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八皇子抱到德陽殿中居住後,德陽殿中便開始鬧鬼。德陽殿中的宮人有不少都說晚上的時候見過秀嬪的鬼魂出入,大概就是要來看看自己所誕下的八皇子。
人雲亦雲,在多名宮人都見到德陽殿中鬧鬼後,嫻貴嬪到瑛妃那裏哭了一會子,求瑛妃準宮外的姑子進來畫符驅鬼。
那姑子畫下的符咒有沒有用就不知了,總之這鬧鬼的事在後宮之中熱鬧了好一陣子,直到溫妃的事發生才把它壓下去。
靈犀對鬼的態度是將信將疑,畢竟她曾經是二十一世紀的人,從小被灌輸的思想便是唯物主義論。如今自己住到這曾經鬧鬼鬧得厲害的宮殿中了,靈犀居然在心底升起了一絲期盼。
沒錯,就是期盼,她想看到那鬼。
所以在小德子回稟說發現主殿和偏殿中都有暗處貼有符咒後,靈犀出言道,“都撕下去。”
如果說真有鬼,靈犀自認自己也算是鬼中的一名了,自己都是鬼了還怕個屁鬼!
就怕,是有人心中有鬼。
靈犀搬入德陽殿內的第一個夜晚,就在這種又期盼又興奮的心情中度過了。
她發現自己好久這樣激動過了,就好像上一世為殺手時在出任務時遇到一個好玩的目標,就好像這一世孝和太皇太後第一次允許她在後妃前耀武揚威……
可惜,靈犀白等了,一夜過去,相安無事。
一早,靈犀坐在德陽殿的寢殿內由荷葉巧竹服侍著梳妝,問站一邊的含煙道,“昨個兒晚上,你們就什麽也沒發現?”
含煙手中捧著一方素白的濕帕子,連連搖頭道,“娘娘,小德子帶著小太監看了一夜,連一個鬼影也沒見,別說一個,就是連半個也不曾見過。”
“娘娘,”巧竹一邊給靈犀的指甲染鮮紅的蘭蔻,一邊笑道,“您的福氣大,就算是這德陽殿中曾經有鬼,可您一住進來,那鬼也要繞著走了。”
靈犀挑眉,笑道,“按你這麽說,我還成辟邪的了。”
荷葉巧竹和含煙都噴笑出來。
靈犀收拾妥當後,五公主和五皇子過來了。請安過後,母子三人坐下來歡歡笑笑的用了早膳。
辰時三刻,嫻貴嬪來了。一進殿門,她便笑盈盈的對靈犀問道,“妹妹,昨夜裏你睡得可好?”
靈犀拉過嫻貴嬪的手在內殿中坐了,笑著回道,“睡得甚好。眼睛一合,再一睜,天就亮了。”
“那便好,你換了宮殿,我怕你不習慣。”嫻貴嬪又抬頭去看在院子中大魚缸前玩水的五公主和五皇子,笑道,“小孩子都認床榻的毛病,五公主和五皇子睡得可好?”
“也好,”靈犀捂著口鼻輕笑,雙眸中盈盈的,“想來是這幾個月來隨妹妹四處換住處,已經習慣了。”
聊了一會子天,廣陽宮中的妃嬪便來請安了。如今廣陽宮中還住著七位婕妤位份以下的妃嬪,秀嬪歿後,最為得寵的便是居於啟祥閣中,位份升了又降,降了又升的蓮婕妤了。
蓮婕妤的性子比雪婕妤還冷傲,在給靈犀和嫻貴嬪請過安後就告退了。
嫻貴嬪在靈犀的耳邊輕語,“蓮婕妤一向是這樣一個性子,冷冰冰的,人還是不錯的。”
靈犀輕輕點頭,以前朱氏在時大家每日都要去未央宮中問安,對蓮婕妤雖然談不上熟,可也算不得陌生,早就知道蓮婕妤是那樣一個冷漠的性子。
餘下的幾位妃嬪與靈犀和嫻貴嬪坐了一會,在快到巳時的時候由嫻貴嬪帶著離去了。
巳時一刻,王太醫前來請平安脈。在給靈犀診完脈後,靈犀笑站對王太醫道,“王太醫,這德陽殿上一段時間鬧鬼鬧得厲害。我倒是不怕鬼,就是怕有人心中有鬼,所以還要勞煩王太醫掌掌眼,看看這殿中是否有不妥的地方。”
王太醫了然的一笑,道,“娘娘放心,老臣這便隨著荷葉姑娘四處走走,看有何異常之處。午後的時候老臣命藥童再送兩副藥來……”
靈犀詫異,“你剛剛不是說我身子大好嗎?還吃什麽藥?”
