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看不到妮絲娜的影子,眼前一片黑暗籠罩了整個世界。她低頭發現手中依然是妮絲娜的畫冊,隻是九尾咒靈突然活生生地跳了出來,巨大的白狐搖擺著九條潔白的尾巴站在自己的麵前,黑煙從它的口鼻處冒出,匯集成兩隻漆黑的大蠍子,它們朝著自己爬過來,在自己腳下俯下身子。秦子揚覺得大腦開始劇烈疼痛,好像有一隻蜈蚣鑽進了自己的腦子裏,瘋狂啃食著腦仁。她捂著頭一步步後退,一轉身卻看到一張漆黑的手術床,旁邊是一群舉著針管的醫生,他們將針管刺進床上某人的腿部,粗大的針管瘋狂吮吸著此人的血液,然後一人竟然拿起一把骨鋸,照著它的腿部就揮過去。
“啊!”秦子揚發出一聲嘶吼,她的雙眼噴出濃濃的黑煙將一切事物驅散,眼前出現了一片大草原,她覺得渾身無力,雙腿支撐不住身體,整個人趴在草地上。這時天空中傳來禿鷲的叫聲,她轉身看著天空,落下來的卻是鷹,它停在自己的肩頭,肩頭卻沒有傳來劇痛。
此時眼前是藍天白雲,比起剛才的景色好了不少,她深呼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這時一位微笑的孩童出現在眼前,他拿著一杯盛著血紅色液體的高腳杯,俯視著狼狽的自己,一飲而盡裏麵的液體。
“你是誰啊,我這是在哪?”秦子揚問道,男孩搖了搖頭,沒說話,一隻手將她拉起來,另一隻手當空一轉,一杯紅酒在手,將它遞給子揚。
子揚一口喝下,隻覺得大腦裏麵的疼痛減弱了不少。
“我叫伏雷得姆,你叫秦子揚。”
“伏雷得姆……freedom,自由嗎?”
“沒錯。”他點點頭。“我喜歡幫助半隻腳踏進黑暗中的人,以此為快。”
“你喜歡當英雄?”秦子揚不屑一笑,將酒杯扔到草地上,酒杯落在草地上就消失不見了。
“不,我喜歡當老天爺。”
“左右人們的命運?”秦子揚扭頭一臉嫌棄看著他。
“不,看著人們選擇自己的命運。”男孩又一次微笑道。“人生就是一步棋,和誰下,怎麽下,是你自己的選擇,而每一步對你的人生都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所以不要因為這一顆棋子而毀了整個棋局。”
“我不喜歡你的話。”秦子揚搖了搖頭。
“沒關係,我會等到你喜歡的時候。”伏雷得姆的聲音漸漸淡去,眼前的草原和天空也都消失了,妮絲娜出現在她的眼前,她穿著一件寬鬆的T恤,一臉焦急的樣子。
“我怎麽了?”秦子揚雙手拄著頭,大腦依然隱隱作痛。妮絲娜沒說什麽,就是往前麵看了看,秦子揚順著她的方向看過去,看到冒著青煙的茶幾,茶幾有一半都被燒黑了,可是卻不見火光,子揚猜測應該是腐蝕了吧。
妮絲娜給子揚塞了一麵鏡子,子揚匆匆瞥了一眼,兩行黑物從眼睛處留下來,凝固在臉蛋上,好似花了的煙熏妝一樣。
“都是叫這九尾咒靈給害的,這玩意不是什麽善類,那些人隻覺得它帥,可是從沒體會到它到底能把一個人害成什麽樣。”秦子揚取下自己的假肢,妮絲娜看到後不由地捂住嘴巴。
“那地方的人想要研究我的能力,他們起初以為是血液,後來又覺得是我體內的微量元素,最後直接鋸掉了我的半隻腿,哼。”秦子揚發出自嘲的笑聲。“無知的人,太無知了。”
“藍帕容忍他們這樣摧殘你的身體?”
