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柏和阿修等九名親兵,好不容易劃著木筏,趕到金田村山腳下。看到那巍峨而立,阻斷道路的巨石,都眼前一黑!
這塊巨石高大數丈。因為金田村那條通往山上的路,夾在兩座陡峭的山峰之間,那塊巨石恰好卡在兩座山峰正中,從下方、左邊和右麵都沒法通行。
立柏和他的親兵,也想過從巨石上方爬過去。但它上方又有碎石流不斷滑落,根本沒法通行。
“大人,怎麽辦?”阿修藝高人大膽,和趙樾一起,剛剛嚐試著從側麵攀爬上那巨石,倆人才爬到一半,差點兒沒被山上滑落的泥石流砸死。阿修有些泄氣,“看這情形,咱們根本沒法過去。除非等幾日,山頂上不再往下掉山石。”
另外八名親兵也出聲道:“阿修說得對!大人,要不咱們試著換另一條路走?”
他們都麵對立柏,沒有發現身後不遠處劃來了安三少一行人。
立柏搖頭。
不等他開口,安三少就在那幾名親兵後麵朗聲笑道:“各位軍爺稍安勿躁!在下有辦法處理掉這巨石,把路開出來。隻是還請你們回到木筏上,往後退些。”
“三少莫不是還沒睡醒?”立柏望望頭頂西斜的日頭,看這模樣,應該已過了申時。“光天化日之下,說什麽瘋話?這巨石起碼重逾萬鈞,不知三少想要怎麽‘處理’它?”
“山人自有妙計。”安三少矜傲道:“就不勞於千總費心了。請諸位軍爺快快移步,別擋著在下開路。”
阿修不著痕跡地瞪了眼語氣囂張、神態狂妄的安三少,對立柏道:“大人,不若我們劃著木筏去其他地方,找找看有沒有別的通路?”
“不用浪費精神了。”安三少扔了塊小石頭到水中,望著渾黃的水麵上濺起的圈圈漣漪,眯眯眼道:“通往金田村隻有這一條山路。若是還有別的通路,山上那些村民早就逃下山了。”
“這山中可有不少人都患了疫症。這位軍爺,你當其他村民是傻子,不怕死的麽?”
“安三公子!”阿修恨聲肅顏道:“請你說話放尊重些。我手中的刀。可不認人!”
“嗬!”安三少高聲譏笑:“這位軍爺真是好樣的。不去漠北殺北蠻子,反倒要在窮山僻壤的地方,因一言不合,便要砍殺我一個見義勇為的熱血青年。果然不愧是於千總的手下……”
安三少自覺自己這一番話刻薄見血。還指桑罵了槐,算是得了他二郎師弟五成的真傳。氣死一個阿修,氣瘋一個立柏,還是很有可能的。
阿修那個狗腿子敢對他亮刀,哼哼!看爺不拿話擠兌死他!安三少眸子裏跳躍著陰狠的精光。
“夠了!都閉嘴。”立柏橫眉怒目地各掃了安三少和阿修一眼。“我們是來救人,不是來爭口舌之利的!安三少,你打算如何解決這塊巨石?山中情勢危急,我們最好加快動作,快些上去。”
“用你提醒我!”安三少背著手拽拽道:“我有十枚上等威力的焚天雷,炸碎這塊石頭不在話下。於大人,你們還是快些閃開,別耽誤我發揮。”
立柏咬咬牙,死死凝視安三少半晌,想著救出岑家人後。他非得揍死安三少這個嘴賤的混蛋。他命令親兵們都上木筏,快速劃著木槳退到遠處。
安三少讓和他同處一張木筏的安竹、安鬆等人,到旁邊另一張木筏上,留在原地等他。他自己一手撐著木槳,一手按住牢牢綁在腰間的盒子,很快靠近那巨石。
安三少停留在離巨石七八十步遠處,運起內勁,飛身到半空,迅速從腰側的盒子裏摸出兩枚焚天雷,用火折子點燃它們的引線。在引線快要燒完時,將之丟入巨石底部的洪水中。
然後於電光火石間,在空中轉了個彎,跳入水中。以避開夾雜著雷霆萬鈞之力的、飛濺的碎石和洪水。
