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筱在進入寢殿之前,意味深長的看了不遠處的周景煦一眼,古井無波的雙眸之中閃過一絲淡淡的異樣。
隻是大半年的時間沒見,他便變了這麽多,隻是,卻意外的讓雲筱有些窩心。
被容瑾握著的手再次一緊,雲筱轉頭先是看了容瑾一眼,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隨即便跟在魏公公身後進了寢殿,隻不過在進入寢殿之前,雲筱感覺到自己身後有一股異常銳利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由剛剛落在自己身上的地方來看,雲筱能夠清晰的認出,看向自己的那個人便是蕭玉綺。
雲筱並沒有理會,繼續跟是容瑾的身後向寢殿裏走去。
剛剛進入寢殿,便聞到一股子濃鬱的藥味,這藥味讓雲筱覺得很不舒服,微微皺了皺眉,但是什麽也沒說,繼續向前走去,便見到寬大的龍床上,晉皇正躺在上麵,隻不過,麵上的神色卻有些萎靡,讓雲筱有些詫異的則是,沒想到晉皇在這段時間竟然瘦了那麽多。
如若是之前的雲筱,看到這樣的晉皇,說不定還會有一絲淡淡的同情,可在知道了西越皇後慕芷,也是容瑾母妃的事情之後,雲筱便再也生不出一絲同情的神色。
如今的晉皇,隻不過是咎由自取罷了。
想出那樣的法子來折磨人,簡直就是像惡魔一般讓人恐怖了。
雲筱繼續上前,在一定的位置停下,恭敬的斂衽行禮,“見過皇上。”
容瑾也拱手行禮,“草民見過皇上,”雲筱是有一個縣主的名頭,可容瑾卻是什麽也沒封的。
晉皇有些落魄的身影看向雲筱和容瑾,輕聲咳嗽了幾句,那咳嗽就好像是能夠將人的心肺都咳出來一般,但是容瑾和雲筱二人誰也沒有說話,或者是露出一絲心有不忍的神色。
反倒是魏公公快步上前,走至晉皇身側,將晉皇攙扶起來,輕手拍著晉皇的背,等晉皇咳嗽的差不多了,總算是穩定了下來,一雙帶著渾濁的眼神在雲筱和容瑾身上掃視,良久之後,才說道,“起來吧。”
雲筱和容瑾起來之後,便心有靈犀的站在一邊,目不斜視。
晉皇又咳嗽了幾聲,這才說道,“容瑾,聽說你醫術不錯,過來給朕診治。”這是直接帶著命令的口吻了。
在晉皇的聲音落下的時候,雲筱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容瑾的身體有一瞬間的繃緊,眉頭幾不可查的皺了一下。
她很想說,晉皇要不要這麽無恥,你算是親手殺死容瑾母妃的人,如今又讓容瑾為他診治!
雲筱呼吸了一口氣,有些心疼的看著容瑾,容瑾像是察覺雲筱的心情一般,對著雲筱的方向微微輕笑,隨即便說道,“是。”
容瑾緩步上前,每一步都沉穩有佳,但是雲筱清楚的知道,容瑾是在隱忍,在這一刻,容瑾有多麽想要親手殺死晉皇,沒人比她還清楚了。
可是這個時間點,卻絕對不是殺死晉皇的好時機,所以,容瑾才會隱忍,然而,就是這樣的隱忍,讓雲筱更加的心有不忍。
容瑾快步走至龍床前,魏公公已經將晉皇的手拿出來,那隻手隻是這麽一點時間,已經瘦骨嶙峋,沒有多少的肉了。
容瑾緩緩將兩根手指搭在晉皇的手腕上,沒多久,便收回了手,朗聲說道,“請陛下恕罪,陛下的病,草民束手無策。”
“你的醫術不是很高嗎?上一次,都沒有為朕診脈,便能看出朕是受了蠱毒,今日這麽推脫,可是不想為朕治病?”晉皇的聲音已然帶了戾氣,閃爍的眉眼之中更是帶著一抹淡淡的殺意。
寢殿裏的氣氛,隻是一瞬間便低沉了下去,雲筱清楚的知道,隻要是容瑾想要救,自然就可以救下晉皇。
如今既然說是不能救,自然是不願意出手了,可晉皇的眼神卻讓人心生恐懼。
雲筱看著容瑾,不禁為容瑾暗中捏了一把汗。
當看到容瑾仍然神色不變之時,心裏這才鬆了一口氣,可仍然覺得心口滿滿的都是擔憂。
容瑾對於周圍的緊張視而不見,仍然不緊不慢的說道,“這件事,草民真的無能為力,上次能看出蠱毒,隻不過是曾經研習過一段時間的蠱毒,所以才會一眼便看出陛下是中了蠱毒,可這次不一樣,陛下的身體是被掏空了,草民無能為力!”
