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是妖,雲憶寒是高出人類的人上人,所以他身上這些凡人眼中觀察不到的東西,忘川卻能夠看得清楚。
宮泠羽被忘川抱在懷裏,注意力也不得不由戰場回到這邊,她也試著感受了一下,的確……
忘川將宮泠羽箍在懷裏,就要擄了她離開。
宮泠羽忽然開口:“忘川,你說的對。”
忘川剛要問她什麽意思,垂眸間與宮泠羽的視線相接,她嘴角的笑意讓他覺得渾身都發冷!
宮泠羽指尖一動,手中銀針飛出!
忘川沒有想到她也能動了,原來她那句“你說的對!”是指他說雲憶寒的符紙力量薄弱了,不僅困不住他,連她也能掙開了!
宮泠羽的銀針八成都是淬了毒的,忘川曾經在空間裏試圖找到她那瓶能夠將活人化成一灘血水的天蠍粉,卻無論如何也沒能找到,誰知道她是不是都用這玩意兒淬銀針了?
為了避開銀針攻擊,忘川隻好先鬆開了宮泠羽。
宮泠羽手下沒停,落地時又打出了第二波銀針。
事到如今,她也隻想逼走忘川,並不想要他的命。她手裏的毒針,是留給燕傾的!
忘川卻不肯放手,如今大好機會,他是鐵了心要帶宮泠羽走的!
曾經的朝夕相處,變成如今的針鋒相對,幾招過後,這邊儼然成為了另一個小戰場,忘川眼中見紅,就是不肯離開。
當他想要再次出手時,宮泠羽忽然手腕一轉,一把匕首出現在她手上。
忘川不明所以的望著她。
宮泠羽臉上並沒有太多的情緒,不悲不喜,不憤不怒,平平靜靜。
她亦是平平靜靜的看著忘川。
露出雪白的皓腕,匕首抵在上麵,一字一字道:“忘川,你真的愛花靈嗎?”
忘川沒有立刻回答她,眼睛裏湧出了大量複雜的情緒,有憤怒,有無奈,有惺惺相惜,也有一絲說不明的情緒……
他愛花靈嗎?
答案是不愛。
從始至終,他愛的都隻有宮泠羽一個人。
愛到寧願為她犧牲自己的性命,愛到為了她什麽事都願意去做,愛到背叛她,愛到……得不到也想過要殺死她。
他愛宮泠羽,他不愛花靈。
可他對花靈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呢?
在他渡天劫最需要幫助的時刻,花靈出現了,一張小臉俏皮又邪氣,歡脫的和宮泠羽有那麽幾分相似。
花靈幫他渡過天劫,但這卻不是他和她上床的原因……
他跟她滾了床單,是因為他們是同一種人,不,或者說是同一類東西。
花靈說,在她心裏有一個永遠無法得到的男人……
而忘川,他也有一個永遠也無法得到的女人……
他們的遭遇是如此的相同。
所以當花靈找上他時,他沒有拒絕她,和花靈做**之事,他才能夠感受得到一絲的歡愉。
那種感覺,和小羽上次逼著他扮成慕容歧去和金側妃滾床單時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他們兩個都有過不去的情關,得不到的愛人,所以就順理成章的走到了一起,他沒有想到的是,後麵花靈竟然會懷孕……
花靈是鬼,無法孕育,需要用至寒的血。很顯然,這位擁有至寒之血的大祭司他們招惹不得,可是,和他血脈裏流著一樣味道血液的宮泠羽,卻是他的突破口……
第一次取血不成,花靈反而被小羽下了毒……
花靈給了他這世上獨一無二的溫暖,他不想讓她死去,不想失去這唯一的溫暖,所以他才會一而再的選擇傷害宮泠羽……
可是如今,小羽她拿著匕首比劃在自己身上,是什麽意思?
