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初。
雲筱給這一批的傷員包紮之後,長時間的沒有休息讓她的臉色蒼白。
耐不住士兵和軍醫的勸說,雲筱隻得先行出了傷兵營,折返回自己的營帳。
回到營帳之後,江兒已經吩咐人將雲筱沐浴用的東西全部準備好。
想到待會還是要回傷兵營,雲筱便不想沐浴,可想到要看二小,再加上身上確實疲累的厲害,便應了,進了淨房沐浴。
身體泡在熱水之中,四肢百骸的毛孔仿佛都在叫囂一般,雲筱忍不住嚶嚀了一聲。
許是泡在浴桶之中實在是太舒服,雲筱疲累了一天,就這樣在浴桶之中睡了過去。
外麵,江兒見雲筱長時間未出來,便輕手輕腳的進了淨房,在看到雲筱靠在浴桶的邊緣睡過去的時候,那雙冰冷的目光之中更是多了一些敬佩。
讓人再提了一桶熱水,輕手輕腳的將水加進去,保持浴桶裏麵的溫度,可以讓雲筱不至於受寒。
出了淨房門,便看到小溪在外麵擔憂的走來走去,聽到江兒的腳步聲,立即跑了過來,神色擔憂的問道,“江兒姐姐,嫂嫂怎麽了?怎麽還沒出來?”按理說,雲筱已經進了淨房很久了,也應該出來了,這麽長時間都未出來,小溪很是擔憂。
“王妃隻是太累了,讓王妃多休息一會,小主子先回去躺著吧,您眼睛上的藥還沒去掉呢,”江兒見小溪滿臉的擔憂,便出聲安慰。
聽到江兒這麽說,小溪才鬆了一口氣,輕聲說道,“嫂嫂沒事就好,”怕吵醒了雲筱,小溪便跟在江兒身後向營帳之內走去,可是聽著到處都是躁動聲,小溪的神經也不免緊繃了起來,“江兒姐姐,這一仗,我們會勝利的對不對?”她雖然不曾親眼看到,可是這麽多的腳步聲,她卻聽的清楚。
江兒點了點頭,冰冷的目光裏難掩自信,“王爺和王妃絕對不會敗!”
小溪回了營帳之後,並沒有聽從江兒的話好好的躺著休息,而是要了香燭,祈求平安。
……
雲筱悠悠轉醒,捏了捏眉心,打量四周,才想起來自己現如今並不是在傷兵營。
溫熱的浴湯依舊,雲筱洗了幾下,便出了浴桶,穿好衣服,便看到柳兒恭敬的走了進來,一臉擔憂的看向雲筱,“王妃,您還好嗎?”
雲筱點頭,她隻是太過疲累了,泡了這麽久的澡,再加上睡了這一會,精神依舊好多了,“外麵的戰事如何?王爺可曾傳來口信?”
“王爺讓人送了封信過來,”柳兒將手裏捏著的信遞給雲筱。
雲筱將信拆開,便看到空白的紙張上,隻有幾個字,“注意休息,照顧好自己。”
短短的幾個字,卻讓雲筱覺得心口暖暖的,一整天的疲累在這一刻都不翼而飛。
帶著柳兒回了營帳,雲筱先查看了二小和小溪一番,便坐在案幾前磨墨寫字,將信件寫好,裝訂好讓柳兒將信送給容瑾。
戰場上的容瑾,一身的血汙,月白色的長袍上更是暈染了淡淡的血腥,那些血跡星星點點,就好像是開在皚皚白雪之中的怒放的紅梅一般耀眼。
柳兒並不敢去看那個神色淡淡的男子,隻是恭敬的將手裏的信件遞過去。
容瑾拆開信件,空白的紙張上隻有兩個字,可這兩個字,卻讓容瑾那張溫潤的臉上多了一絲真正的柔光。
隻因為信件上明明白白的寫著,“等你。”
想到雲筱此時在軍營之中等著自己回來,容瑾心裏便滿滿的都是暖意,要不是這一仗至關重要,隻怕他如今已經離開戰場,將那個嬌小的人兒給抱在懷裏,將她揉進自己的心口。
從沒有哪一刻,容瑾覺得時間這般的漫長。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一身浴血的士兵急急的跑進來,對著容瑾的方向躬身行禮,一臉難色的說道,“王爺,東晉的人馬又加大了攻勢。”
容瑾幾不可查的皺了一下眉頭,隨後透過打開的門簾看向外麵,隻見夜色越加濃鬱,可在無數的火把之下,卻亮如白晝。
一陣冷風吹來,火把上的火光幾不可查的顫抖了一下,也驅散了營帳之中好不容易才得來的一點暖意。
容瑾皺眉,對著士兵揮手,“你先下去吧。”
等士兵走出去隻會,容瑾便坐在案幾邊磨墨給雲筱回信。
在將信件交給柳兒的那一瞬間,容瑾的眼底湧上一抹淡淡的笑意,希望她能懂自己的意思。
雲筱收到容瑾的回信之後,便立即打開,幾個大字躍然紙上,“天冷了,記得加衣。”
雲筱將信件放下,急急的向營帳外走去。
屋子裏的丫鬟和小溪都不明白雲筱在想什麽,為何要出營帳?
