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君!你幹什麽?快住手!”齊清茴慌了神,撲上前去製止還想再點燃地毯的香君。將香君控製住後,他不住地大聲呼救,然而已經太晚了。冬季裏幹燥,花廳裏易燃物又多,大火很快就封堵了賴以逃生的門窗。
“還想逃?你做夢!”香君的雙手雖然被齊清茴鉗製住,但腿腳卻還是自由的。她用力提起一腳,蹬倒了滾燙的炭爐。爐蓋被掀飛,從裏麵滾落而出的炭火瞬間灼毀了地毯,一股嗆人的焦臭撲鼻而來。
“香君,你不要命啦!就因為我送蝶君進宮,你就要殺了我?你不該是這樣的人啊!”齊清茴眼看著已經阻止不了香君的瘋狂了,拚命喊話想喚醒她的良知。
“哈哈哈哈……那我該是什麽樣的人?良善可欺的?還是軟弱無能的?!”一根燒斷的房梁掉落在兩人中間,而香君卻視若無睹地邁了過去,漸漸逼近齊清茴。
齊清茴真的是怕了,一邊後退一邊拚死呼救,外麵漸漸響起人聲,想必是有人聞訊趕來救火了。可是看著越掉越多的房梁、框架,齊清茴焦急萬分,心中唯有祈禱能趕快來人救他逃出生天。
“別喊了,沒用的。這麽大的火,外麵的人進不來的。而你,也休想出去了……啊哈哈哈!”香君仰天狂笑,下一刻她又立即停住,眼神似淬了毒的利劍紮在齊清茴臉上,惡狠狠道:“我今天來,就沒想過要回去!姐姐不在了,我自個兒獨活也是沒趣!索性與你同歸於盡,帶著你下去給姐姐賠罪!齊清茴,你要為你的選擇付出代價!”說完,香君便趁齊清茴不備,拔下發簪狠狠刺入他的眉心。
齊清茴瞪大了眼睛,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直覺眉心一涼,然後便再也感知不到周圍烈火的炙烤了。他到死也沒有想到,自認為正確的選擇居然要以如此慘烈的代價來償還!隻不過,這代價未免太大了。
大火燒了整整一宿方才被撲滅,整個花廳焦黑一片、麵目全非。螟蛉和橘芋在殘垣斷壁中發現了兩具糾纏在一起的焦屍,其中一具看上去像是男性屍體的頭骨上還插著一根被燒變形的簪子。
“這……這不會是班主吧?”螟蛉不願相信地詢問橘芋,他希望能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
橘芋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眯起她異色的眸子湊近細看了看屍體眉間的發簪,看來他就是被這根利器穿入大腦而亡的。橘芋將變了形的簪子拔下來,藏好。螟蛉不解道:“你收這東西幹嘛?這可算是證物,一會兒官差來了是要上繳的!”
“是香君。”橘芋冷冷開口,可是她那隻冰藍色的眼珠卻微微濕潤了。
“什麽?你是指……”螟蛉指了指地上的兩具屍體,驚愕道:“他們其中之一是香君?”
“大概。這簪子我認得,是蝶君的。蝶君不在了,能拿到這個的也隻有香君了。”聽到橘芋提起蝶君,螟蛉的神情一下子變得很哀傷。平時裏的嬉皮笑臉不過是想掩飾自己的自卑,有誰知道他對蝶君的愛意其實是真誠的呢?
“那她為何要殺死班主?”螟蛉不能理解。但是如果凶手真的是香君,他願意不予追究。想必橘芋跟他想的一樣,所以才藏起凶器的吧。
“記住了,沒有誰殺死誰這一說。這一切都隻是一場意外。”橘芋冷靜地囑咐,螟蛉還是第一次見橘芋這副樣子,遂不自覺地點了點頭。橘芋微微扯了扯嘴角,抬頭看了看陰沉沉的天,突然發出感歎:“這雪積了一天的勢,今天差不多該下了。”
或許橘芋能明白香君非要置齊清茴於死地的原因,因此她同情香君,卻不憐憫齊清茴。反正她就是這樣一個情感淡薄之人,為今之計隻有趕快找到新主家了。
良襄縣主徹夜未歸、城北蝶香戲園突然失火,這些消息定然是瞞不住宮內之人,不久端煜麟也得知了。
方達將情況稟告給端煜麟,他沉默良久後疲憊開口:“那兩具屍體能確定是誰的嗎?”
“回陛下,據仵作說屍體為一男一女;戲園裏的小廝也證明,昨晚失火的花廳內隻有班主和良襄縣主二人……那女性屍體怕是縣主沒錯了。唉!”方達惋惜地歎氣道。
“除夕之夜誰許她私自出宮的?她前些日子都見過誰?”端煜麟直覺事情蹊蹺。
“這……”方達不知如何開口,但是在帝王之威下還是如實道來:“隻聽北宮門的守衛說,除夕夜縣主是拿了鳳梧宮的令牌出去的。”之前香君去過哪兒、見過誰也就不言而喻了。
“皇後!朕就知道是她!她就是不肯放過他們……”其實端煜麟早就感覺到鳳舞對蝶香班一行人的不滿,否則當初也不會反對蝶君入宮。隻是他沒想到鳳舞對這群戲子的恨已經到了如此深度,非要置他們於死地不可?