燃爆兩顆焚天雷後,那巨石的底部被安三少炸出一個大坑,被巨石擋住的山中的洪水受到爆炸的衝擊,開始不斷衝擊巨石底部,想將它撞破一個缺口。
少頃,安三少從深深的洪水積潭中冒出一個頭。他抹了抹臉上的水,咳嗽兩下,吐出灌入他口鼻之中的汙水。
他腳下發力,再次騰飛到半空,從防水的盒子裏又取出兩枚焚天雷,換了一根被他用油布密密包裹的火折子,用內勁發熱,引燃火折子,隨即同時點燃三顆焚天雷的引線。
幾息後,將它們一並丟入巨石底部那處已被炸出一個缺口的地方。
這次三顆焚天雷齊爆,威力之大令附近的山峰都隨之顫了顫,驚起無數鳥獸。那巨石底部被炸得粉碎,整個石體四分五裂,掉入了洪水蓄積的水潭中,濺起漫天水花。方圓數十丈內的水潭的積水,都劇烈地翻滾搖晃起來,像那暴開的沸水。
歡快蕩漾的積水,令處於其中的安家和立柏等人所乘坐的木筏,都上下左右地晃蕩起來。差點兒沒被浪頭掀翻。
若不是木筏上的人都會功夫,俱有些內勁在身,一起使力穩住了木筏。這次,他們連人帶貨,都要滾下水洗個澡了。
“呸!”被爆炸的餘威轟落水潭底,很是喝了幾口渾水的安三少,忍著五髒六腑的不適,浮出水底,搖搖頭,想甩出幾乎被爆炸聲震聾的耳朵裏的水。
他心有餘悸地自語道:“乖乖!這上等焚天雷的威力,果然非同凡響!那兩座山峰差點兒都沒被它震垮。若不是少爺我反應敏捷,躲閃及時,今次就要把命賠在這兒了。咳、咳!”
“三少!”擔心安三少的安竹和安鬆,見安三少浮出水麵上,轉眼間又往下沉。怕他出事,跳下木筏,飛快地遊到他身邊。
一人架住他一條胳膊,把他抬送上了木筏,兩人看著他比最上等的麵粉還白的臉,聽著他不斷咳嗽幹嘔,都十分擔心:“少爺,您無礙吧?”
立柏和他的九名親兵親眼目睹了安三少的壯舉。都深深地為之歎服,一致認為他們小瞧了安三少這個公子哥,他居然是條硬漢子!他們見他被爆炸的餘威傷及,都有些擔心地劃著木筏靠近他。
“你還好麽?”立柏頗為關切地問不斷吐汙水酸水的安三少。
“暫時死不了。”安三少吐完。氣若遊絲道:“隻是渾身無力,髒腑火燒火燎地痛而已。”
“應是被震出內傷了。”立柏望望前麵已無巨石擋路卻有山洪奔流的通道,“路是被你炸開了,隻是這山洪一時半刻也消停不下來。我看,我們還要再等小半個時辰。才能通guò。”
他轉頭對阿修道:“把你身上的養氣丸給三少。”
“接著!”阿修依言把存放養氣丸的小瓷瓶,丟給了安三少:“這是禦醫研製的專治內傷的上等養氣丸,是聖上賜給咱們千總大人的聖藥。一次口服兩粒,每日三次,吃個個把月,你這內傷就該好了。”
安三少毫不設防地倒出兩粒灰褐色的藥丸,仰頭吞下。與立柏說笑:“於大人,這裏隻有小半瓶了,還不夠我用五日。你身上還沒有多的?再扔兩瓶過來!”
“哼!”立柏冷冷勾起唇角:“你當這是什麽?不要錢的泥巴丸子?你手中這小半瓶就價值數百兩。還想再多要兩瓶?禦醫院每年也隻能研製出三瓶而已。聖上隻賞了我一瓶,我就給你用了一半。你別再得寸進尺!”
“嘿!哪裏是你給我的。明明是阿修兄弟送的。”安三少服用了兩顆養氣丸。感覺一股溫和的力量慢慢撫平了他髒腑裏翻山倒海般的疼痛,人也精神了兩分。
他靠在安鬆身上,看著前方兩座山峰間奔流不止的山洪,眸中閃過一絲真切的笑。不枉他吃了這許多苦,總算把路開出來了。先生,你們一定要等我。我即刻便至!
