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服向褒姒請戰,希望能夠前往犬戎與秦國的交界處交戰,此事叫外人聽來極為凶險,容倩因此而覺得褒姒的反應未免太薄情寡性了些,她追上褒姒的步子,跟在她的身後,待二人離開了伯服的視線範圍之內,容倩才開口詢問,褒姒轉向容倩輕輕的掃視了一眼,麵上帶著清淡的笑意應聲道,“人們對於未來的期望,是誰也無法否定的。”
“什麽?”容倩皺了皺眉,對褒姒的這番話感到了無盡的不解,可褒姒最終也沒有給容倩解釋這句看似饒有深意的句子中所蘊含的意義,其實褒姒的意思很簡單,伯服有伯服想要的人生,這人生不同於姬宮湦也不同於褒姒,總該放手叫他去做的,錯也好、對也好,伯服希望的是用自己未來的人生經驗肯定自己或者否定自己,除此之外,任何人說的話都是無濟於事的,容倩並不能理解褒姒這番苦心孤詣,卻也不敢再問,隻是點了點頭隨著褒姒朝著裏屋走了去。
第二日的上朝,伯服收到贏開的邀約,特意前往秦國的朝議走了一遭,這一趟贏開的目的就是要向犬戎宣戰,整場朝議討論的內容都是是否宣戰,以大將軍百裏成為一派的人自然持有的都是反戰的立場,口口聲聲的向贏開闡述道這一場仗若是迎戰,隻怕是後方會成為威懾,唯有和犬戎談和才能保全秦國。
贏開斜倚在自己的位置上聽著站在下麵的大臣們的議論,嘈雜的聲音戛然不止,“嗡嗡嗡嗡”的就像是蒼蠅揮舞翅膀帶來的噪聲,叫人心煩不已,贏開的眉頭時而攢在一起,時而雙拳緊握,似乎無法控製眼下這局麵,向伯服投去了詢問和祈求的目光,贏開咳嗽了兩聲,這暗示就是在請伯服出手相助,伯服思忖了片刻,上前一步向在場的眾位提問道,“若是和犬戎求和,諸位有何良計?”
眾人的目光隨著伯服的聲音一並投向了伯服的方向,看著他半晌卻始終無法作答,眾人又將自己的目光投向了在場的百裏成,心中尋思提出這意見的百裏成總歸是有方案的,百裏成看著伯服顯得十分尷尬,伯服見沒人說話繼續說道,“犬戎攻打我西秦,若是我不予抵抗,隻怕天長日久,西秦遲早是犬戎的囊中之物,我等去求和,西秦便是看準了我等的劣勢,自知隻要堅持攻打,此戰必勝。在如此的條件下,你我去求和,卻不知百裏將軍所恃的是什麽?”
百裏成用手掩了掩自己的唇,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伯服的這個問題,也無法想象一個剛剛過了七歲生日的孩子,竟然會提出如此犀利的問題來,半晌無法作答叫贏開逮到了間隙,“既然沒有一個和談的方案,依我看,此戰不妨迎戰,百裏將軍將駐紮在申、楚邊境的人馬調回,而後迎戰犬戎,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以壯我西秦的聲威!”
“隻怕……”百裏成準備說話,這話卻被伯服打斷了,“西秦駐守在我大周的邊關,曆年來始終與犬戎相抗,馳騁沙場、驍勇善戰,如今區區犬戎進犯,我們若是求和,隻怕是會叫犬戎小瞧了咱們,便是今日的犬戎肯繞過我等,隻怕是明日犬戎對我西秦予取予求,我等若是不給,他們便大肆進犯,我邊關的百姓可得安樂之日?”他口口聲聲的說著,不管是不是得到了眾人的鼎力支持,卻得到了秦伯贏開的首肯,贏開繼而說道,“此事已決,我等決不能讓犬戎小看了,必須要出兵攻打犬戎!我同太子殿下帶兵一路,先向犬戎發起奇襲,挫了犬戎的銳氣,叫他不能在我西秦的地界上予取予求,而後百裏將軍率領大軍前往秦嶺山脈中抗敵,一舉將犬戎趕出我大秦疆域數百裏才是!”
“還請秦伯三思,若是賭一時之氣,將我西秦的百姓同兵卒的性命壓上,隻怕是得不償失!”百裏成向贏開進言道,自以為自己曾勸服了這位秦伯說和而不戰的,可是眼下又不知為何,贏開竟然決議要戰,心中雖然揣測此事同伯服有著莫大的幹係,可到底是心有不甘,褒姒的那番話企圖叫百裏成相信姬宮湦並未有殘害世子世父之心,可他從感情上並不願意接受這件事情,對此刻贏開的調轉槍頭更是無法理解,“若是和犬戎說和,我秦國便不必出兵,不會有傷亡,隻要讓出使的使臣叫這位戎主意識到我西秦隨時可能大勝犬戎,隻不過這場勝仗,我西秦勝得不那麽痛快,犬戎或許會退兵與我等講和!”
