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歌最開始拿出帖子時,麵上的笑容淺淡而溫婉,似乎於她而言並不算得什麽大事。董知月瞧見她手中的帖子時卻微微一怔,麵上露出幾分笑來,刻意提聲道:“長歌,你竟然拿到了梅花帖,卻是這般謙虛,說都不曾說上一聲,”她有意望了眼樓上已經步入長廊的顧明繡三人,語氣十足為她高興般,“倒是不愧是長歌呢,這梅花帖早該是你得的。”
聞言,顧筱蝶不由得露出幾分笑來。她心中明白董知月未必是為顧長歌高興,大抵心底也有幾分嫉妒,然而顧長歌素來溫婉,端然不會刻意炫耀,所以董知月這番話但是說的剛好。
她的語氣帶上幾分得意:“那是自然,我二姐姐一向厲害。”
周圍不少人的視線都落在了神情謙虛而溫柔的顧長歌身上,各有各的情緒。幾位梅花帖得主隻是懶洋洋的瞧了一眼她們,或是嗤笑一聲,或是跟顧明繡一般早早入了閣舍,一點都沒有被影響到。
顧長歌一貫溫柔,笑容盈盈動人:“不是什麽大事,莫要瞎說。”
那晌收貼子的小童怔了怔,還沒有拿到帖子便有些茫然的看了看麵前的粉衣姑娘,眼底帶著幾分思量。待顧長歌看過來時,他早已收去了表情,恭恭敬敬的接過帖子:“顧二小姐稍候片刻。”
將帖子拿在手中翻開看了看,小童看了一眼顧長歌,抬首調開目光便看向不遠處聽到動靜微微頓住紅袖身上。紅袖對上他的視線,心中便明了幾分,抬步上前便來到他們麵前。接過小童手上的梅花帖,紅袖也翻了翻,旋即緩緩斂去了麵上的笑容。
小童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等待著紅袖的反應,見狀旋即也明白了幾分,福了福身子便轉身去看旁人的帖子去了。
見她們這番舉動,顧長歌微怔,眼底浮出幾分不好的預感。顧筱蝶卻蹙了眉頭,不悅道:“你們這是做什麽,難道這帖子有什麽問題麽?”她冷哼一聲,似乎頗為不滿她們的態度,“這樣看來看去的,難不成還是懷疑這帖子是假的麽。”
“筱蝶。”溫聲喚了顧筱蝶,顧長歌道,“紅袖姑娘,可是有什麽問題。”
紅袖合上手中的帖子,抬首看向顧長歌:“顧二小姐。”她翻開手中的帖子,點了點上頭的名字,緩聲道,“今年送去的依舊是入貼,並不是什麽梅花帖。您手中的這一張梅花帖——是假的。”
隨著她一字一句說完,現場登時陷入一片嘩然。
顧長歌身子微微一僵,顧筱蝶已經不可置信的喊了出來:“怎麽可能?!這帖子分明是你們送來的!怎麽、怎麽就是假的了?!你們怎麽這般——”
“顧六小姐,我們聽風台送出的帖子都有登記在錄。”紅袖微微不悅的打斷顧筱蝶的話語,恭恭敬敬道,“二小姐今年收到的的確是,入貼。”
“你再查一查——”
不等顧筱蝶說完,旁裏忽然傳出一聲嗤笑,將她的話語懶洋洋的打斷。碧衣的小姐倚在欄杆上,搖著手中的蒲扇,嘲笑道:“真真是看了一出好戲。既然沒那個本事,便不要這般炫耀,原還是以為自己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你!”顧筱蝶聽出了她話中的嘲意,登時一怒,便要說些什麽。
“筱蝶!”顧長歌喝止她的話語,緩和了片刻,朝著紅袖垂眸溫聲道,“帖子送來時便是這一份,我原還詫異了許久,隻是未曾放在心中便沒有細思。這其中不知是什麽緣故,在今日鬧了那麽一出,給聽風台,也給諸位添了麻煩了。”
她的表情依舊鎮定而溫柔,隻是眼底的委屈與茫然之色越發濃重,似乎不明白是誰在這般冤枉她:“倚瀾園做事我們都是知曉的,怕是傳話的人中間出了什麽紕漏。今日的文會我便不同諸位盡興了,回首好好查一查此事才是。”
說罷,顧長歌歉疚的朝著周圍的人行了行禮權做賠罪,便施施然起身帶著顧筱蝶轉身離去。不遠處的顧清月見狀,也連忙提起裙擺小步奔了過去,跟在她們二人身後走了出去。
周圍一時竊竊私語者眾多,方才那碧衣小姐還不曾離去,搖著扇子嗤笑道:“說的倒是十分好聽,隻是若是我出了這種事,怕是也要趕緊走才是呢,哪裏還有臉麵敢呆在這裏呢。”
那小姐說完便搖著扇子起身上了樓,底下的人沉默片刻又旋即恢複原先的吵雜。
瞧了一出好戲,沈青青驚訝的回首看向顧明繡:“我原以為你才回來,必然是安排不了什麽的。怎麽....你這是早早便有了對策?”她想了想,便又自己想通了,“顧府的人多是顧青元的,自然不會跟顧長歌過不去,怕是隻有你那三姐姐了。”
頷首點頭,顧明繡道:“她既然在我旁邊埋了人,我自然在她旁邊也要有些眼線才是,隻是卻不是三姐姐。不過這一次動手的倒是的確有三姐姐的手筆,嗯......這茶有些淡了。”
看了一眼顧明繡,沈青青瞧她放下茶杯,道:“你現下能喝生茶了?”
