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五十六名土匪幾乎全軍覆沒,隻餘曾三和鞏老大的兒子鞏金寶以及龔大,騎馬逃走了。
由於他們三人分別逃向了不同的方向,仍留了條命在的林四爺等人,都傷重在身,也沒去追。
惡戰結束後,林四爺清點人數,一共死了八名鏢師,還有三人傷及心腹等要害,失血過多,隻留了一口氣在。山裏條件惡劣,沒有傷藥和大夫,估計他們也難逃一死。
那三名鏢師出身林家旁支,是林四爺的遠親,他們自知難活,懇請林四爺把他們的屍體運回湛州老家,並把他們身上的錢財交給他們的親人,往後請族裏多多照拂他們的親眷。
林四爺、簡三爺、洪大寶以及岑二娘聽了他們臨終托孤的話,心仿佛被人拿鈍刀子,一下一下地磨割,痛得快要喘不過氣。尤其是林四爺和岑二娘,很後悔帶他們進山,否則他們也不會遇上土匪搶劫和尋仇,也不會性命垂危。
岑二娘切了兩根三百多年的老山參,喂給那三名林姓鏢師吃,想讓他們吊著一口氣,在這兒等著她和林四爺出山找大夫來救他們。
可那三名鏢師自知活不了,拒絕含人參片,說是給岑二娘留著,畢竟林氏和卜算子大師更需要。他們臨終前,還笑著安慰林四爺四人,讓他們不必傷懷,也不必愧疚,他們死得其所,沒有遺憾。唯獨放心不下家人,說是來世大家再做兄弟,他們還認林四爺做老大,跟著他混。
次日淩晨,朝陽高升之際,岑二娘看著那三名林姓鏢師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哭得撕心裂肺,眼淚怎麽也流不完,止不住。
林四爺、簡三爺和洪大寶也跟著嚎啕大哭,這三名鐵漢此番流血又流淚。他們不止哭那三名林姓鏢師。也在哭晉老頭等其他死去的兄弟。
死的這些,都是比他們血親還親的兄弟,像是生生被人從身上挖去一塊肉,痛到骨髓裏。叫他們怎能不傷心。
受傷較重的簡三爺直接哭背了氣,他的傷口沒有敷藥,不止失血過多,還發炎了,整個人燙得像團火。
林四爺、洪大寶和岑二娘也顧不得傷悲。他們先粗粗給簡三爺上藥包紮止血,隨後就著林子裏從前被獵戶挖出的兩個相連的大坑,把山貨藥材和晉老頭等人的屍體,分別埋入了坑中。
林四爺和洪大寶又爬上樹砍了些枝椏,蓋在坑上,然後拿枝葉茂密的樹枝,掃了些周圍的枯枝碎葉,蓋在最上麵。最後,他們還分別搬了幾塊大石立在兩個大坑四周,算是做記號。免得以後找不到地兒。
至於那些土匪的屍體,林四爺三人看都不多看一眼,任他們慢慢腐爛。他們沒有再往屍體上補刀,將那些土匪分屍,就已經是仁慈了。
做好這一qiē,林四爺和洪大寶分別騎上馬,並各自牽了頭驢子。林四爺騎馬走在最前麵,他身後是被綁在驢子身上的簡三爺,接著是騎著驢子的岑二娘,洪大寶騎著馬兒留在最後。
四人就這樣以最快的速度出了鷹嘴嶺。穿行在連綿不斷的深山中,朝外山區人群集中的小鎮而去。
簡三爺的傷,不能拖太久,需要盡kuài救治。就是林四爺和洪大寶兩人身上的傷。也需要進一步精細地治療,否則以後會留下病根,每逢陰雨天,傷口便會疼痛不止。
他們在深山裏走了一天,也隻行了一小半的路程,要到外山區。還需兩日。
