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公宣旨結束後便告辭離去。
“屬下奉主子的命令,前來送嫁衣。”洛風笑眯眯的指了指身後的一路人馬,在他的示意下,兩個人應聲抬著箱子走到了前麵,洛風這才滿意的往旁邊退開,道,“大婚時間有些急,主子想要早些娶少夫人,現下繡這嫁衣當然有些急促。”
他拍了拍手,示意對方將箱子打開:“主子不忍少夫人勞累,是以請人繡了這嫁衣送來。還請少夫人試上一試,若是有何處不足之處,屬下這就帶回去命人修改。”
那箱子一打開,便露出裏麵鮮紅色的衣裙,鳳冠霞帔,羅珠錦緞。
許氏略微驚訝的看了一眼顧明繡,又看了看洛風,一時有些不明所以:“這......”
“快讓少夫人試一試吧,屬下還得回去複命呢。”洛風說話時很是認真的模樣,隻是眼巴巴看著顧明繡的神情多多少少有幾分可憐,倒是教人有些發笑。
許氏跟安離對視一眼,咳嗽了一聲,微笑道:“那便請稍待片刻。”
“好勒!”洛風瞬間歡愉起來,意氣風發的拍了拍手,“你們,把嫁衣抬進去!”
那嫁衣的確是十分好看。
尤其是穿在顧明繡身上的時候。
長裙拖地,少女步伐青蓮般挪動,長裙逶迤。那紅色的嫁衣上用金線繡了並蒂蓮,不知是不是撒了些金粉,裙擺四周有細細碎碎的星光,仔細看卻又看不真切。燈光下,她安安靜靜的抬起頭來,凝視著麵前的人。
顧明繡一向是淡施粉黛,衣裳多偏向清淡素色,是以身上那份空靈脫俗之氣將她整個人襯得有幾分不食人間煙火。此刻試這嫁衣,顧明繡沒有上妝,安離本來有些擔心她壓不住這鮮紅色的衣裙。
但這件嫁衣似乎是為顧明繡量身定做的一般。
長睫微垂,鳳冠上垂落著珠簾,將她的麵容掩在碎珠之後。漆黑如墨的長發披散在身後,襯得膚色雪白,勝雪三分。那雙墨色如夜般的雙眸便越發靈氣十足,渾然天成。大紅霞衣垂落身後,內擺邊緣繡著紅蓮,外覆一層輕紗,若隱若現。
腰封上繡著繁瑣而精致的花圖,長長的係帶垂落在裏頭的白色下裙之上,紅白相交,逼人眼球。她抬步輕輕而來,裙擺蕩開,露出她腳下的修鞋,鞋尖一點蓮花偶爾露出,幾分靈氣逼人。
穿著鮮紅色嫁衣的人安安靜靜的抬眸,似是漫不經心的望向一旁,美的有些不可方物。
安離看了半晌,忽而就笑了,眼底透著幾分盈光:“這嫁衣.....可真好看,配得起我們繡兒。尺寸也全然合適,蕭王真是有心了。”
她嫁給顧青元之時一切從簡,隻是穿著紅色的衣裳蒙著塊紅帕子便是做了禮數。彼時沒有什麽盛大恢弘的大婚,一直都是安離心中的遺憾,當日後顧青元娶了董清時禮數做足了陽州,才教她心中十分羨慕而又難過。
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兒跟自己走一樣的路。
沈淮不是她心中顧明繡的良配,但如今在禮數上.....安離很滿意。
顧明繡撥開珠簾,將珠簾攏到鳳冠之後,抬手覆於安離手背上,溫柔喚她:“娘親.....”心中倒是微微有幾分懊惱——什麽試嫁衣,沈淮對她抱都抱了,哪裏會不知道她的尺寸.....分明是故意而為。
但到底多多少少有些痛楚與感動。
她嫁給沈暘之時,一切都是自己操辦的,包括嫁衣,也是她自己準備的,而沈暘從頭到尾都不曾發出過什麽意見,隻是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著顧明繡,婚禮最是容易教人放鬆戒備,容易出事,切莫放鬆戒心。
那原是她最開始的一天,如今細細回想起來....分明是她噩夢的開端。
試完了嫁衣,安離幾人出門時安將軍等人倒是也回來了。洛風依舊是笑眯眯的看著她們,熱切而期盼。倒是安將軍幾人......麵色複雜而又情緒複雜,安亭已經呆如木雞,吃驚而又複雜的看著顧明繡。
顧明繡:“..........?”
洛風笑眯眯的等著顧明繡:“怎麽樣,少夫人,那嫁衣合身麽?滿意麽?少夫人隻管說,屬下一定帶給主子。”
“很好。”顧明繡緩緩搖了搖頭,表示並無什麽需要改的。
“得嘞,那這單子還請安將軍收下,屬下這就回去了。”洛風笑眯眯的將手中的禮品單遞給安將軍,這才拱了拱手,樂嗬嗬的招手帶著手底下的人飛快離去。
拿著單子的安將軍心情複雜:“.......蕭王這聘禮,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經過陛下過目......”
