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想見寧王,迫不急待!
可傳話的沈豐卻遲遲沒有傳回來消息。
荷葉懊惱,每當給夜裏當差的沈豐送夜宵時,都忍不住在臉上流露出一絲怨懟。
沈豐為人耿直忠厚,屬於一杠子壓不出一個屁那種,為此荷葉沒少跺腳。
一晃半月過去,靈犀沒有等到寧王傳來的私毫消息,卻等來了在冷宮之中當差的小宮女送來的一封信件。
這小宮女名叫喜月,長得憨頭憨腦,連著說話也是憨裏憨氣的,瞧不出哪裏有能沾個喜字。
可就是這名長得並不討喜的小宮女,在這半月來卻給靈犀與荷葉帶來了莫大的幫助。人參燕窩等補身的東西如不花錢一樣往同心殿內送不說,還不收任何的銀箔。
荷葉不知這東西是誰送進來的,不敢給靈犀食用,直到把這些東西都拿給史鶴占都驗過了,才放下心來給靈犀煮著補身子。
喜月跪在地上,雙手過頭把一封信奉給坐於矮炕上的靈犀,憨聲憨氣的道,“娘娘,這是我們娘娘交給你的。”
靈犀沒有伸手去接那封信,而是挑眉回問,“你們娘娘是哪一位?”
喜月搖頭不語,呈圓形的臉上憨勁兒實足,小心的抬頭瞥靈犀一眼,忙又把頭低下去,隻盯著靈犀深紫色的半舊裙擺。
荷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低聲道,“木頭。”
靈犀伸手把那封信接過來,待看完後,眼裏不由得露出了一絲詫異,“你家娘娘居然是她。”
那根‘木頭’聽靈犀看了信,一個頭磕在地上,憨聲道,“娘娘,奴婢告退。”
靈犀下下打量了喜月一會後,在嗓子眼裏嗯了聲,喜月退下了。
一直目送著喜月走出同心殿,靈犀才淡淡的對荷葉道,“你別看這是根‘木頭’,這根‘木頭’可是塊值得雕琢的好材料。”
荷葉訕訕一笑,摸了摸自己有些微紅的鼻子問靈犀,“娘娘,這信是誰寫的?可是於嬪娘娘?”
靈犀輕搖螓首,挑眉回道,“是瑛妃。”
靈犀從桌幾上拿起火折子,上下一晃後火折子的頂端馬上燃起了火焰。把信展開後放於發藍的火焰上,那寫著梅花小楷的信紙馬上燃了起來,映紅了靈犀本是蒼白的臉。
“瑛妃?”荷葉驚訝道,“娘娘,瑛妃向來都不與任何人親近,怎麽會突然間對您伸出援手呢?”
靈犀把快燃盡的信紙扔到地上,看著那一點火光道,“瑛妃在宮中,一向是不偏不向的。她既然會在這種時候出手幫我,那她定是有所求……”
靈犀隱約記得在永安四年的時候,瑛妃曾在暗中拉攏過嫻貴嬪。那時靈犀與嫻貴嬪都是後宮之中入不得眼的人物,朱皇後也不似這般視她們為死敵,所以靈犀與嫻貴嬪對這種拉幫結派的事都是抱著敬而遠之的態度,隻求能旁觀自保。
後來嫻貴嬪與靈犀在與別人的幾次交鋒中,瑛妃者是扮著老好人的態度。偶爾說出幾句話全是踩在了一個理上,讓人挑不出錯來。就連這次憐星殿的事中,瑛妃在初始時亦是有說了幾句公道話,後來事態變得不可收拾,瑛妃則完全變成了隱身人。
“娘娘,與其等著寧王的消息,咱們不如借助瑛妃娘娘……”荷葉低聲提議道。
靈犀閉上雙眸,微微皺眉,“我何嚐不知寧王是指望不上的,可瑛妃在信中隻是道了幾句安好,說我有什麽事都可以吩咐喜月去做,其他的,一句也未多提。”靈犀睜開眼,看著荷葉,“人向來都是無利不起早的,瑛妃身居高位,更不可能無故來幫身陷冷宮的我。我想借她的手出冷宮報複,也要想一想我身上可有什麽是值得瑛妃冒這樣大的險。”
荷葉直視靈犀,認真的道,“娘娘,瑛妃既然肯幫您,那她想要什麽她一定是想好了的……”
“我自是知道,”靈犀打斷荷葉的話,“我現在身上所剩下的東西不多,瑛妃她想要,我也要想想我是否給得起……”
荷葉從靈犀雙眸中看到了一絲淒哀,五皇子這三個字一下子躍上了荷葉的心頭。荷葉把頭低下,禁言不語了。
靈犀剛失去一個孩子,若瑛妃幫靈犀出冷宮的條件是把五皇子抱養在她膝下,那還不如直接拿著刀把靈犀殺了。
永安八年正月二十,仁妃情致甚好的,扶著身邊宮女彩儀的手在禦花園之中散步。
其身上披了件水藍色的披風,披風上皆是用銀線繡成的小朵的雪花圖案。頭上挽了雲髻,簪得亦是雪白色羽絨製成的珠花。唯獨額頭上的一點額飾,卻是血紅色的紅寶石製成,隨著仁妃輕柔的動用在她潔白的額頭上滑動,生起一絲絲涼意。
這一點殷紅,亦是起到了畫龍點睛之用,讓融於雪景之中的仁妃少了三分飄渺,多了三分靈性。
