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聽到菊園深處傳來的聲音,荷葉下意思的揚手擋在了靈犀的麵前,小臉被嚇得蒼白。
靈犀心中也是一驚,可聽出來人是誰後,卻是低頭一笑,柔聲道,“多年不見,沒想到睿王還是那樣和菊花過不去。隻是不隻這菊園之中花千百種,這次你是要采了那一枝送給太皇太後?”
睿王緩步從菊花叢內走出,清冷的月光泄在他的一襲白衣上,給他平添了兩分飄逸的味道。
睿王手中拿著一枝罕見的綠菊,他遞給靈犀看,溫和的笑道,“就是這個,皇祖母看膩了這菊園中的百色,也就這綠菊還有些新意。”
靈犀從荷葉的身後走出,抬頭細看睿王依舊俊朗的容貌,卻已斑白了的雙鬢,笑盈盈著道,“那會子,我看到你走上觀月台,就想起當年你手中抱著一盆菊花送給老祖宗,還說府裏的物件要留著養小世子。”
“是啊。”睿王看著手上的綠菊,低聲笑道,“當年是故意和皇祖母耍賴所以才送了盆菊花,如今卻是隻能送菊花了……”
靈犀聞言心中一揪,輕啟朱唇,皺眉問道,“你,你還好吧……”
“很好。”睿王爽朗一笑,看著靈犀笑道,“一切都好,每日看看書,寫寫字,種種花,少了許多的煩心事兒,日子過得要有多自在就有多自在……”
靈犀嗓子有些發堵,當年的睿王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如今卻落得了這樣的下場。
見靈犀低下頭,睿王挑眉,調侃道,“靈兒姑娘,你不是哭鼻子呢吧。聽皇祖母說,你現在可是兩位皇嗣的母妃了……”
靈犀聽了睿王的打趣心中更是難受,忍不住拿起帕子嗔笑著去打睿王。
可睿王卻是一躲,閃過了。
靈犀拿著帕子的手頓在半空,看著睿王收了笑容的麵孔,一下子便愣在了那裏。
睿王長呼出一口氣,輕笑道,“夜深露重,葉貴妃也應該在身側多帶幾個宮人才是。”說著用手中的綠菊指了指觀月台的方向,道,“本王的酒醒了,先回觀月台了。”
說罷,與靈犀擦肩而過,頭也不回的向觀月台的方向走去。
靈犀轉過身子,看睿王在月色下筆直的背景,將頭靠到荷葉的肩膀上,嗓子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卻要忍著不能讓淚掉下來。
十年已過,睿王不再是那個事事得意,待靈犀如妹的少年,靈犀也不再是那個仗著有孝和太皇太後撐腰,整日裏和他沒大沒小的靈兒姑娘。
如今,睿王身為永安帝的死敵,是被永安帝圈禁了五年的罪人。而靈犀,則是永安帝的愛妃,位份高高在上,手握協理六之權。
身份的差異,讓他們沒有辦法在原地停留,隻能擦肩而過。
當睿王的背影在遠處消失良久,靈犀才止住了心中那種某名的傷感。站直了身子,她對荷葉輕聲道,“出來的時間不短了,咱們出去吧……”
荷葉不清楚靈犀與睿王之間的關係,所以她一直都低著頭,未曾看過兩人一眼。
靈犀低頭看荷葉朦朧的臉,笑道,“荷葉,你現在心中是不是有很多疑問?”