“他當然不允許,可是他的權力名存實亡,那地方也不是正經人呆的地方,於是他就給了我一筆散夥費,把我趕走了。”
“唉,小時候就知道你與眾不同,周圍的孩子都覺得你是個異類,能夠親近昆蟲,覺得很帥氣,可如今看到你被折磨地死去活來,真的有點……唉。”妮絲娜坐到秦子揚身邊,低頭看著被腐蝕的桌麵。“這算是副作用嗎?”
“算是吧,你還記得瑪莎嗎?她小時候給打了藥,後來過度敏感,成為軍隊裏麵最出色的狙擊手,但是她因此失去了睡眠,像我們這樣的人,被自己的能力折磨的都快瘋掉了。”
“我明天就把九尾咒靈下架。”妮絲娜合上畫冊。
“沒關係,我這個毛病就算是沒有九尾咒靈一樣會犯的,這就是我為何不再唱搖滾的原因,民謠對我而言很舒緩,很滄桑,每一首歌都是一個故事,這樣的調子可以讓我覺得愉快,讓我忘記一些痛苦的事情。”秦子揚站起身,打開行李箱,從裏麵拿出四根鐵指甲放在妮絲娜麵前。
“藍帕給你的禮物?”
“挺聰明的。”秦子揚點點頭。
“不是我聰明,除了‘蟻巢’,應該沒有什麽地方可以製造出如此精密的高科技了。”妮絲娜拿起一根仔細看著。“還真是尖端科技中心,什麽都能夠造出來,說實話,藍帕對你很夠意思了,就剩下你了。”
“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妮絲娜將鐵指甲扔給子揚。“你沒錢,藍帕給你錢;你沒有吉他手,藍帕給你創造條件讓你自己彈吉他;你的腿壞了,他給你配了仿真腿,但是這隻是皮麵上的東西,剩下的隻能你自己去釋懷了。”
“我正在試著……去釋懷這些,你也看到了,我身體有點毛病。”秦子揚指著桌麵上的腐蝕處,不好意思地對著妮絲娜一笑。
“扯淡,今天晚上和我去趟LiveHouse,有個小樂隊要來,帶你去感受下靈魂的呐喊。”
九點鍾,上班回來的妮絲娜將路虎車的喇叭按得直響。穿著短褲和簡單的T恤,秦子揚跳上她的越野車一路狂奔來到一座名為“赤那”的LiveHouse。這個時間點,已經能夠聽見裏麵震天的音樂聲,望著褐色的門麵,聽著裏麵架子鼓震天,秦子揚直發愣。
“你發什麽呆呢。”妮絲娜停好車後看見僵在原地的秦子揚,拉著她走進LiveHouse,門口的檢票員對著妮絲娜點點頭。
“娜姐來了。”他問候道,沒有注意到妮絲娜身邊這位。
走進“赤那”,秦子揚立刻就覺得搖滾樂震耳欲聾,瞬間就像是來到了戰場,她被周圍眼花繚亂的燈光刺得一整迷糊,眼前出現了硝煙,無數軍人和她擦肩而過,前方是炮火轟鳴,後方是敵旗亂舞,周圍一片混亂。這時一隻手伸過來將她拉到一邊,周圍立刻清靜了不少。
“你沒事吧你,我打個招呼的功夫你就不知跑到哪去了。”妮絲娜將秦子揚拉到吧台處,她被震得快吐了,兩隻手扶著吧台幹嘔一陣。
“你怎麽啦?”妮絲娜看著秦子揚的異樣無奈地和吧台小夥對視了一眼。
“沒事沒事,我也不知道是怎麽了,一進來就不知所措,心裏慌得很。”秦子揚搖了搖頭,拿起一旁的雞尾酒就灌了一大口,好像有了這一口酒,她就精神百倍一樣。
“娜姐,您朋友是第一次來吧。”小夥對著妮絲娜笑道。秦子揚隻聽到頭頂一股娘們腔,差點把剛剛喝進去的酒吐出來。她抬起頭看著正前方,果然是一位皮膚白嫩的小鮮肉,瞧他那副黃毛耳釘樣,秦子揚真想跳過去給他一拳頭。
“呦,這個不是……”看清秦子揚的臉,那小夥指著秦子揚頓時喪失了說話的能力,他看了看妮絲娜,她對著他點點頭。
“小黃,你猜對了。”妮絲娜也拿起一瓶雞尾酒。
“不會吧,她真的是前些日子打架的那個?”小黃壓低聲音。
“打架?”妮絲娜轉向秦子揚。“沒想到你還有這種事。”
“二十三樂隊的虎頭,王八蛋一個。”秦子揚坐在吧台座位上說道,她環視一圈後轉向妮絲娜。“你們這地方座位就這麽幾個?”
