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煉獄,莫過如此。
那是一片血水匯成的大湖,湖邊堆滿了白骨!那些白骨的身上還過著天啟將士的盔甲!
漫天血腥之氣,湖中央血浪滾滾,就連泛起的霧氣都是血紅色!
那大到看不清全身的上古騰蛇還在其中翻騰!
“果然,他們是用血煞陣來豢養騰蛇的!”盛雪見強忍著惡心說著。
“這些都是我天啟將士的白骨!我們要為他們報仇!”幾位將軍都已經氣紅了眼!
然而此時,忽然狂風驟起,血浪一層蓋過一層,轉眼如萬丈高樓!
“都退後!”盛雪見回頭見玄龍似乎受到驚嚇一般,不斷發出龍吟,警惕的喊道。
大家不得不強忍著一腔仇恨往後退去。端木京華的眸子愈發深沉,寒氣四溢!
殺氣!這強烈的殺氣!
竟然來自一個肉體凡胎?!
騰蛇似乎受到了震動,竟然從巨浪中浮了上來,那蛇頭竟然如同一座樓閣般巨大,它張著血盆大口衝著端木京華的方向奔來!
卻在距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住。
容景分明看到那隻騰蛇眼中滿是恐懼和疑惑。
他轉頭去看端木京華,此刻的端木京華哪裏像一個人,不如說,他是地獄閻羅還差不多!
“京華!”盛雪見下意識的要去拉端木京華,卻被容景伸手攔住。
“你別動!”容景示意盛雪見去看端木京華手中的劍。
“那把劍是問天,你不會不知道是什麽劍。”容景的話音一落。盛雪見的臉上立刻沒了血色。
問天可不是什麽好劍,據傳是邪神的佩劍,問天嗜血。若是持劍者心誌不堅,會被問天反噬,甚至墮入魔道。
“不會的!京華!”盛雪見還想去攔住端木京華,可是容景卻把她死死的箍住。
“現在隻有他能斬殺騰蛇!阿蠻!你冷靜一點!”容景的眼中流露出深切的哀傷。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他必定會被問天反噬!你早就知道他有危險,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盛雪見憤恨的捶打容景,試圖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可是容景到底沒讓她得逞。
其實早在布陣的時候。容景和端木京華之間就已經心照不宣了。
“容景!”盛雪見怒目瞪著他,容景難過的閉了閉眼,聲音是想象不到的悲傷
“阿蠻。對不起。”
盛雪見還沒來得及弄明白他這句話的含義,整個人就暈了過去。
容景抱著昏過去的盛雪見退後,靜靜看著端木京華。
一道血色的印記從他的眉心生長出來,妖豔絕望。帶著可怕的殺氣。
騰蛇不敢冒然前進。而是步步後退,把自己藏身在血浪之中。
端木京華手提著問天劍,四周血色的濃霧仿佛得到了感召一樣,不斷的朝著問天劍奔去。
見慣生死的將士們,此刻看到他們的主帥這副摸樣,個個驚得鴉雀無聲。
原本泛著冷光的銀劍,慢慢變得周身通紅。端木京華那深藍色的瞳眸此刻竟然泛著幽藍的幽光。
所有人都毛骨悚然起來。
蠻夷大帳中,巫師又吐血不止。瞪大了眼睛難以掩飾他的震驚。
“這不可能!他隻是肉體凡胎!他隻是肉體凡胎!”
蠻夷汗王奇怪的問道:“巫師,你在說什麽?為什麽本王一句話都沒有聽懂?”
巫師抬頭。滿眼的驚恐:“九曲黃河陣破了!汗王我們快逃快逃!”
“怎麽可能呢?你不是說這樣千裏的九曲黃河陣無人能破麽!”蠻夷汗王滿臉的不可置信。
巫師已經來不及跟他解釋,連忙吩咐道:“騰蛇已經被斬殺,天啟大軍很快要殺過來了,快護著汗王撤離!”
將士們根本沒想過這陣法這麽快竟然被破了,根本沒做好打仗的準備,這一下子手忙腳亂,方寸全無。
巫師拽著汗王出了大帳,這才見漫天的紅光,空氣裏全是血腥!
恐怖的感覺刺激全身,他從未這樣的害怕過!這附近難道還有比騰蛇更可怕的上古凶獸?