“你確定你說的都是實情?如有隱瞞,小心朕治你一個失察之罪!”晉皇對自己的身體有些了解,很多太醫都束手無策,可越是位高權重,便越是不想死,對於容瑾回歸,晉皇心裏多少還是報了一些希望的,可是卻沒想到,容瑾竟然是給出了這麽一個答案。
“食君俸祿,為君辦事,草民不敢有所隱瞞,”容瑾的聲音仍舊是不緊不慢,他想了想,便再次說道,“草民倒是知道一位神醫,醫術高超,隻不過這神醫目前不在京中,是個遊方的神醫,內人的病便是他治療好的,如若可以找到那遊方神醫,說不定陛下的病情便可以有所緩解。”
果然,晉皇的視線很快就被容瑾轉移了,一臉驚喜的看向容瑾,目光裏帶著淡淡的希冀,“那神醫是誰?如何尋他?”
“那神醫行方,名為方神醫,雖然名氣不大,但是醫術卻是少有的好,至於如何尋他,草民也不知道,隻是帶著內人求醫的時候,碰巧見到了,所以便請了他為內人診治,陛下如若真的想要尋他,不如貼了告示,那神醫最愛銀錢,如若以銀錢為引,許以重利,說不準神醫很快就會送上門來,”容瑾的聲音淡淡的。
這話讓晉皇的眼底再次多了一些希冀,當即便朗聲說道,“魏公公,便按照容瑾的話去傳達下去,早些吩咐下去,尋找方姓神醫。”
魏公公的臉上也多了一些希冀,原本以為沒有什麽希望的,卻沒想到峰回路轉,如今說不準還有一些希望。
通常來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而魏公公早前便跟在晉皇身邊,能做了大總管,自然不想換下去了,可一旦換了新皇,他以後的地位絕對不如現在重要,所以,即便是為了以後,魏公公也不想晉皇出事了。
可即便是容瑾出了主意,能不能尋道神醫還是未知數,晉皇盯著容瑾淡然的麵色說道,“我聽說你名下的藥鋪,有很多都是很神奇的藥丸,不知道拿來給我調理身體如何?”
容瑾仍然是淡然說道,“陛下,那些藥雖然不錯,但是病情講究的還是對病下藥,如若有一味藥吃錯了,說不準對陛下的身體更加不妙,還請陛下考慮。”
晉皇默了,他如今也是病急亂投醫了,可還是不想就這般放棄,“那你知不知道有什麽調理身體的良方?如若有的話,便拿來。”
這一次,雲筱是知道了晉皇是故意為難容瑾,不等容瑾說話,便上前幾步,恭敬的在晉皇麵前行禮,淡聲說道,“陛下,說起良方的話,我倒是知道有一人手裏有良方。”
“是何人?”晉皇本來都不報任何的希望了,如今心裏卻多了一股子淡淡的希冀。
“三皇子妃,”雲筱淡然一笑,嘴角微微上揚,吐出了一個人的名字。
“什麽?”這一下輪到晉皇驚愕了,“你為何知道三皇子妃手裏有良方?如若她真的有良方,為何不早些將良方呈上來?”三皇子素來孝順,這一次為了自己的病情更是忙前忙後,可雲筱卻說三皇子妃的手裏有良方。
如若有良方,卻不呈上來,這難道是想看著自己死了嗎?
而一旦自己真的死了,九皇子還小,年長的皇子更是隻有三皇子了,如此,便再也沒什麽人能夠形成對周景晏的威脅了。
想到這兒,晉皇便有些心驚,身體更是氣的有些顫抖。
雲筱將晉皇的反應全部都收入眼底,古井無波的雙眸低斂,掩飾去眼底的興味。
天家無手足,天家無子嗣。
對於天子來說,最重要的便是皇位,更不要說,晉皇如今麵臨著生死的大問題,本來就多疑的心,此時怕是全部都會懷疑周景晏有謀奪皇位的心思了。
對於天子來說,他能夠接受將自己的東西賞賜出去,可是卻不願意有人惦記自己的東西,甚至是來搶奪自己的東西。
雲筱便是很好的運用了晉皇的這一心理,這才會這麽說。
如今,看來自己預想到的,已經能夠達到效果了。
如今,不管晉皇的病情如何,都會將注意力轉移到蕭玉綺身上,和自己卻沒多大關係,如此,也算是為自己爭取了機會了吧。
當然,這也算是對於蕭玉綺監視雲家,以及聯合袁氏和孫氏算計自己,還有殺害了雲家別院那麽多護院的報複了。
雲筱微微一笑,她本來也沒說話,蕭玉綺的手裏確實有良方,隻是能不能救治晉皇便不得而知了,但是雲筱卻清楚的知道,蕭玉綺和周景晏都非常希望晉皇死,如今,將責任推到三皇子府,看著他們為難,雲筱心裏總算是舒暢了一些。
低斂了雙眸,雲筱輕聲說道,“在此之前,三皇子妃曾經將兩個良方賣給了我夫君,至於三皇子妃為何不將良方呈給陛下,我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