“這可是LiveHouse
,本來就不設座位的,就吧台這邊幾個座位,還有東麵幾個靠邊的。
“那一般來這裏玩的都有什麽人?”秦子揚湊到妮絲娜耳邊。“是不是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媽呀,瞧你這說的,醫生、公務員、紋身師什麽的都有,這個社會,穿上一層皮是一個人,脫下這層皮就是另外一個人了。”妮絲娜轉過身靠著吧台。“那個就是我的男友。”她指著站在靠前處一個皮夾克男,此時他正在和人手拉手踩著拍子。
妮絲娜說完就飛一般紮入人群,朝著他的方向跑過去。她跳到那男子的後背上,他回過頭表現出一陣驚訝之情,然而一把抓著妮絲娜的後腦就開始……秦子揚忙扭過頭繼續喝酒,她印象裏的妮絲娜對愛情方麵沒有任何興趣,她印象中的妮絲娜,從小就是一個假小子,是一個藝術生,她們這樣搞藝術的穿著很特別,也可以用另類來形容。高中時候,不是爵士帽大襠褲,就是長風衣厚圍巾,而妮絲娜屬於第三種,她有時候會穿著沙灘褲,或是穿著鮮亮顏色花格子的衣服,總之她站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出來。
左邊砰的一聲,她扭過頭看到一位皮膚慘白的花臂女坐到了妮絲娜剛才坐的位子上,她留著蜈蚣辮,穿著短款夾克,露出腰間的雲彩紋身,和她左胳膊上的花臂圖案相同。她對著秦子揚揚了揚眉毛,瞪大雙眼透出幾分瘋狂,然後怪異地咧開嘴巴隨著音樂的節拍搖了搖頭。
“你就是秦子揚。”她要了一杯科羅娜,猛灌一口後將科羅娜狠狠磕在秦子揚麵前,因為周圍音樂聲很大,樂隊開始抬氣氛了,沒人注意到她的舉動。
“秦子揚就秦子揚唄,這個名字都要爛大街了。”子揚低著頭一笑。“你呢?”
“我不喜歡我的名字,也不喜歡你知道我的名字,更不喜歡你張口就說我的名字。”奇怪的女孩說出奇怪的話,讓秦子揚覺得這是奇怪的一天中最奇怪的事情。
“隨你便。”秦子揚對著她抬了抬酒瓶,但是女孩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秦子揚低頭看著女孩骨瘦如柴的細胳膊,然後順著她的身體瞟見她那對時時刻刻都充滿著瘋狂的大眼睛。
“你有病吧!”秦子揚想要拉開她的手,卻發現她的手勁超於常人。
“你變了。”女孩鬆開秦子揚的手。“我叫袁曉小,以前是你的粉絲,那時候的你喜歡呼喊夢想和自由,你怎麽喊,台下的歌迷就怎麽瘋,那時候的你,看到今天這個場景肯定會按捺不住,隻可惜,那時候的你卻在今天唱起了民謠。”說到“民謠”,她怪異地突出長舌頭,而且將舌頭當空轉了幾圈。
“民謠怎麽了?民謠也有民謠的故事,拿起吉他的人不一定就要唱搖滾啊。”秦子揚懶得去看她那副討厭的樣子,轉過身望著眼前跟著節奏舞動的人群。袁曉小沒再說話,跳下座位跑到人群之中,拉著一位打扮妖豔、同樣皮膚白皙的女子的手。
眼前的人都開始拉著旁邊人的手,隨著一陣躁動的鼓聲,他們分開兩撥,秦子揚看到妮絲娜和她的男友也在其中。
“這是幹什麽呢?”秦子揚問著麵前的小黃。
“死牆呢。”小黃慢悠悠說道。“也不知道是誰發明了這麽一個作死的遊戲,每次都有幾個見血的。”
秦子揚沒聽明白小黃話中的意思,這時隻聽主唱說了一些沒聽懂的話,然後兩撥人突然朝著中間跑過去,秦子揚被這麽一幕弄得有些迷糊,這不是橄欖球嗎?這群人難道還會撞上其他人?
