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鳳燭燃,滿目喜色。
“本王進來時瞧見王妃坐的這般筆直,可是在等本王等的緊張?”紅衣青年揚眉懶洋洋而笑,抬手若有所思的撥弄了片刻蓋頭上的流蘇,展唇輕輕笑了一聲:“若是本王今夜不取這蓋頭,王妃是不是....這一夜都得在這兒坐著呢?”
他的新娘聲音清冷,淡淡道:“不妨殿下猜一猜。”
沈淮悶悶笑了一聲,轉而搖首緩緩拿起喜秤挑開蓋頭。青年眸色微深,迸濺著幽幽沉沉的光澤,他拿著喜秤的手十分穩,然而若是細細看去,便會發覺在喜秤輕輕挑起蓋頭時青年的手頓了頓,而後才若無其事的緩緩掀起蓋頭。
紅色的蓋頭被挑了起來,露出燈燭下精致的新嫁娘。
唇畔含笑的少女溫柔的凝視著他,眼尾被細細挑染緋色,將眼底的清冷之色融化,反而多出幾分嬌媚,柔色入骨。不知道是房內喜色太烈,還是化了淺紅色的胭脂,少女向來雪白的臉龐泛著淺淺淡淡的紅暈,別有一番美豔。
沈淮看了片刻,忽而揚唇懶洋洋輕笑一聲:“難怪那麽多人覬覦你了.....王妃,本王現下甚是想要金屋藏嬌,不讓你再出門被別人看了。”
換來顧明繡清清淡淡一個眼神:“沈淮,不許胡鬧。”
抬手將珠簾撥開,顧明繡長睫微垂,輕輕歎了一聲:“我能不能將鳳冠取下來.....很重。”
“好,為夫替娘子寬衣。”不等顧明繡說話,耳畔便響起沈淮帶著低低笑意的話語,她才抬起頭,便覺得發髻上簪子滑落,旋即麵前人長臂一揚,那頂漂亮卻厚重的流蘇冠被他順手取下,原本稍加盤起的一部分頭發登時滑落下來。
顧明繡措不及防,微微睜大眼睛,漆黑的眸色無言的瞪著沈淮。
“做什麽那麽瞧著我?像是本王欺負了你一般。”沈淮揚眉,唇畔含笑,語氣中帶著幾絲戲謔跟調笑。他抬手如常揉了揉顧明繡的腦袋,溫柔道:“你頂著它坐了一日,也累了,此刻房中沒有那麽多人,隻有你我,不若放鬆坐會兒。”
說罷,他像是安撫一般揉了揉她的發髻,旋即滿意的起了身,隨手將鳳冠放置到梳妝台上,轉到了外廂房去吩咐人打水更衣。隔著一簾屏風,青年的嗓音懶洋洋的,伴隨著丫鬟的應答聲,漫不經心傳到了裏頭。
顧明繡微微放鬆身子。
她戴了整日的鳳冠,的確是脖子十分酸痛的。抬手揉了揉脖子,顧明繡緩緩將身子鬆下來,不動聲色的聽著外頭的聲響。她眨了眨眼睛,眼底泛著幾分難以覺察的緊張。
沈淮吩咐人準備了熱水之後便叫人都退下了,轉到了屏風裏頭去沐浴。水聲在耳畔響起,顧明繡有些緊張的微微舒了口氣,登時眼底浮出幾分複雜。她站了起來,緩步在房內走了兩步,便換好衣裳,坐到了梳妝台上卸下其餘發飾。
老實說,顧明繡還沒有做好準備。她如今不能全然說自己喜歡上了沈淮,全然忘卻了沈暘....她還是恨極了沈暘,對他沒有半絲情誼,隻是終究難以釋懷自己曾是沈暘的妻子,如今再嫁於沈淮,多多少少她心中有些許難以平複的心緒。
像是她欺騙了....沈淮一般。
漫不經心的拿著梳子緩緩梳理著長發,顧明繡垂首,長睫掩去幾分複雜情愫。
橫裏忽而伸出一隻手,漫不經心的拿開她的梳子。沐浴出來的青年換下了喜袍,穿著白色的單衣,模樣慵懶而又有幾分痞氣。他挑起一縷顧明繡的長發,拿著梳子緩緩梳理著,漫不經心道:“在想什麽,小繡兒。”
“.....沒什麽。”顧明繡下意識的按緊衣裳,垂首回道。
柔軟順長的青絲纏繞著手指,少女微微垂首,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頸。耳垂上的一點明亮已經被取下,她的耳朵後有一顆小小的紅痣。沈淮漫不經心的梳理著手下的長發,打量著她幾乎紅透了的耳根。
眼底蕩出幾分輕柔的笑意,沈淮彎唇,語氣懶懶的:“我有些頭疼。”
“酒是不是喝多了?”顧明繡聞言,便也不再緊張,隻是轉首便要去看沈淮——措不及防被青年大手一揮便將她騰空抱起,青年唇角含笑,抱著她便走向床榻:“許是。本王有些累了,不若早些休息。”
她攀在沈淮肩上的手登時下意識的攥緊他的衣裳,有些心情複雜的低首:“......好。”
沈淮眸色微微一斂,似乎是不經意般瞥了眼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旋即唇畔的笑意又懶洋洋的掛上,似是什麽都沒發現。
將顧明繡放置床榻上,沈淮隨意上了榻,躺下後便擁著顧明繡略帶幾分滿足的輕輕歎了一聲:“睡吧,你也該累了。”說罷,青年便果然閉上了雙眸,不再有所動靜。