這一愣,就見營帳外,一人渾身泛著血色的幽光,形如閻羅,他深藍色的眸子如同深淵
不,是地獄!
“殺!”
喊聲震天,巫師嚇得腿一軟就跪倒在地上。
那一天大概是最慘烈的一天。
蠻夷十萬大軍一夕覆滅。
此後天啟的將士再談及他們的主帥時,無不露出驚恐的神色來。
哪一天,他們見到了什麽是閻羅。
……
這一仗,蠻夷遞交了投降書,正式成為了天啟的附屬國。
蠻夷汗王親自來盛京朝拜皇帝,進獻貢品,他想親自感謝端木京華不殺之恩,可是皇上卻沒答應。
從此天啟戰神的名聲愈發響亮,可是自從那場驚天之戰以後,人們再沒有見到過端木京華。
次年,皇帝昭告天下,給端太妃的兒子端親王一族平反,其子容景承襲王位,獲封逍遙王,封地西北。
那天,盛雪見去城樓上為容景送行。
皇上給足了逍遙王麵子,一萬護衛隨行,他儀仗前腳出了城門,後腳還在皇城。
城樓上,容景依舊一身藍衫,如同盛雪見初次見到他的時候那個樣子。
“這一別,不知何年再見了。”容景微微一歎,看著麵前的人。
一年了,她還是美的驚豔,她的眼睛還是那樣純澈,就像從來沒有受過傷害。
容景想到一年前的事情,仍然心中一痛。
盛雪見隻是淡淡笑著。拿起酒杯遞到容景的麵前:“那不如喝一杯?”
容景微微皺眉,她的話,他從來都會答應。接過她的酒杯。還是忍不住要說。
“雪見,對不起。”
他想叫她阿蠻,可是他沒有那個資格。
“對不起什麽呢,容景,你沒有錯。”盛雪見的表情依舊是淡淡的,隻是言語間透著疏離。
容景一仰頭,烈酒入喉。
他知道不管再怎麽道歉。阿蠻此生都不會再原諒他了。
那年回京之後,盛雪見已經知道了,是容景放走了皇甫決明。所以才有了後來那一場驚天大禍。
容景放下了酒杯,決絕的轉身不再去看盛雪見,徑直下了城樓。
暗一和暗二如今分封王府統領,一見容景下來。便幾步上前道
“王爺。時間不早了,咱們該走了。”
容景抬頭,她一身玄色立在城樓,好像是目送他,可又好像沒見他。
“走吧!”容景淡聲道。
斜陽古道,長亭短亭,從此他的天涯海角,再沒有一個叫做盛雪見的人。
逍遙王的儀仗緩緩的行進。直到見不到人煙,直到黃昏。寂靜無人。
紅梅一直站在盛雪見的身後,微微一歎。
“世子妃……”
“你覺得我不該怪她是嗎?我何止是怪他,我是恨他!”
那日的記憶依然鮮明,她如何能忘卻是他把自己打暈,是他攔著自己。
然後她再沒能阻止京華,去送死!
被問天劍反噬的人,最終都會走火入魔,自古以來,沒有人有好下場。
她如何不恨!
那一戰雖然勝了,可是於她而言,還不如在最開始的時候,拉著他逃命。
她更恨自己,為什麽當時打開了錦囊,如果她不打開錦囊,玄龍不會被解封,就不會有後來的那些事。
“世子妃,咱們回去吧,小少爺還在家中等著呢。”紅梅看著世子妃的神色,知她又難過了,隻好想辦法轉移她的注意力。
盛雪見淡淡點頭,也不說話。
如果不是因為玉兒的出生,盛雪見隻怕沒有辦法支撐下去了。
她要多謝京華,至少給她玉兒,讓她此後暗無天日的人生,還有活著的希望。
玉兒出生那天,天邊竟然有龍形的紅霞飄過,而後又有人在西山看到了金龍騰空。
人人都說天降祥瑞,司天監更是大肆在皇上麵前說玉兒的運道如何的好。
其實她寧願玉兒平凡一些,越是平凡才能活得安穩。
可是有的人天賦如此,是攔都攔不住的。
玉兒從生下來就異於常人,如今他不過一歲多的年紀,旁人家的孩子還在牙牙學語,他已經能識文斷字,跟著爺爺習武了。
“娘親!”
