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北原陽城中,充斥著一股豪邁之情,將此刻的等死化作一團悲憤的力量成了一種對求生的渴望,很快的軍中集結了一支幾十人組成的小隊,選了軍中最好的馬匹。此時此刻無法登上城樓瞭望,文朔隻能憑借自己的回憶依稀的記得對方應該是有個幾十乘的小隊,人員不算多,但是比起衝出去的小隊,還是多出了不少的。
這場力量懸殊的對抗,是不是能贏?誰心裏都有一杆稱,他們求的就是能衝出去,為這個死氣成成的原陽火海注入一絲活力。褒洪德的心裏惴惴不安,總覺得似乎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他看著文朔交代道,“若是此行我有什麽不測,還望文將軍能為娘娘求情。”
“若是此戰能勝,功勞必定是褒大夫一人的!褒大夫請放心。”文朔說道,他早已想好打算替褒洪德背了所有的罪責,而將功勞盡數推在他的頭上,包括掘突的領兵殺出重圍,相信掘突也不會有什麽意見。
將士們聽令,褒洪德的一聲令下,眾人朝著城外快速的奔去,迅速的消失在火海之中,而城內的官兵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些人被火海吞噬然後消失不見,沒人知道他們是否能活著衝出去,隻要是能衝出去,就必定會為這支久困的軍隊迎來一線生機。
他們太需要一個利好的消息了。
然而這就是文朔最後一次見到褒洪德,從這場燎原的火勢中衝殺出去,北狄的兵馬問詢迅速的朝著這支隊伍包抄了過來,然後此刻的褒洪德已經不知去向了,幾十人的小隊隻少了他一人,士兵們麵麵相覷不知道自己的指揮官去了什麽地方,有人大喝著問道,有人大喝著回答,“不會是沒出來吧?”
“不可能!”有人答道,“咱們都來了!”
“不會是逃走了吧?”又有人問道,這次全體士兵都沉默了,望著身後的火海,心中產生了一股絕望的心情,這大火燎原之勢能活著出來已經全憑造化了,再想活著退回去,幾乎是不可能的。這支隊伍中有人挑了頭,將手中的青銅劍高高舉起,“他媽的!就知道這群讀書人都是婊子養的,根本就靠不住,咱們殺出去!”
“咱們殺出去!”隊伍中的人群應和道,麵對著朝著自己衝過來的數千北狄人各個都卯足了力氣,以一當十的在軍中橫衝直闖,沒有章法的亂打倒也破了北狄的軍陣,可是這效力持續不了多久就漸漸的熄了火。原本北狄正在思忖,城中的人是否已經盡數被殲滅,可此時此刻衝出來的士兵卻向他們通報了內裏的情況。
北狄的士兵對他的將領說道,“看來原陽城的周軍都還活著!”
“真是稀了奇了,這麽大的火居然燒不死這群人?”將領回話道,揮了揮手,“繼續燒,越大越好,就是燒不死我也要將他們活活餓死在城中,為我們死去的兄弟陪葬!”
“是!”北狄的士兵一道領了命,將剛剛殺死的那些士兵又丟回了火場當中。
大火焚燒著他們的屍體,發出“滋滋”的聲音,人肉被練出了油,白花花的往身體外麵冒著,這屍體越來越扭曲,越來越醜陋,最後化成一道火光消失在了城樓當中,這一戰為他們剛剛贏得的一線生機就這麽轉瞬即逝了。褒洪德去了哪裏,也變成了一個沒人知道的謎團。
或許他從一開始就沒從火勢中衝出來,誰也不會想到在大火之中還有人放了一槍暗箭。
……
姬宮湦從山裏回來,沒有來一次東宮,可是這消息已經傳了回來,褒姒已經被關入地牢的事情也一道傳了回來,秀秀捂著自己的嘴,覺得心頭一陣陣的抽搐,疼得她直不起身子來,隻能弓著腰,眼淚婆娑的在眼眶中閃爍,不停的深吸著氣才叫自己的眼淚不至於掉落下來,“娘娘為什麽不逃走?”她看著掘突問道,明知道褒姒不會逃,可還是忍不住的想問。
掘突握了握秀秀的胳膊,搖了搖頭,這意思不是說他不知道為什麽,隻是說娘娘根本就不是一個會逃的人。秀秀明白掘突的意思,心頭難以抑製的痛叫她蹲了下去,抱著自己小聲的抽泣,她不敢把動靜弄得太大,因為念兒還不知道這件事情,她捂著臉,淚流滿麵。
贏開小聲的走進了這屋子裏,小聲的告訴掘突和秀秀,“王子剛剛睡下了,這件事情該怎麽辦?一直瞞著王子嗎?”
