑惑,但是我卻想不到答案。”
“是啊,我希望騎士團能回來,她們沒有死,我夢見了秦子揚,她變了樣,也夢到了倪梓瓊,她給我解決困難的方法,可是現在,瑪莎為了我犧牲了,雖然我沒看到她死,但是……但是那可是森蚺。”
“你知道,世界上最後和最初是什麽嗎?”
看著自然的臉,樊狸點點頭,又搖搖頭,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海洋的終點是陸地,陸地的終點是海洋,最後一隻恐龍是鳥,最初的一隻鳥是恐龍。你爺爺說的沒錯,珈藍犧牲了,蕭曉變了,蕭雲和褚江河死了,凱弩的心被謝淩掏走了,你是最後一個盜靈人,也是第一位……”
“第一位什麽?”樊狸瞧著自然微微一笑,然後漸漸在陽光之中變淡。“告訴我,自然,是第一位什麽?我想要找到我人生的方向,可是我的身邊都是一片黑暗,我什麽都看不見,我真的無從選擇。”
“倘若人是宇宙,心就是道義。塵歸塵,土歸土,順其自然,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自然漸行漸遠,樊狸發現自己竟然跪在大海之中,浪花擊打著他的臉龐,他已是淚流滿麵。回頭看,凱弩和蕭曉站在身後,一言不發,和他一同站在大海之中,如今,水已齊腰,他們是在保護自己的安全。
“自古社稷多迷亂,今生再無盜靈人……”望著大海,樊狸笑著,笑著笑著就哭了,大海的盡頭,騎士團的人站成一排,等待著他的回應。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樊狸站起身,回頭看著凱弩和蕭曉,一抹眼淚。
“什麽結束了,你放棄了嗎?”凱弩看到樊狸這個樣子,心如刀絞。
樊狸抬起手,藍色的火焰衝上手背,在他麵前歡騰舞蹈。
“可我們在你身邊,我們都沒有放棄過。”蕭曉的手放在樊狸的肩膀上。“或許我們已經沒有資格成為一個盜靈人,可是你仍然是,即使你是最後一個,但至少你是!”
“是啊,藍帕沒做完的事情,秦子揚要做下去,秦子揚沒有做完的事情,我們要做下去!”凱弩也為樊狸打氣。
“你們相信命運嗎?”
“信,但不認!”凱弩堅定地說道。“我們才多少歲,不能安於現狀!”
“沒錯。”樊狸轉過身朝著岸邊走去。“還有我們,還剩下我們呢。”樊狸微笑著,心中升起一陣陽光,好像凱弩和蕭曉的勸說無限誇大地出現在他心中,讓他頓時熱血沸騰。
他轉過身,望著大海的盡頭,在那裏,有一個名為葉雨凝的女人,她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是“偽裝大師”,是“煙城女警”,是顧迎風,也是黑誅,但是在他心中,是摯愛,是他自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