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東西,胃裏的感覺好了不少。冰淩暗中動了動肩胛,卻發現那裏依舊不變行動,不由皺了皺眉。
發現了她的小動作,安東尼暗暗失笑,臉上的表情卻一本正經:“該換藥了。”
換藥兩個字像是觸動了某人的雷區,一記眼刀狠狠剜了過來。
男人倒是無所謂地聳聳肩,一臉無辜:“你的傷好幾處在背後,如果你一個人可以把藥上了,我就不出手。”
他說得一本正經,卻讓她眼底隱隱有了些許火意。
從前在外麵執行任務,她也不是沒有傷過,但因為現在肩胛沒辦法動作所以根本沒辦法完成給自己塗藥的動作,這男人,是故意的……
“……”她抿著唇沒說話。
洞穴裏,空氣像是靜止般沉默,很久之後,才想起清冷的嗓音:“你先出去,肩胛的我自己來,腰上的你等我叫你進來。”
原本她還以為他會再說上兩句,誰知對方竟然輕輕“嗯”了一聲便爽快地走了出去。
從陰暗處一下子走到陽光下,男人的眼睛微微眯起,漆黑無比的瞳孔竟在陽光下隱隱顯出了些許奇異的淺褐色。
男人的唇角輕勾,像是心情很好。
她當年在俄羅斯邊境的小屋裏,當著他的麵脫衣服上藥的那份江湖兒女豪氣去哪裏了,現在倒是像個女人了。
而在裏麵換藥的冰淩,則是側耳聽著對方的腳步聲確實遠離,這才開始用一隻手費力的脫衣服。
這種事情,其實沒必要這麽計較。要是以前她也斷然不會有這麽大的反應,可在那個男人的視線之下,她莫名就是覺得有些……
身上的傷遠比她想象的要嚴重,這樣下去什麽時候才能移動……大人的任務給的時間是半個月之內,按照她現在的身體狀況,這應該是能幫住大人的最後一項任務,即使拚盡性命……
手輕輕攥緊掛在頸子上的項墜,冰淩微微蹙眉,調整了自己的呼吸,這才對著洞外喊道:“你進來。”
冰肌雪膚,玉體橫.呈,如此形容尚不為過。
高大的男人不急不緩走進來,卻目不斜視,單膝著地順勢跪坐到了她的身邊,拿起一旁的草藥,看向自己麵前滿是觸目驚醒的傷口的裸背。
有一處子彈正好打在了她的腰眼處,還好子彈的位置稍稍偏離了一些,否則她可能會直接癱瘓。
男人光是看著,目光中不由騰起了幾分陰鷙的怒意。
半著身子趴在草席上的冰淩感受到身後人半晌沒有動作,卻緊緊黏在自己背後的視線,不由微微蹙眉,低聲開口:“動手,否則殺了你。”
她的這一聲倒是讓他回過神來,不由啞然失笑:“你要怎麽殺我?現在立刻爬起來?”
聽出了他聲音裏的嘲弄,芙頰不由因惱意而微微有些泛起粉色。
“你最好不要——呃!”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一陣鑽心的痛意讓冰淩下意識咬住唇,眼中一片蕭索的肅殺。
看見她的反應,安東尼垂眸,餘光正好落在了她倔強地強忍疼痛的模樣上,眸色微沉,說出來的話卻是好像漠不關己的一句:“忍著點。”
他已經在草藥裏摻進了麻藥,但是麻醉效果並不足以讓傷口周圍的神經喪失功能,緩解疼痛的作用恐怕還是不太妙。
因為疼痛,她的額頭已經滲出了隱隱汗珠,嬌嫩的唇瓣更是咬出了血痕。
她強忍著讓自己不要叫出聲,眼前卻有什麽突然一晃,她定睛一看,竟然是這個男人的左手,伴隨著他有些略微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疼就咬住這個。”
她卻闔上了眸,不語。
誰知就在這時,男人的語氣倏地一變,“不過其實你沒有趴著的必要,畢竟那晚我幫你換衣服也都看——呃!”