“哦?”伯服上前一步看著百裏成問道,“百裏將軍既然如此說來,何不說給戎主讓道,叫犬戎借道你西戎,而後請戎兵大舉攻入我大周,這樣一來,犬戎不是更加容易退兵了?”伯服的質問叫百裏成啞口無言,他看著伯服幾次張口,欲言又止,卻不知道說些什麽來,若說是用心,隻怕是百裏成真的有這用心,好在贏開還反應的過來,趕緊接上了伯服的話茬,“百裏將軍想要講和,無非是害怕我秦兵攻打犬戎之時,申國會借此機會攻打我秦國!”
“那不必擔心了!”伯服很鎮定的說道,都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事實還是臆測,就用一種十分胸有成竹的口吻說道,“申國眼下雖然和楚國結盟,可楚國畢竟是我大周的附屬,楚侯熊儀聽命於我大周,父王絕不會叫申國動秦國一根手指的。母後前來秦國也是為了吊唁故人,父王怎麽可能任憑母後身臨險境?若是犬戎繼續進攻,百裏將軍也不必擔心,我大周屆時就會出兵幹涉了!”
這話叫贏開和百裏成俱是一驚,二人誰也不知道伯服說的是真是假,可誰也不敢就此賭上整個秦國的未來。便是他說的都是謊話,隻怕是也隻得相信,贏開十分尷尬的咳嗽了兩聲,“有我和百裏成將軍在此,隻怕是犬戎也沒那麽容易穿越秦嶺一線,此事還請殿下放心!”
伯服微微的點了點頭,意思是自己給贏開這個麵子。
待到這場朝議散了去,贏開單獨留下了百裏成一人,贏開匆匆的從自己的位置上起身朝著百裏成的方向走了過去,“百裏將軍,剛才同你起那番爭執,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昨日你同褒後前往家父的墳上吊唁,太子殿下便同我說了些事情!申、楚的聯盟在明,實際上大王的試探在暗,大王叫楚國佯裝攻申,就是為了試探天下諸侯,其餘的幾國皆擺出一副準備聲援大王的姿態來,唯獨我秦國擺出的姿態卻是掣大王的肘,此事叫大王對我秦國已經心存忌憚了,若是再與犬戎講和,便是沒有伯服猜測的講和條件,隻怕是大王也不肯相信我們沒有同犬戎結盟,眼下的周國勢力已經和往日不能相提並論了,我們再這個時候貿貿然的得罪大周是沒有任何好處的!”
“即便如此,秦伯也沒有必要率兵去迎戰啊!”百裏成有些焦急的說道。
“伯服要在他父王的麵前邀功,我總不能叫伯服一人率軍前往秦嶺山脈中和犬戎相抗吧?”贏開問道,滿是不屑的口吻,唉聲歎氣了一番之後繼續說道,“此事既然伯服執意前往,我也沒有別的辦法,大王曾追上從鎬京城中逃出的我,向我說及若是與犬戎一戰戰敗,隻怕是後果不堪設想,此事唯有迎戰了!百裏將軍不放心我,便立刻將壓在申國邊境上的秦國軍隊撤回,而後前往秦嶺山脈支援,我等打個前鋒也算是能出奇製勝了!”
“若是將秦兵撤離了現在的位置,隻怕是申國和楚國的盟軍會對我等意圖不軌!”百裏臣不無擔憂的說道。
“大王自會牽製!”贏開說道,“此事幾句無需百裏將軍費心了,眼下還是將大軍回撤比較重要,我點兵之後便同伯服率軍前往與犬戎交戰的前線,希望百裏將軍的援軍早日抵達!”
“在下定不辱命!”百裏成見拗不過贏開,隻好放棄了。
……
朝議的事情很快從伯服的口中傳到了褒姒的耳中,伯服看著自己的母後頗有些得意的神色說道,“百裏將軍便是同贏開再貌和,隻怕是心中多有間隙!隻要假以時日,這位秦伯肯定是要鏟除百裏將軍的,隻要百裏成一死,這秦國就猶如我大周的囊中之物了!”
“你明白這個道理,贏開未必不懂。”褒姒說道。
“也是……”伯服點了點頭,嘟噥了兩句,“這贏開可不是個簡單的諸侯,小小年紀能有如此的城府和見地已經實屬不易了!”
褒姒笑著拍了拍伯服的頭,這句話看似是在表揚贏開實際上伯服根本就是在自誇,說是心中城府頗深,其實則是根本就按捺不知自己驕傲的心態,迫不及待的將此事用某種自以為不留痕跡的方式表露出來,褒姒笑著說道,“此戰母後對你隻有一個要求!”
“什麽?”伯服仰頭問道。
“活著回來,和我回鎬京。”褒姒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