盛雪見還沒有下車,就聽見一聲軟糯的喊聲。
她心頭一軟,掀開了簾子,紅梅放下了踏板,端木玉一個墊腳就跳了進來。
“小少爺好俊的身形!”連紅梅都不得不稱讚,她家少爺的確是習武的奇才啊!
“爺爺說,以後還會教我更厲害的!”玉兒有些小得意的笑了笑。
他生得璞玉一般好相貌,才這麽小就已經傾倒眾生了。
盛雪見頭疼不已,隻好出門的時候,強行讓他戴著鬥笠。
“娘親,我想去看馥雅姐姐了,你什麽時候帶我入宮?”玉兒眨巴著天藍色的眸子看著盛雪見。
“好好好,明天就帶你去看你的馥雅姐姐!”盛雪見也算是敗給了他這個兒子了。
真是有了紅顏知己就忘了娘啊
“小少爺,咱們該去演武場了。”白梅追了出來,氣喘籲籲的說道。
玉兒倒是很乖,立刻從馬車上下來,隨著白梅去了。
盛雪見看著兒子遠去的背影,眼中是無線的溫柔。
“世子妃,咱們也回府吧。”
盛雪見卻沒從車上下來,忽然開口問道:“紅梅,今天是哪一天?”
“二月初三,世子妃怎麽了?”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走走。”
紅梅點頭,最近世子妃的心情愈發的不好了。她抬頭看了世子妃一眼,還是轉身回去了。
紅梅不曾料到,到了晚上,世子妃都沒有回來。
王府上下嚇得四處打聽,才知道盛雪見回了廬州。
聽了消息,恭親王不禁歎了口氣:“當年,用我的命換京華才是!”
當年那一戰,端木京華猶如閻羅,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騰蛇被他一劍劈成了兩半。
可是一個肉體凡胎,再如何天賦異稟,也承受不了上古邪劍的反噬。
若不是鬼陣子和他的大師兄最後關頭及時趕到,封住他周身大穴,他就爆體而亡了。
可是邪魔入體的端木京華,就算撐得過初一也撐不過十五。
所以鬼陣子和他的大師兄把他帶走了。
那時候鬼陣子斂眉嚴肅的對恭親王說了句話:“一成把握。”
盛雪見醒過來的時候,拚命尋找端木京華的下落,可是人人麵色哀戚,就是不肯回答她。
她幾乎走遍了西界每一寸土地,還是找不到他。
最後還是被容景強行帶回了盛京,這叫她如何不恨他?
若不是王妃以未出世的孩子相勸,盛雪見活不過那年冬天。
可如今玉兒出世,身邊所有人都把他當作了掌上明珠,是不是她終於完成了使命?
廬州法華寺的梅林
依然如那年一般,大雪紛飛,它卻開得放肆。
盛雪見一個人在毫無章程的梅林裏走著,腦海裏浮現那年場景。
彼時她還是個六歲女童,彼時他還滿身殺氣的拿匕首抵著她的後腰。
世間為何過的如此快呢?快到竟然來不及準備告別,便是一場生死。
盛雪見走到了當年那棵梅花樹下站定,若有所思,又好像什麽都沒有想。
暖池邊依然冒出陣陣熱氣來,就像當年那樣。
“阿蠻!”
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盛雪見一驚,匆忙想要轉身,一不留神腳下一滑,失了平衡。
她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一抬頭,他的容顏映入眼底。
很快就模糊了,她哭了。
端木京華緊緊抱著盛雪見,不想放開。
這一年,他唯一的信念就是阿蠻。
與君初相遇,
情根深種
唯恐情深緣淺
還好上蒼眷顧!
盛雪見回過神狠狠摟著端木京華的腰,她生怕這不過是她的夢境!
直到再三確認,直到端木京華一句句溫言細語。
“阿蠻,真的是我,我回來了!”
“唔……”
雪日梅林,幽幽暖池邊
隻剩一對璧人相擁而泣,好久好久。
……
一年以後
皇上稱病退位,晉王即位,該年號天仁。
群臣進諫,求皇上充盈後宮,新皇置之不理。
馥雅和玉兒定下了親事,同年司天監奏本,參端木玉命格衝天,恐危及帝位。
新皇冊立馥雅為女太子,恭親王一家上下告老還鄉,從此家族子弟再不涉足仕途。
(全文完,還有一章,寫一些未盡之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