“嗯,治病倒是也不算得一無所獲。”顧明繡道。
提起這件事,安亭登時便想了起來方才的激動,眸間又躍上幾分著急,便積極地瞧著她:“繡兒,你好了麽?那、那毒是不是解了呀,這些日子你有沒有過的不好呀?你、你怎麽今日回來了又不跟我們說一聲?姑姑她們知道了麽?你回過府裏頭了麽?那些人有沒有欺負你?小表妹同你一起去的,怎麽沒有瞧見她回來啊?你們——”
她的語氣有些急,問題一個接一個問的很快。
顧明繡有些許好笑的瞧著她,溫聲道:“莫急莫急,我不是好好的在這裏麽,哪裏那麽容易便會被人欺負。”她瞧著安亭順了順氣,這才回答她,“那位前輩的確很厲害,我身上的毒已經解了七八分,再養一養便很快就好了。我差人同娘親跟外祖父她們說過了,今日便會同你一道回府,至於依依——”她頓了頓,望了一眼外頭,“她早早便到了,方才請她去辦了些事情,大抵應該快到了。”
她話音說完,門便被人敲響,顧離依的嗓音歡快十足:“繡姐姐,紅袖姑娘到了。”
“我去見見人。”顧明繡頷首道完,起身便出了門。
顧離依在外頭等她,笑眯眯道:“繡姐姐。”
“同亭表姐她們聊聊去吧。”顧明繡摸了摸她的發頂,等顧離依歡快的入了裏頭,這才抬頭看向麵前恭恭敬敬的紅袖,溫聲道,“帶我去見你們的主子,”頓了頓,她又道,“帶我去見蕭王殿下。”
紅袖微微一怔,麵上也沒有露出懷疑來,旋即笑眯眯道:“主子現下就在聽風台,姑娘隨我來就是。”她行了行禮,便轉身毫不猶豫的帶著顧明繡往前走。
路上大抵有人早行通知,顧明繡到時屋內隻有沈淮一人。
懶洋洋的玄衣少年抱臂靠在窗前,視線漫不經心的掠過遠方流雲,耐心的等著敲門聲後,有人緩緩繞過屏風到了內間。他向來熟悉顧明繡的步伐,故而身子沒動,神情仍舊是懶懶散散的,心中卻在計量著她走過外間到達了哪裏。
顧明繡的步伐很穩,且很安靜。
玄衣少年靠著窗戶,抱臂姿態閑適且隨意,卻有幾分說不出的清俊。她抬步入內,在他十步內停下,在沈淮揚眉漫不經心的看過來時客氣而疏離的行了行禮,溫聲道:“蕭王殿下。”
語氣溫和卻疏離,帶著幾分不易覺察的冷淡。
沈淮頓住,眼底騰起幾分危險而又漠然的情緒,然隻是轉瞬即逝。他轉開了視線,漫不經心的詢問:“明繡姑娘客氣了,回來怎麽未曾同本王說上一聲。若是回來的路上出了些差錯,隻怕本王同安將軍不大好交代。”
少年的語氣帶著幾分笑意,卻冰冷冷的。
顧明繡長睫都沒有顫動一下:“我早先便同外祖父傳過了信,到底不敢多勞煩殿下。之前已經多得殿下相助,將軍府感激不盡,外祖父也已經承諾,隻要將軍府能夠做到的事情——”她頓了頓,抬眸看向沈淮,認真且疏離,“殿下盡管吩咐。”
風將少年玄色的披風拂動忽而吹起,連帶著少年身上突起的幾分危險而又暴戾的氣息,在風歇的瞬間,席卷整個屋子。外頭喧鬧一片,偶爾響起幾聲叫好,屋內卻突而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氣勢陡然嚇人無比,卻沒能教那個穩如泰山的姑娘露出半分不安的情緒:“前來打擾,隻是為同殿下表明謝意。若是沒有別的——”
“謝意?表明?”沈淮古怪的笑了一聲,冷淡的看著她:“明繡姑娘,本王是否早就說過,這樣口頭上的謝意太過輕飄飄了些。”
神情冷淡無比,顧明繡道:“外祖父的承諾便是將軍府的承諾,當然,若是殿下有什麽吩咐需要我來完成的話,我自然也不會推辭,百死無悔,決不食言。”
眼底漆黑深沉一片,沈淮冷聲道:“那本王真是——謝過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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