“補血氣,”王太醫捋著花白的胡子笑道,“娘娘近來的身子大好,可就是血氣有些不足。娘娘自己應該知曉一些的……”
靈犀低頭一思,想到這兩次來葵水量都很少,而且帶了兩天便過去了。於是便抬頭笑道,“的確是這樣。”
王太醫隨荷葉出去有半個時辰的時間,回來後對靈犀道,“娘娘,老臣把主殿和偏殿都走了一遍,暫時沒有發現有何不妥之處。”
靈犀一點頭,明白王太醫口中的暫時是什麽意思。德陽殿這麽大,王太醫不可能將邊邊角角都走遍。再說這德陽殿中侍候自己的有品級的奴才是自己的,粗奴卻是原來的。那些子粗奴中難免會有些主子不明之人,若是趁人不注意做下些什麽手段也是說不準的事。
永安八年九月二十,溫妃的靈柩葬入妃陵,長信宮掛了一月之久的白終於被替換了下來。
九月二十三,司徒夫人由小太監領著,先到瑛妃的宮中叩見過瑛妃,又由小太監領著向廣陽宮中行來。
秀嬪歿後,永安帝曾經下旨準許司徒夫人進宮覲見嫻貴嬪。宮中程序繁雜,本應該是七月二十八皇子滿月之日進宮的,可拖來拖去卻拖到了八十中旬,那個時候又正巧溫妃歿了,最後竟是到了九月末。
靈犀當初決定借住德陽殿,和司徒夫人進宮這件事也有關。
她的位份比嫻貴嬪高,此時又居在廣陽宮的主殿之中。司徒夫人想要到半月閣去看嫻貴嬪,理應要先到德陽殿中給她行禮問安才對。
所以那一早,靈犀便命人沏了一壺上好的鐵觀音,然後安靜的坐在內殿之中,等!
荷葉看靈犀麵上淡然的很,不由得好奇,“娘娘,您不緊張嗎?”
靈犀一愣,回問道,“我緊張什麽?”
“司徒夫人她可是,她可是……”
靈犀噗哧一聲笑了,回道,“你想說她是我的生母,是嗎?”
荷葉連連點頭,雙眸中全是好奇。
“生母又如何?”靈犀嘴角的笑變得淡然,挑眉道,“我自小便沒了對她的記性,是在這皇宮之中長大的。對於她我沒有任何的感情,如果不是因為司徒家,我會直接讓小太監帶著她去半月閣……不要說我無情,是他們無情在先。”
荷葉哦了聲,不再說話了。
巳時一刻,巧竹從外麵進來,道,“娘娘,來了,剛進廣陽宮。”
靈犀嗯了聲,看著在院子中玩鬧的五公主和五皇子,對站在一邊的荷葉道,“這晚荷也開敗了,又要到了無花可賞的時候了。”
“娘娘,入了冬還有梅花。再說還有花房呢,打明奴婢就去要兩盆開得盛的擺在殿裏讓娘娘看。”
“那什麽意思,孤零零的幾盆,沒什麽看頭。還是夏天好,整個花園全是花,就算是樹,也綠得好看。”
兩人正閑語著,小毯子進來通稟,道,“娘娘,司徒夫人已經進了德陽殿的院門了。”
靈犀點頭,扶著荷葉的手緩緩起身,走到外殿中的主位之上坐了下來。
須臾,小太監帶著司徒夫人踏上回廊,又走到德陽殿中。對著靈犀一拜後,那小太監對靈犀道,“鶯妃娘娘,司徒夫人奉旨進宮覲見嫻貴嬪,特來問安。”
荷葉從袖子裏拿出一個荷包,伸手抓了一把瑣碎銀兩和幾粒金豆子,賞給那小太監後,道,“公公辛勞,還請外麵稍等偏刻。”
那小太監得了重賞,忙跪下給靈犀磕頭謝恩,由小德子領到殿外去了。
在荷葉做這些的時候,靈犀正在打量著司徒夫人。
司徒夫人身上穿得是命婦的朝服,頭上挽著朝鸞髻,左髻上簪得,是一隻五尾鳳凰的步搖。
秀嬪歿後,皇上封了司徒夫人為正五品誥命夫人。
在靈犀打量司徒夫人的時候,司徒也在用餘光打量著靈犀。
一身亮綠色的緊身收腰宮裝勾勒處靈犀纖細的身材,外麵披著一層淡綠色的紗衣,像霧一樣把靈犀環繞其中。頭上挽得是比平常百姓家複雜得多的雲髻,幾隻淡粉色珠花與亮綠色宮裝上用金線繡成的梔子花遙呼相應。一隻鑲嵌了紅寶石的赤金五流蘇步搖垂在左髻,殷紅的額飾點綴在額間,趁得靈犀皮若凝脂。
而這華麗的妝容下,則是那張與司徒夫人年輕時長了三分相像的俏容……
荷葉適宜的咳嗽了一聲,司徒夫人馬上對著靈犀拜下去,道,“臣婦叩見鶯妃娘娘,鶯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靈犀坐在主位之上,就那樣看著司徒夫人在殿中央起來又跪下的對自己行三跪九扣大禮。
直到禮畢,她才扶著荷葉的手走到司徒夫人的麵前,微微彎腰,扶住司徒夫人的手臂把司徒夫人扶起。
直視司徒夫人略錯愕的雙眸,靈犀嘴角挑起一絲暖笑,聲音柔柔的,別俱深意道,“你我兩人,本不用這樣多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