雲筱踱步至營帳門口,看著漆黑的夜空,一朵烏雲將本就有些昏暗的月亮給完全遮掩,一陣冷風吹來,雲筱幾不可查的打了一個寒噤。
柳兒拿著披風給雲筱披在肩頭,並不說話。
可雲筱的嘴角在這一刻卻微微上揚。
她將懷裏的令牌取出,然後對著守門的暗衛說道,“傳我的命令,將軍營之中準備好的冬衣給將士們全部發下去,另外,戰場之上的冬衣一定要立即送去,保證在半個時辰之後,讓所有的將士手裏全部都能拿到冬衣。”所謂的東西,便是作戰所穿的棉襖和棉褲。
如今是十一月,雖然天氣已經轉冷,但是卻還不到穿冬衣的時候,雲筱的這一命令,讓屋子裏的人都微微一愣。
可,這些暗衛都是容瑾留下來給雲筱的,更是在容瑾臨走之前,囑咐了他們,他不在,所有人都要聽從雲筱的命令。
暗衛不敢遲疑,立即接了令牌下去,將雲筱的命令也散布了下去。
看到暗衛離開,雲筱再看一眼天色。
月亮此時仍然被烏雲給遮擋,並沒有要從雲曾下出來的意思。
冷風陣陣,將屋子裏的燭火吹的一閃一閃。
雲筱回轉身子,看了看時間,先行回去給二小喂食了些母乳,然後才將忍受不住沉沉睡去的小溪拉起來,將她眼睛上的藥全部取掉。
小姑娘心性極為單純,再加上今日又是被累的不行了,所以被這樣一番折騰,也沒有醒。
等將幾個小的的事情給處理好之後,雲筱披著披風,帶著柳兒和幾個暗衛再次出了營帳。
待看到士兵已經分配有度,去運送冬衣的和給留守下來的將士發放東西的人都井然有序,渾然不見混亂,雲筱見此,雙眸之中閃過一絲滿意。
將整個軍營巡視了一番之後,雲筱便見到有一隊傷兵再次被送了過來,一股濃鬱的血腥味傳來,雲筱幾不可查的皺了皺眉。
沒人知道,自從經曆過上一世死亡的那刻,看到的血流成河的畫麵之後,重生醒過來的雲筱,對於血腥的味道很是不喜,可如今,她將自己的這一不喜全然掩飾,再次進了傷兵營,然後給將士們包紮傷口。
即便軍醫的數量已經很多了,再有了雲筱幫忙,甚至還有一些輕傷的士兵也會自己處理傷口,可因為傷員太多,這些人根本就不夠用。
雲筱站起身子,看著密密麻麻的數不清的受傷的將士,微微皺了皺眉,得想一個法子才行,不然的話,很多的士兵得不到救助,引起的一係列的病症也會越來越嚴重。
雲筱想了想,然後下令,抽調了一隊千人的小隊伍,然後點了一個軍醫去教導那一千士兵如何給人包紮傷口。
這些士兵一直都是過著刀尖上的生活,對於處理傷口一事,本就有一些基礎,再加上軍醫的指導,學的也很快,隻是一刻鍾的時間,便差不多能夠單獨處理一些簡單的傷口。
有了這千人的士兵幫忙,包紮傷口的事情也簡單了很多。
很多士兵的傷口,因為得到了及時的處理,所以這一次,西越的軍隊傷亡比起東晉的士兵來說,可以說是很少很少了。
但是,這一次,東晉抽調回來的士兵很多,以至於一時半會,兩軍僵持不下,沒有分出勝負。
將這一波的傷員全部處理好之後,雲筱對營帳之中的血腥味很不適應,便走了出去。
誰知,才剛剛走出營帳,便看到天空上飄飄揚揚的下起了小雪花。
因為下雪,周圍的氣溫驟降,以至於雲筱即便是披著披風,也因為室內和室外溫度的反差,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因為下雪,根本就不用雲筱吩咐,留守在軍營之中的人便已然自動自發的將發放下去的冬衣給穿上,原本對於提前發放冬衣還疑惑不解的士兵,這會看向雲筱的目光便已然多了感激。
要不是王妃有先見之明,將冬衣提前發下,隻怕他們都會凍傷了。
雲筱見留守下來的將士們並沒有生病的跡象,也鬆了一口氣,幸虧了容瑾的提醒,否則這一場雪,真的會凍傷不少人。
對於容瑾為何能預測是否下雪,雲筱是絲毫不疑惑的,畢竟,在她心裏,容瑾一直都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加上今日的月光和風向,倒是能夠推斷的出的。
看著營帳外的雪花越來越大,雲筱的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如果這一場雪足夠大,那東晉和西越的戰爭也會以最快的速度結束。
畢竟,雪天打仗本就艱難,不管對任何一方,都會增加死亡率。
可,雲筱卻沒想到,周景晏竟然會借助大雪的掩藏,給西越大軍埋下一個足以毀天滅地的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