“祖父,我們這個能不能收啊.....陛下會不會因為這份單子判我們謀逆、謀逆啊....”安亭拉著身側的許氏,有些結結巴巴的一臉擔心。
顧明繡不動聲色的接過單子,登時也...心情複雜起來。
沈淮這份聘禮單多而珍貴,讓顧明繡有些懷疑他是不是搬空了國庫。
“搬什麽國庫?這都是我的私人錢庫。”夜間,沈淮一身夜行衣而來,嗤笑了一聲顧明繡,抬手便揉了揉顧明繡的腦袋,輕車熟路的自顧自坐下倒了杯茶,“小繡兒,皇兄喜歡跟外頭哭窮,但是這些東西倒是真的不值什麽錢。”
顧明繡:“...........”
沈淮漫不經心的轉著手中的瓷杯,溫和的看著顧明繡:“怎麽樣?本王親手挑的嫁衣。”
“很漂亮。”顧明繡頷首,似乎是又想起了什麽,耳垂微微紅透,她瞪了一眼沈淮,眉眼帶著清淡的懊惱,卻連帶著整個表情都鮮活而可愛,導致沈淮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了聲音。
輕輕咳了一聲,沈淮掉轉話題:“你見過了微衣。”
顧明繡微微揚眉,意有所指道:“你叫的倒是挺親熱。”
她的語氣平靜,分明是在陳述一件事實。紫衣姑娘垂眸淡淡然的給自己倒了杯茶,十分自然的拿起杯子小小飲了一口。
對麵的錦衣青年微睞雙眸,意味深長的打量著對麵的人。他的指骨輕屈,輕輕敲了敲桌麵,眉眼間帶著清清淡淡的笑意,一雙眸子都亮了起來,分外好看:“唔......。小繡兒,本王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吃味了,嗯?”尾音被他稍稍加重語氣,輕輕拖長揚起,在夜色中格外動人。
如果沒有顧明繡輕飄飄的瞥過來一眼的話。
沈淮低頭悶悶笑了一聲,不再逗她:“微衣跟我們兄弟幾個自幼長大,算是我們的小妹妹。她幼時失親,分外孤苦,祖母憐惜她,免不得比起疼我們幾個更疼一些她。我們不能違抗祖母,多多少少也得讓著這個妹妹。”
“微衣有所誤會,我已經解釋清楚,隻是她聽不聽得進去,我便是不知道了。”沈淮定定的看著她,語氣有些複雜,“小繡兒,我對微衣無所求,你能明白麽。”
顧明繡頓了頓,隻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今夜出城了?”
“嗯。”沈淮便也從善如流換了話題,他點了點桌麵,語氣含了絲絲冷意,“董府的那隻兵殘留了些餘黨,今夜出城解決了些,連帶著沈暘的人也都一網打盡了。”他微睞雙眸,似乎是頗為愉悅,“本王今夜看了出好戲,隻是不知道,宋煊跟沈暘,有沒有那麽愉快了。”
顧明繡瞧著他,若有所思的低首不語。
“你再說一遍?!”
書房內,沈暘壓著心中的怒意,險些將手中的茶杯朝著底下跪著的人砸下去。他褪去溫潤麵具,眼底的陰霾幾乎重的嚇人:“派出去那麽多人,一個都沒有回來?沈淮無事,將軍府也沒有折損一人,你們究竟是怎麽辦的事情!”
“太子,不單單我們的人折了,連同宋太子派出來的人.....都盡數折了,一個不留!”那人顫著身子稟告,他咬咬牙道,“宋太子現下勃然大怒,要質問太子您要個說法.....”
“說法?”沈暘怒極反笑,冷聲道,“主意不是他出的麽?安排不是他做的安排麽?如今折了我的人,他竟敢還問我要說法?!荒謬!可笑!”
沈暘抬手,一個杯子便砸了出去。
將進來的人嚇了一大跳。
“你怎麽來了。”望見來人,沈暘登時斂去麵上那副陰霾,又恢複成溫柔和藹的模樣,隻是眼底的煩躁多多少少沒有消退,“那麽晚了,怎麽還不曾休息。”
來的人是顧長歌。
吩咐明珠將手中的托盤端過去,顧長歌溫聲道:“夫君晚膳用的不多,我怕夫君會有些餓,吩咐廚房做了補湯,特意送來的。”她瞄了一眼底下跪著的人,不動聲色的將四周的情形收入眼中,微微福了福身子,“既然夫君忙的話,那麽我便先告退了,夫君記得趁熱喝。”
說罷,她頷首輕輕一笑,便安安靜靜的退了出去。
明珠跟在她身後,走出老遠才詢問:“可是您過來不是......”
“現下不是時候。”顧長歌漠然打斷了明珠的話,語氣十分不善,“夫君近日來越發不順,我們派出去多少人便損了多少人,宋煊養的兵,這枚棋子廢了,董家這枚棋子也廢了。現下不宜跟董府牽扯上關係,等沈淮回來,董府怕是就保不住了。”
“爹爹多多少少也會受到牽連。”顧長歌眸色微深,帶著絲絲冷意,“夫君....大業難成。”
明珠噤聲,不敢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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