眼見簡三爺已經燒昏了頭,開始說起胡話來,且額頭和身上的溫度還在持續攀升,令岑二娘、林四爺和洪大寶憂心不止。
更令岑二娘擔心的是,午後林四爺和洪大寶兩個也發起了熱,特別是洪大寶,傍晚時策馬走著走著,就失去意識,從馬背上掉了下來,差點兒落到了山路旁的懸崖下。
如今四人中有兩人不省人事,隻留拚命撐著的林四爺和岑二娘,他們心累身更累,卻不敢停下來休息,怕耽誤了簡三爺和洪大寶救命的寶貴時間。
這一刻岑二娘無比痛恨自己,她當初為什麽不好好跟著卜算子大師學醫!若能學得她師父一兩分本事,也不至於眼睜睜看著簡三爺、洪大寶和林四爺的病情一刻比一刻嚴zhòng,危在旦夕。
這天入夜,看不清山路了,已經疲憊到極致的岑二娘和林四爺行至一座無名小山的側峰峰頂,看見此處有一個清澈的水潭和一處平整的空地,像是有人刻意開鑿出來供人休息的,他們才停止前進,把用麻繩捆在驢子和馬兒背上的簡三爺和洪大寶,放到了水潭旁的空地上。
林四爺負責升火,岑二娘則用潤濕手帕,替簡三爺和洪大寶擦洗再度滲血的傷口,重新敷藥包紮。她還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外衫,將綢布打濕,放在簡三爺和洪大寶的額頭上,替他們降溫。
林四爺很快升起了一堆熊熊篝火,他還拿隨身攜帶的小鐵鍋燒開水,煮了些饅頭片兒和小米、粗麵,準備將它們熬煮成粥,一會兒作為他們的晚膳。他和岑二娘已經整整一日沒有吃過東西了,連馬驢都不如,馬兒和驢子走山路時,還吃過路邊的草呢。
林四爺心裏有些愧疚:這次進山,岑二娘這個食不厭精的小姑娘,跟著他們一群粗人,著實吃了許多苦。她卻沒有抱怨過一句,今日也是,空著肚子陪他疾行了一天,還忍著饑餓和疲憊替他照顧簡三爺和洪大寶。
再也沒見過比她更堅強、更懂事的女孩兒了,乖巧堅韌,沉穩有度到讓人心疼。也不知岑二爺和林氏,是怎麽教出這樣的閨女的!他家裏的女孩兒,一個比一個嬌柔挑剔,弱不禁風,還慣愛使小心眼,為點兒雞毛蒜皮的事兒爭風吃醋,連岑二娘的邊角都比不上……
岑二娘卻很擔心簡三爺和洪大寶會一睡不起。她強迫自己一直忙著照顧他們,因為一靜下來,她就會控zhì不住地想起自己拿毒針殺人的畫麵,還有晉老頭等人悲慘死去的場景,以及那些被她毒死的土匪的猙獰麵孔……壓得岑二娘快沒法呼吸。她很想尖叫大哭,把那些恐懼、內疚等負麵情xù發泄出來,可她不能,因為這會兒還不是時候。
忽然,沉浸在自己心緒中的林四爺和岑二娘,聽到有人騎馬靠近的聲音,汪汪的犬吠聲和嘈雜的說話聲間或穿插其中。有大隊人馬過來了!聽聲音,他們多半已行至半山腰,快逼近他們了。
這些人夜間都還在疾行,聽他們斷斷續續的說話聲,似是要連夜進山救人,來人好像是安家的護衛隊。
岑二娘和林四爺同時想起,周遠達和安三娘也在深山中,這幾日還就跟在他們後麵不遠處。隻是自他們進入鷹嘴嶺後,便沒有見過那二人以及那個龔少和他們聘請的獵戶。說不定是安三娘他們在山裏出了什麽事,這才出動了安家護衛隊。
岑二娘和林四爺喜出望外地對看一眼:既是救人,那他們肯定帶得有大夫和傷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