秀秀搖了搖頭,她不知道,現在她什麽都不知道,她不過是個悉人而已,能做的了什麽決定?“娘娘曾經將王子托付給了申後,希望借助申侯一派的力量尋求庇佑,可是我想念兒……”她說著便搖搖頭,她相信念兒除了認褒姒之外,絕不可能再認第二個娘,可是很快的,她自己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念兒不過才三歲而已,三歲的孩子長大之後還能留住多少今時今日的記憶?秀秀又改了口,“和他說實話吧,說娘娘不會再回來了。”
“他不過才三歲,怎麽受得住?”掘突問道。
“他不過才三歲,怎麽記得住?”秀秀看著掘突反問道,這屋子的門轟然就被推開了,念兒一雙稚嫩的雙眼盯著房子裏的三個人,贏開今日有些怪怪的,他便知道他們一定是有事情瞞了自己又不肯說,便借口自己要去睡覺,讓他們失去了戒備,將整件事情和盤托出了,“我娘到底怎麽了?”念兒質問道。
“王子?”秀秀站起身看著念兒。
“我娘到底怎麽了?”念兒又問了一遍。
秀秀看了一眼掘突,掘突反過來看了一眼秀秀,贏開朝著這兩人望去,誰也做不出一個決定來,念兒跺了跺腳,“哼……你們不說我就找父王去問!”
“你不能去!”秀秀立刻說道。
“那你們就告訴我,我娘到底怎麽了?”念兒又重複了一遍,“她說她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她是不是又將念兒丟下不管啦?她說有朝一日等念兒坐上了父王的那個位置,她就回來看念兒,她是不是不會回來啦?”
秀秀皺著眉頭,覺得嗓子也很痛,看著念兒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咽了一口唾沫說道說道,“是!”
“我就知道!”念兒又跺了跺腳,“她總是這樣丟下念兒不管!”
“王子,娘娘是有苦衷的。”秀秀說道。
“帶念兒去見娘娘吧?”掘突忽然開口說道,秀秀轉而看著掘突,搖了搖頭,掘突卻點了點頭,目光中流露著很肯定的情緒轉而看著念兒說道,“王子,娘娘如今在……”
“我不聽!”念兒立刻拿手堵上了自己的耳朵,“我不聽,我不聽,娘說隻要我成為了父王,她就會回來了!我不聽你們說的,我不聽……”他此時此刻的任性脾氣叫幾個在場的人看了都無比的心疼,念兒那麽聰明隻怕是早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隻是他也想騙一騙自己,騙一騙自己娘總是會回來的,念兒指著贏開,“你……和我去練劍,我要去練劍了!”
“王子?”贏開有些驚恐的叫道,又轉過來看了看秀秀和掘突。
秀秀給贏開點了點頭,念兒這樣也好。念兒轉過身朝著門外跑了出去,贏開緊緊的跟在了念兒的身後,不敢將他給跟丟了。看著二人出門去,秀秀站起身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看著窗外的景色出神的問道,“我是不是一個不祥的人?”
“怎麽忽然這麽說?”掘突問道。
“我跟著鄭夫人,鄭夫人便在生下念兒的時候難產死了;我跟著褒後,本以為大王對她和別的女人總有那麽些不同,可是怎麽到頭來還是一樣的結局?”秀秀問道。
“這和你有什麽關係?”掘突走到了秀秀的麵前說道,蹲了下來握住了她的一雙冰涼的手,將她的手貼在了自己溫熱的麵頰上,“這不是你的錯,這是後宮裏的女人們一出生就注定了的命運,花若是開的太燦爛,就會凋謝的很快,就像是這宮裏的娘娘們,越是當初被大王捧在了手心裏,就越是落得一個淒慘的下場。反倒是大王不聞不問的,總歸是能留著一條名在這裏,可是留著這命又有什麽用?”
秀秀哭了出來,眼淚順著麵頰“簌簌”的落了下來,“我想去看看娘娘。”
“我替你去問問?”掘突說道。
秀秀對著掘突點了點頭,用含混不清的哭腔說了聲,“謝謝。”
“王子怎麽辦?若是此番不見娘娘,隻怕是日後就沒有機會了,”掘突問道,念兒不肯去見褒姒,這樣下去就會徹底的錯過這最後一麵,他有點拿不定主意了,秀秀想了想,搖了搖頭,她覺得這件事情已經不重要了,“娘娘將該吩咐念兒的,該囑托申後的,都已經辦過了。”
“娘娘從一開始就知道褒洪德必輸?”掘突問道。
秀秀點了點頭,“從一開始就做好了逃不過這一劫的準備了!她說褒大夫是贏不了的,也不能贏,他若是贏了,也是一場沒完沒了的災難。他應該在這場晉北之戰中戰死沙場,這才是最好的結局,那個一身傲骨的褒老爺才會覺得心中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