毫不留情的鈍痛讓安東尼低聲悶哼了一聲,他看著她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腕,因痛意臉色微微發白,然而眼底卻揉進了幾分笑意。
冰淩現在倒是沒太在意究竟是不是中了對方的激將法,她現在心中想的,隻是如何將這個該死的男人碎屍萬段。
好像帶著尖銳前端的細爪,一下一下糾纏著神經末梢,這種幾乎折磨的痛意讓她臉色煞白,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好了,你可以鬆開了。”
男人的聲音像是一道清泉瞬間注入心口,她微微一愣,恍然睜眼,就看見對方正抿著唇,臉色不是太好,卻依舊笑得燦爛。
愣了一下,冰淩才發現,對方已經上藥完畢。
“包紮的話,自己可以的對吧。”他站起來,這次倒是沒等她開口就往門外走去。
冰淩微愣地看著對方左腕的牙印,正滲出些許猩紅,伸手摸了一下自己嘴角的濕意,手背上一片紅色,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真的朝著他的手腕咬了下去。
秀氣的眉微蹙了蹙,她有些艱難地撐起了身體。
這個男人……既然是城市人口,那麽看見一個受傷的人至少會從藥店買一些消炎或者止痛藥給她,而不是像個原始人類一樣到處采藥回來給她熬成藥汁吧……
不過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確實也不該亂用藥,畢竟身體裏的病毒是什麽情況她一無所知,藥店裏的那些藥物,她也不一定都能吃……
思及此處,她微微一駭,又往洞口的方向多看了兩眼。
……他不會就是因為知道這些才……
不對,萍水相逢,他又怎麽會知道……
原本冰淩穿衣服就不方便,再加上她多想了些事情,等她好不容易穿好衣服朝洞外喊的時候,卻發現對方已經不在外麵了。
就在這時,她餘光突然瞄到一旁凸起的岩石上,放著她隨身攜帶的那把美式,清冽的眸中寒意微凜,伸手握住頸子上的項墜,心下已經有了決定。
起身,摸過那把美式拉開保險栓——果然,還能用。
冰淩微微蹙眉,往洞外走去。
許久沒有見到陽光,讓她的眼睛因為不適應強光變化微微眯了眯,然而沒有一會兒,眼前展現的,果然是一片宏偉的巨型森林。
她所在的岩壁,如果如安東尼所說正好在森林的邊緣地帶,那麽這裏距離城市應該也不會太遠。
他曾經去過城市換身上的衣服……
思及此處,冰淩當即蹲下身,細細打量起地麵上的痕跡。
因為這裏是熱帶雨林地麵泥濘潮濕,人的足跡停留在上麵,除非被樹葉覆蓋,否則恐怕好幾個月都不會消失。
冰淩細細打量著,像是終於發現了什麽,眼底乍現光芒,往西邊走去。
因為是順著岩壁前進,所以一路上並不存在迷路這回事,直到她順著走了將近半個鍾頭後,眼前的道路突然狹窄起來,而唯一的一條棧道卻因為山體滑坡而被堵死。
沒有路了!
不對,那他這幾天究竟是怎麽回家的……還是說她走錯了方向?
……
她順著原路回到洞穴的時候,正好撞上了打了野味回來的安東尼,後者顯然看見了她手中的槍,神色很是驚訝:“十一你去哪裏了?”
冰淩沒說話,隻是微微蹙眉,看和眼前的男人。
且不論他臉上現在的表情是不是裝出來的,至少他曾經有無數的機會殺她,倘若心懷歹意不會等待現在。如果是有其他不軌的企圖……那就更不必等到現在了……
想到這一層,她稍稍放鬆了拿槍的手腕,開口回答:“散步,適量運動有利於傷口恢複。”她的目光對上他依然盯著自己那把美式的視線,不急不緩地解釋道:“這是我怕雨林裏有什麽傷人的東西,防身的。”
他微微挑眉,不置可否,倒是舉高了自己手裏的東西:“看,我抓到一條蛇,應該可以燉蛇湯,這種涼性的東西對你的傷口有好處。”
“不我不吃那種……”
“走,進去我來升火。”
她額角有些抽搐……這男人……搞什麽……
冰淩突然有些不想知道自己這兩天喝的草藥裏麵究竟都是些什麽了……
因為是熱帶雨林,所以柴火保存在石灰粉中才不會被潮氣侵蝕。冰淩看著男人輕車熟路地生了火,將石鍋灌滿水開始煮沸,這才開口:“你是導遊,為什麽要一直留在這裏。”
他回頭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是要照顧你嗎?”
那反應很自然,不像是說謊,冰淩卻接著問:“照顧一個來路不明的人,你就一點都不擔心我殺了你。”
她的話讓他微愣,冰淩還以為是自己成功嚇到了對方誰知男人卻咧著一口白牙道:“你殺我做什麽?錢財我沒有,色嘛……”那目光有些促狹:“如果有那方麵的需要盡管開口,做服務類工作,我最懂配合。”
那一臉俊逸陽光的模樣……
真的是該死的……
“等等!”看著她眼底騰起的寒意,安東尼連忙笑著擺手投降:“沒有啦我開玩笑的,你別這麽認真。”
“……”
她緊緊盯著男人,再次沉默了。
這個人,四兩撥千斤,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
就在這時,冰淩突然看見男人左手手腕上纏著的紗布,上麵還因為透出些紅色,眉心微微一皺。
她剛剛真的很用力……不會傷到筋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