果然,兩撥人在中間的部位撞上了,同時台上爆發出一陣激烈的鼓聲,秦子揚看到剛才還和自己耀武揚威的袁曉小此時已經被妮絲娜的男友撞飛在人群之中,而妮絲娜也被撞得跳進了男友的懷裏,有一個穿著超短褲的女孩和袁曉小一樣被撞倒在地,和袁曉小拉著手的女孩撞在了妮絲娜男友的臉上……一時間胳膊肘飛揚,人頭亂舞,這哪是死牆啊,這分明就是泄憤。
不知為何,看著這一群人不顧生死互相跟隨著音樂撞在一起,秦子揚居然哈哈直樂,她舉起手中的酒瓶子也跟隨著音樂搖著。
“你為何不上去玩?”秦子揚耳邊傳來的小黃的聲音。
“我們民謠歌手不喜歡這麽粗魯的運動。”秦子揚回答,其實她在心裏罵著小黃:死娘炮,要不是老娘我腿壞掉了,早就上去把這群人撞得人仰馬翻了!
順著這個思路這麽一想,秦子揚覺得如果謝淩也在其中會發生什麽,會不會瞬間就能將對麵的人推倒一大片呢?想到謝淩,秦子揚心中一沉,她看著摔在地上的袁曉小,卻沒了剛才那股爽快。她舉起酒瓶一股腦喝完了剩下的酒。
“再來一杯!”她對著小黃喊道。
十二點走出LiveHouse的時候,醉醺醺的秦子揚和妮絲娜的男友匆匆告別,都沒怎麽看清楚此人的相貌。妮絲娜將她推上車,一路狂奔回到公寓,然後將又架著她進門。一進門,秦子揚便對著廁所吐起來,真不知道她今晚喝了多少。
大約過了二十多分鍾,秦子揚扶著牆壁搖搖晃晃走出來。她清醒了許多,坐在妮絲娜身邊看著她用紫藥水給胳膊上的傷口消毒。秦子揚打量著表妹,她的臉蛋有淤青,然後就是肩膀頭,她還沒脫褲子,估計腿上也有傷吧。剛才見識過死牆之中的殘忍,那群男的完全就是在泄憤,毫無憐香惜玉而言,明明知道是女生還會用胳膊肘猛戳。
“你這何苦呢?”
“不就是圖個爽快,好久都沒玩了,今兒高興。怎麽樣,LiveHouse有那種自由的感覺吧。”
“自由?我倒是覺得是個恐怖的地方,像我這種腿腳不利索的可不能去。”
“看看你那點追求。”
“娜娜,我……想和你說點事情。”妮絲娜轉過頭,看到秦子揚一臉嚴肅,一本正經,不由地一笑。
“你沒事兒吧你,是不是被死牆給嚇到了,你放心,沒事,我以後不會那麽瘋一樣的玩了。”
“不是這個事。”秦子揚站起身,背對著妮絲娜脫掉上衣,她光滑的後背上,一隻狐狸用漆黑的眼睛瞅著妮絲娜。
看到如此精致的九尾咒靈,妮絲娜不禁放下手中的紫藥水走到她身邊,撫摸著這美麗的圖案。
“好美啊……”
“我想……讓你幫我洗掉它。”秦子揚側臉看著表妹,她卻瞪大眼睛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什麽!洗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