蝶君死得蹊蹺,雖然最後證實是譚芷汀下的毒手,但是以皇帝對譚的了解,她可不是什麽聰明人。端煜麟也曾一度懷疑譚芷汀是為人所利用。現在看來,這裏麵少不了皇後摻和上的一腳!
然,逝者已去,他也不願為了這些與皇後糾纏。本以為封了香君為縣主,能保她一條小命,也算是對蝶君的交代。奈何皇後的手段太高明,居然能讓香君自行“送死”!這一次,他不能再袖手旁觀了!
端煜麟思慮再三,終於下定決心:“擺駕鳳梧宮!”
鳳梧宮裏的光線昏昏暗暗,正殿裏的燈隻留了幾盞,連焚香的爐鼎也熄了火。
這幾天鳳舞的身體特別不舒服,尤其聞不得煙熏火燎和胭脂水粉的氣味,隻要一聞到就會嘔吐不止,並且還伴有胸悶乏力的症狀。因此,鳳梧宮內現在已經嚴禁焚香,近身伺候的宮人也不許塗脂抹粉,就連照明的燭火也不敢多點。
鳳舞躺在床上渾身沒勁兒,連帶著胃口也壞了,一整天也沒正經吃過什麽東西。太醫來了盡是開些沒什麽作用的藥,問哪裏出了問題也都說是高齡孕婦的正常症狀,急得妙青抓心撓肝。
“娘娘,起來把安胎藥趁熱喝了吧?涼了就效用就不好了。”妙青輕聲叫醒鳳舞,小心翼翼地將她扶坐起來。
“妙青,本宮胃裏空空的,直接喝下這藥怕會不舒服。你先熱些白粥給本宮墊一墊吧。”餓了一天的鳳舞這會兒倒有些想吃東西了。
“是,奴婢這就去。”妙青放下藥碗,想著一會兒涼了就再重新熱過。
就在鳳舞等妙青熱粥的間隙,皇帝來了。
端煜麟懷著怒氣而來,並沒有進入鳳舞的寢殿,而是在正殿坐等覲見。晦暗不明的光影更是讓端煜麟煩躁壓抑,他大手一揮命令道:“大殿裏怎麽搞得黑漆漆的?皇後已經節儉得連幾根燭火也不舍得用了麽?快把燈給朕點上!”皇帝有令,即便是鳳梧宮的宮人也莫敢不從。
“皇後呢?叫她出來見朕!”端煜麟語氣不善,宮人們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誰都不敢做聲。
唯有蒹葭壯著膽子提了一句:“回稟皇上,皇後娘娘鳳體欠安,已經在床上躺了一天了……不如請皇上移步寢殿內吧?”
“放肆!”端煜麟一抬手掀掉了手邊的茶盤,茶杯、茶壺等碎了一地。他指著蒹葭嗬斥道:“好個不知尊卑的奴婢,你的規矩都是皇後教的麽?朕召見皇後,理應她出來拜見朕,難道還要朕去拜見她不成?”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皇後對他不敬,這下人也敢有樣學樣了?
“奴婢不敢!奴婢知罪!”蒹葭嚇得登時跪地求饒。
“給朕掌她的嘴!”端煜麟有心拿蒹葭撒氣,遂命方達懲罰於她。隨後指了指站立不安的德全:“你,去請你主子出來!”德全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領命進了寢殿。
鳳舞在寢殿裏就聽見了外麵的吵嚷聲,她吃力地起身下地更衣。德全進來的時候,鳳舞已經整裝完畢了。隻不過由於未施脂粉,蒼白著的一張臉乍看之下有些駭人。
“娘娘,您這臉色兒……”德全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想著是否該冒險替主子回絕皇帝。
似看出德全的心思,鳳舞對他搖頭:“本宮去迎駕。”她若是不出麵,蒹葭的掌嘴怕是停不了。總不能讓蒹葭一直挨打。
鳳舞在德全的攙扶下緩步走上正殿,又強忍不適給端煜麟行了一個規規矩矩的跪拜大禮:“臣妾拜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嗯。免禮、賜座。”端煜麟這才滿意地哼了一聲,讓她平身。
拖著病體還要費盡精神應付皇帝,鳳舞覺得疲憊不堪,麵如金紙的虛弱之態畢現。然而,端煜麟卻故意對這一切視而不見。更令鳳舞想不到的是,端煜麟這麽晚來竟是為了興師問罪的!
“良襄縣主的意外朕已經聽說了。皇後,你可知錯?”端煜麟慢條斯理的擺弄著手裏的串珠。
“此事與臣妾何幹?請皇上明示。”無論香君的死是意外還是*,都是香君自己的決定,這也要賴到她頭上?端煜麟分明就是來找茬的!
“還裝糊塗!若不是你給了良襄縣主出宮令牌,她會出事嗎?朕懷疑你就是存心的!你是不是跟她說了什麽?”端煜麟氣憤地把串珠一摔。
鳳舞無奈地搖頭:“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縣主跟臣妾求出宮令牌是因為她思念故友,想要與蝶香班的人共度佳節。臣妾滿足她這點小心願也錯了嗎?”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好個不明白!那你便跪在這大殿上,給朕好好地想。什麽時候想明白了,什麽時候起來!”話畢指了指方達,命他留下看著皇後思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