顧明繡登時有些發怔,下意識的抬眸看了眼沈淮,而後才莫名鬆了口氣。眼底掠上幾分笑意跟感激,她抿唇淺淺一笑,便安心闔眸睡去。
她原以為離開家的第一日必然是睡不好的,卻不想一夜好眠。
醒過來的時候,天色還沒有完全亮,龍鳳燭快燃到了底,屋子裏頭的亮光明明滅滅的。顧明繡微微闔了闔眸子,再次睜開的時候便對上沈淮似笑非笑的神情:“小繡兒,看著是個乖乖女,原來....睡覺還會打呼嚕。”
顧·熟悉自己·明·不會被騙到·繡淡淡然的瞥了一眼沈淮,直起身子便緩緩起身:“你醒的倒是早。”
“今日要入宮給祖母請安,自然是要早些才免得手忙腳亂。”沈淮見顧明繡沒有被騙到,有些遺憾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旋即懶洋洋的坐了起來,囑咐她道,“我吩咐廚房備了早膳,吃點東西再入宮,我猜祖母是不會留你用膳的。”
太後娘娘....心心念念要蘇微衣嫁給沈淮,自然不會不喜歡她這個半路冒出來的姑娘。
顧明繡便也沒有多說,等墨竹給她梳妝後同沈淮一同用了早膳這才入宮。
太後娘娘正在佛堂念佛,蘇微衣陪著她,沈淮二人入內了她才有所動靜。
“孫兒叩見祖母。”
沈淮二人對著太後行了禮,太後麵上才微微露出些笑來,看了眼沈淮:“過來,好孩子,讓祖母好好看看你。”她將手中的佛珠放下,慈祥的摸了摸沈淮的手,輕輕歎了一聲,“你啊,整日整日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都不來瞧一瞧祖母。”
青年揚眉,淡淡一笑:“是孫兒的錯。”他看了一眼一旁站著的蘇微衣跟顧明繡,不動聲色的笑了笑,“況且有微衣陪著,哪裏用得著孫兒呢。”
太後笑了笑,隨著沈淮的視線看向了一旁的顧明繡,眼底便有些不悅的光:“這就是你新娶的王妃?”她雙鬢雪白,然而眸色微沉,透著幾分精明,“不錯,是個標致的。”她轉頭看向沈淮時,又若無其事的笑了笑,“你去外頭坐一坐,我有幾句交待的話跟她說一說。”
沈淮倒也沒有拒絕,隻是含笑點頭:“祖母,她年齡尚小,膽子不大,您可不要嚇著了。”
太後含笑道:“知道了,瞧你心疼的。”
沈淮便笑了笑,而後從容起身出門,蘇微衣見狀,便也福了福身子,知趣的跟著退了出去。隨著房門被緩緩關上,原先慈愛的太後緩緩斂去了神情,麵無表情的看了一眼顧明繡,淡淡道:“你來給哀家念一段佛經。”
“是。”顧明繡福了福身子,安靜的跪到太後身側,拿起她一旁的佛經便輕聲念了起來。
她原先在佛寺十一年,又陪著顧老夫人念了許久的經,是以對她來說倒也不算得什麽難題。她念佛經的聲音很是平和,沒有多少雜念,聽著很是悅耳。佛堂裏便隻剩下顧明繡念經的聲音,清淡而又舒適的女音。
太後任由她念了半個時辰,待她念完一段才緩緩睜開眼眸:“不錯。”
顧明繡頷首,沒有應答。太後看了看她,眼底已經沒有之前的抗拒跟不悅,隻是也沒有多少喜色:“你既然嫁給了阿淮,也該知道之前的事情。阿淮年少不懂事,隻看皮相,但是哀家中意的孫媳婦卻是微衣。”
太後的嗓音淡淡的,卻十足有威懾力。
“你們顧家的事情太亂,哀家不喜,隻望你莫要累了阿淮。至於將軍府.....後宮不得議政,哀家便不說了。”香霧將佛祖掩在暗色之中,太後語氣淡淡,“隻是你卻是個心思極深的小姑娘,這點讓哀家很是不悅,也不喜歡你。”
“微衣自幼陪伴在哀家身邊,哀家不願意讓她遠嫁,便定了阿淮。”太後見她麵色無異,隻是捧著經書安靜聽著,心中便多多少少有些許滿意,“阿淮喜歡你,娶了你,哀家不反對,但是微衣卻也是要嫁給阿淮的,同你不分上下,平起平坐。”
“哀家不希望微衣受委屈,你可明白。”最後四個字,帶著幾分淡淡的壓力。
顧明繡垂首,不動聲色:“回太後娘娘,我明白太後娘娘的意思了,”頓了頓,她的手指撫過經書上的字,“殿下若是想要再娶或是納妾,我都沒什麽意見。蘇小姐若要嫁入蕭王府,我也同意,隻要殿下願意。”
最後一句話語氣淡淡,卻教太後登時眼底泛著冷光。
“荒謬!蕭王若是想要娶妻納妾,豈需要你一小小婦人同意。”太後嗓音冰冷,神情沒有多少波動,卻不怒自威,“為他分擔後宅之事是你理所應當。身為蕭王妃,你應當大度賢淑,方能輔助蕭王,豈可做個妒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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