荷葉將頭搖得如波浪鼓一般,抬頭道,“沒有,奴婢……”
荷葉後麵的話還未說出,靈犀便見兩個人影從她們身前二十米外的,橫著的甬路上向菊園的假山處跑了過去。
荷葉也是看到了,一聲驚呼差點脫口而出。多虧她反應快,及時抬起手捂住了嘴。
靈犀則是拉著荷葉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將身影完全隱在了月夜下的陰影之中。
不遠處的甬路上,那兩個人一前一後快步急行,並且不停的四處張望。好在靈犀與荷葉今日穿得都是偏深色的衣服,所以藏在花叢後才沒被輕易的分辯出來。
確定四周無人後,那兩個人影隱到了假山的陰影當中。
荷葉壓了極低的聲音,道,“娘娘,看後麵的那身影,像是哪宮的主位娘娘。前麵的那個身影,倒像個……”
男人兩字,荷葉咽到了嗓子裏沒有往出說。後宮中妃嬪私會男人,是死罪。就算那個人隻是個不能人道的太監,在這種情況下隱秘的相會,也是死罪。
靈犀輕輕應了聲,“那麽高的發髻,不是貴嬪位份上的,定是不會梳的。”
說著,她拉了荷葉順著高高的花叢向假山的方向靠近。當她們行到離假山隻有二十米左右的距離,外麵的菊花低到無法擋住她們的身影時,靈犀這才停了腳步,拉著荷花蹲到了菊花叢中。
半盞茶的功夫,秋夜的微風從菊花叢中拂過,帶來了假山處讓人麵紅耳赤的喘聲。
“娘娘,咱們現在怎麽辦?”夜色中,荷葉的臉已經紅透了。她悄聲問靈犀,“咱們要去……”
說完間,男子含糊的低語,女子的呻吟,斷斷續續的飄入靈犀與荷葉的耳中。
靈犀聽著那女人的聲音煞是耳熟,可一時間卻想不起來是誰的。
“娘娘……”荷葉壓低了聲音又問了一便。
靈犀忙堅起手指輕噓了聲,大腦飛速運轉,將眼下的情形細細的分析了一番。
此時她們身處菊園,離正在進行宮宴的觀月台隻有百米不到的距離。假山處雖然隱蔽,可到底不是安全之所。
在這種地方,靈犀覺得這兩人的膽量已經不能用色膽天來形容了。有那麽一瞬,靈犀甚至在想,這是不是永安帝拉著哪位妃嬪在做這等瘋狂的舉動。
這還是次要的,如果真是永安帝的話,自己協理六宮,聽到這種事情上前查看一番,以正後宮風紀也沒什麽說不過去的。關鍵的是,靈犀怕這是別人給她定下的圈套。
畢竟她下了觀月台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剛剛她與荷葉站在花叢中那麽久,也許別人早就看到了。
如果真是那樣,那自己前去捉奸,最後的結果恐怕是將自己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在心中權橫利弊後,靈犀在男女歡愛聲中對荷葉輕語道,“這個渾水現在不能趟,我下了觀月台是很多人看到的,如果這是別人做下的圈套,最後吃虧的是咱們。”
荷葉聽後點頭,向後麵一擺手,道,“娘娘,那咱們回去吧……”
“嗯,”靈犀點點頭,輕語道,“咱們從另一麵回去。不驚動他們,是不是圈套,回到觀月台一看便知是誰了。”
說著牽了荷葉的手,彎著腰順原路返回,走到了菊園的更深處。
靈犀不敢帶著荷葉從來時的路回去,便帶著荷葉在菊園的深處亂竄,直到繞過幾珠粉菊,靈犀與荷葉才找到菊園更一側的甬路。
重新置身在月光之下,觀月台就聳立在倆人前麵不遠的地方。
荷葉說話也不再壓低聲音了,她神色正常的笑著對靈犀道,“娘娘,白日裏也不覺得這菊園有多大,晚上卻覺得大了許多。”
靈犀回眸,見自己身後全是高叢的菊花已經是看不到假山的影子,這才將心中放了肚子裏,輕聲笑著回道,“菊園沒大,不過是朗朗乾坤下裏觸目所及的東西在夜色中變得虛幻,心虛罷了……”
因心中惦記著早些回到觀月台上看看到底是哪一位貴嬪位份上的妃嬪離席,靈犀沒在菊園裏多做停留,扶著荷葉的手快步向觀月台的方向走去。
當靈犀走到觀月台下,提起裙擺剛起邁上台階的時候,一抬頭,見寧王從上麵走了下來。
觀月台共四處可供上下的台階,卻偏偏那樣巧,讓兩人遇到了一處。
如晝的燈光下,寧王的雙頰微紅,雙眸中帶著三分醉意。
看到寧王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靈犀便將剛邁上台階的腳收了回來,站在一側後挺起胸膛,相由心生的在臉上掛了一朵冷笑。
寧王看見靈犀,抬起右拳放在嘴邊輕咳了一聲。邁下台階,他走到靈犀麵前時,微微頷首,笑道,“小王給葉貴妃請安。”
靈犀身子微微一側,挑起畫得精致的柳眉,挑釁的回道,“寧王免禮。”
寧王微低著頭,聽到靈犀的話後一頓。隨即笑了,道,“葉貴妃到底不是曾經的鶯妃娘娘了,言語中多了幾分尊貴之氣。”
靈犀抬起右手,輕扶了下自己發髻上用鮮紅色瑪瑙製成的步搖,笑道,“承蒙皇上錯愛,給了本宮這樣的榮耀。”
寧王聽罷放聲一笑,然後向前傾了身子,低頭靠近靈犀。那樣子,就像是想要親靈犀一側臉一樣。
靈犀心中一驚,不由得將身子向後仰去,靠在了荷葉的身上。。
可寧王卻在離靈犀還有兩尺遠的距離處停住了,譏諷一笑,道,“小王還以為葉貴妃的膽子很大的,不想這樣便花容失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