來到禦花園西北角處的梅園中,仁妃聞著撲鼻的梅香,臉上全是怡意的笑容。
彩儀穿得少,看著仁妃一臉滿足的笑容在心裏一個勁兒的咬牙。她是朱皇後派到仁妃身邊的,雖然身為仁妃的一等大宮女,可心裏忠的主子卻是朱皇後。
在仁妃害病的時候,彩儀的日子過得最舒服,招六喝六的如霽月殿中的主子一般。後來仁妃的病好了,彩儀的日子也就不似以前那樣好過了。畢竟仁妃才是拿金冊的正經主子,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宮女而已。她再囂張,也不敢太過忤逆了仁妃的意思。
仁妃美眸微遞,見彩儀的臉色已是凍得青白了,出聲笑道,“雖說是過了年了,可這天氣卻還是這樣子冷。本宮之手都凍得摘不下梅花了,彩儀,去幫本宮折一枝來。”
彩儀心中雖然不願意,可還是走到樹下去幫仁妃折白梅。
梅枝一動,壓上梅樹上的雪全掉落了下來砸在了彩儀的身上,有些更是落在了彩儀的脖領內,直接鑽進了衣服裏……
彩儀護頭一跳,連忙跳離了梅枝下。她抬頭看向仁妃,見仁妃並沒有不讓她折梅的意思,隻能咬牙又去折梅。
可誰知彩儀剛把一枝白梅折下,仁妃又指了還壓著積雪的另一顆梅樹對彩儀道,“彩儀,再折那枝。那枝白梅的紅蕊真是漂亮,插了瓶一定好看。”
彩儀對仁妃福了下身子,哆嗦著嘴唇道,“娘娘,這梅園裏的白梅都是紅蕊的。”
仁妃挑眉一笑,道,“可本宮就看上那一枝了,獨獨覺得那一枝白梅,開得漂亮,香氣也更加的誘人。”
彩儀右手緊攥,仁妃道,“娘娘,奴婢這就去為您折。”
仁妃歪著頭,看著彩儀不情不願的背影輕笑。
待彩儀把那枝白梅折下後,仁妃伸手幫彩儀掃去了發髻上的落雪,柔聲道,“看,落上雪了。一會子化了可要著涼。你且把這兩枝白梅送回霽月殿,自己添了厚衣服,再給本宮拿個手爐來。”
彩儀自是想回去添厚衣服的,可還是忍不住道,“娘娘,把您自己留在這裏不妥吧。”
“有什麽妥不妥的?”仁妃輕笑,“這是皇宮大內,梅園之中宮人又成群。左右不過是半柱香的時間,你去吧……”
彩儀凍得哆嗦,於是隻點頭道,“那娘娘就留在這裏不要亂走,待奴婢去去就回。”
仁妃微微點頭,頭上的水晶步搖隨之輕晃。待到目送彩儀走遠,仁妃三兩步隱入梅林,與雪色,梅花融為了一體。
在梅林裏走了大約半盞茶的時候,仁妃在梅林中假山的後麵停了下來。
正值冬日,假山之上厚雪壓頂,假山之下的池水亦是成了厚冰。仁妃一邊如迷路似的顰眉四顧,一邊觀察著四周的動靜。
待確定四周無人了,她彎腰走進假山壁上的山洞之中,對著早已經等候在那裏的瘦弱身影露出滿意的一笑。
那身穿淡粉色下等宮婢服飾的宮女見到仁妃,在其精致的臉上露出了一朵大大的微笑。也不請安,直接撲到了仁妃的懷裏依戀的喊道,“仁妃娘娘,您來和我玩了啊,這次咱們要玩什麽?”
仁妃從袖子裏拿出兩塊芙蓉糕交給那宮女,輕笑道,“巧竹,可有人看到你到這裏來?”
如孩子一樣的巧竹伸出瘦得皮包骨的右手抓過糕點,塞兩塊到嘴裏開始大嚼了起來。
巧竹蹲在地上猛吃,頭也不抬,聲音模糊的對仁妃搖頭,“我是躲了含煙偷偷跑出來的……”巧竹吃的太猛,一下子噎住了。猛拍了兩下胸口順過氣來後,抬頭對仁妃皺眉道,“含煙可凶了,都不帶著我玩,還不讓我和別人玩。一點都沒有荷葉好……”
仁妃抬頭撫摸巧竹多日未洗了的發髻,柔聲問,“乖巧竹,你聽我的話,然後我帶你去找荷葉。”
巧竹連連點頭,對仁妃燦爛的一笑,露出兩顆潔白的小虎牙,“我聽話,隻要是娘娘說的話我都聽。……娘娘,這次咱們玩什麽啊?”
仁妃從身上解下一隻繡功精致的淺綠色荷包,遞給巧竹後,笑道,“咱們來玩藏荷包好不好?”
巧竹接過荷包,點頭道,“好好好,要我現在藏嗎?娘娘來找?”
仁妃搖頭,點了下巧竹的鼻尖道,“咱們啊,咱們這次到瑛妃娘娘的忘憂宮裏去玩。我明日會去夢竹軒去看芳美人,我給你一日的時間去夢竹軒藏。你可要藏好了,若是讓我找到,可不給芙蓉糕吃嘍~”
“娘娘,你一定找不到的。”巧竹在原地跳了兩跳,興高采烈的道,“我這就去藏,這就去藏。”
說完連哼著歌謠衝著山洞的出口就跑了出去,跑動中懷裏後塊糕點掉了下來,巧竹蹲下身子把糕點撿起來放到了嘴裏,哼著含糊的歌謠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