阿修說了句公道話:“三少,若沒有咱們大人的示意,我也不敢拿他這極品傷藥,做順水人情啊。”
“謝了。”安三少認真地衝立柏和阿修拱拱手:“養氣丸我收下了。”
“不必言謝。”立柏淡淡道。他和安三少一般,將專注灼熱的視線。釘死在兩峰之間。
此時,往上往裏約七八裏遠處的岑宅內,已一片淩亂。一日前還整齊漂亮的房屋,如今隻剩斷壁殘垣。
憤怒的村民把岑宅全砸了。他們不僅毀了岑家屋子裏的家具擺設,還拆了岑家的屋舍。把好好一座院子,毀成一片廢墟。
這些村民之所以把岑宅徹底砸毀,乃因今早他們怒氣衝衝地殺到岑家時,居然沒有見到一個岑家人!眾人在岑宅附近和村子裏到處找,都找不到叛徒正身。他們隻好拿岑家的宅子出氣。
原來藏村子裏監視村民動靜的楊鵬。早一步收到消息,知道村民們要上門找岑家的麻煩,便提前跑回岑家,通知岑家人先一步撤離了。
當金村長領著一群憤怒的村民衝進岑家時,岑家人已經拿著事先收拾好的包袱,從後門走山間小道,去後山與桃林村村民匯合了。
岑二娘、岑二爺和岑大郎,早在救濟桃林村村民時,便想好了退路。他們知道有朝一日救助桃林村村民的事敗露,金田村的村民定會下狠手對付他們一家。
早在前幾日,岑二爺幾個就把岑家值錢的藥材,和之前買下的糧食、布匹、鹽等吃用的物件,分批偷運到後山,藏到了那個住著疫症患者的山洞深處。
如今桃林村的村民視岑家人為再生父母,對他們推崇備至,甚至言聽計從,他們不會貪圖岑家的財物。
知道岑家人把他們當自己人,還把身家都藏到了山洞裏。桃林村的村民都很是欣喜。
李村長特地派了幾名村民清點好岑家的財物,蹲在山洞裏看守它們,免得東西被山鼠、蟲子等糟蹋。他唯恐那些東西出了什麽問題,辜負了岑家對他們的信任。
李村長就是那名最先被岑二娘治好的四十多歲的大叔,對岑家的忠心,自然不消說。他和其他桃林村的村民一樣,如今都把岑家人當自家活祖宗,恨不能終日做牛做馬地侍奉他們,為岑家做事,以報答岑二娘一家的活命之恩。
……
再說金田村的村民發狠,將岑家砸了個七七八八後,正準備五六個人結成一隊,再到村子周圍搜尋岑家人的蹤跡。
金村長已下令,若發現岑家人,就將他們就地打殺。
反正如今他們金田村,都被世人遺忘了,現在殺人,也不怕官府來治他們的罪。隻要他們都咬死不說,誰又知道是他們殺死了岑家人呢。
金村長被一群村民,眾星拱月圍在岑家院子大壩中央,滿是激。情地說著話:“鄉親們!我再說一遍,不管是哪支小隊,發現岑家人後,先把他們包圍,再大聲呼喊。附近的人聽到聲音,就趕快過去增援。”
“岑家人不顧我們的性命安危,私底下和桃林村那群患了疫症的餘孽來往!分明有謀害我們一村子鄉親性命的歹毒想法!”
金村長頓了頓,見所有鄉民都振臂大聲附和他的話,紛紛咒罵岑家人,他滿意地微微頷首,抬手道:“大家靜一靜!聽我說。”
“岑家人先對我們不仁,我們便不義。看到岑家人,大家都不必留情,直接下殺手!岑家人就是禍害!不殺了他們,把他們的屍體遠遠丟開,說不定哪一天,我們都要被他們傳染上桃林村餘孽們身上的疫症!”
周圍的鄉民又是一陣瘋狂呐喊,“殺了岑家人!殺了岑家人!”
有個曾被岑二娘治好傷寒的村民,發出了不同的聲音:“殺人犯法,是要以命抵命的。反正岑家人都逃走了,且目前村子裏都沒有人染上疫症,說明岑家人都沒有患疫症。不如我們就饒他們一命?”
“閉嘴!”金村長見居然有人點頭讚同葛三娘的話,咆哮道:“葛三娘你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蠢婆娘!你知道什麽?!疫症最初的症狀,和普通傷寒無異。如今我們村子裏,可有好幾個得了風寒的!他們說不定已經受岑家人連累,染上了疫症……”(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