忘川眼神中浮出一絲困惑。
宮泠羽朝忘川伸出一隻手去:“無花散的藥瓶給我。”
忘川一怔,她怎麽知道……
宮泠羽歎道:“空間是你毀的,但我還至於連少了什麽也不知道……”
更何況,她最後也看了一眼跟了她這麽多年的戒指空間,她雖然看起來大大咧咧,粗糙得很,但其實少了什麽她心裏都是有數的。就像有些事情,她不說出來並不代表她不知道……
在忘川偷走的那些藥瓶子裏,無花散是最沒有什麽殺傷力的,他的身上一定帶著。
果然,忘川遲疑了一下,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瓶子扔給她。
宮泠羽順手接住,一刀劃破了自己的手腕。
忘川有些不解的看著她,在眼底深處,有什麽情緒翻湧而過……
殷紅的血珠很快就流淌下來,宮泠羽快速用瓶口抵住,一滴也沒有浪費了去。
接了大概小半瓶,宮泠羽便用袖子直接按在了傷口上,也沒有怎麽在意這一道傷口,直接見裝了她血的藥瓶遞給了忘川。
忘川表情複雜的接過。
宮泠羽收起匕首,忘川的目光卻落在了她依舊在流血的手腕,腳下一動,似乎想過去給她包紮。
宮泠羽卻如避蛇蠍似的,後退了一步。
忘川眼中浮出一抹受傷。
宮泠羽看著他,一字一字的開口:“忘川,我成全你和花靈。這瓶血,我給你。”
忘川仍舊不太理解她這話的意思……
宮泠羽繼續道:“你過去為我做過很多事情,但同時你也給過我兩刀,還有我孩子的一條命……我欠你再多,也還得清了。這瓶血你拿走,從此以後,你我一刀兩斷。”
“這無花散也是花靈身上所中之毒的解藥,還有我的血,不都是你想要的麽。”
“以後若是他鄉重遇,也當作是陌生人罷了。”
宮泠羽的話,一字一字化作一錘一錘重擊在了忘川的心髒上……
他以為,她會恨他,會想要殺死他。
可是他怎麽想不到,她不僅沒有想要殺他,反而還把他想要的血給了他……
然後說,與他一刀兩斷。
不知為何,忘川聽她說出絕情的話,反而覺得這比她要殺他還要讓他難受一百倍……
宮泠羽最後看了他一眼,眼睫輕垂,道:“忘川,保重。”
語落,她轉身就要投入戰場去幫助雲憶寒。
忘川腳下微動,似乎想去追她,但最終還是沒有跟上去,他看著自己掌心裏的藥瓶,一咬唇,化成白狐離開了……
……
回到郊外那間破廟已經是三個時辰以後了。
從神龕後麵將花靈拖出來,她已經奄奄一息了。
忘川將盛有宮泠羽血液的小藥瓶取出,放到了花靈嘴邊,哄她道:“靈兒,乖,小羽的血我已經拿到了……”
花靈睜開蒼白的眼睛,露出了笑容:“川郎,這真的是她的血?”
忘川點點頭,示意她將這血喝下去。
花靈卻並不急於飲下這血,隻問他是如何得到的。
忘川沒有隱瞞她,便將事情的原委全部都告訴了她……
花靈聽後,終於確定,這就是宮泠羽的血。
忘川柔聲道:“好了,現在你可以喝了吧?”
花靈的肚子上又是陣波動,好像有什麽東西從她的肚皮上飛快的遊了過去。
花靈疼得眼睛都爆了出來,她握住了忘川的手,忘川舉著瓶子的手也往她嘴邊湊了湊——
忽然,花靈原本靠近瓶口的嘴忽然咬住了忘川的手,與此同時,她奪過他手中的藥瓶,穩穩拿住,抬起腿,一腳將忘川踢了出去!
忘川對花靈是沒有任何防備的,這一腳直接給他踢飛了出去。
忘川的身子直接飛出了破廟,落在了外麵的曠地上。
破廟門口兩道身影閃過,花靈卻已經來到了他的麵前,她的身邊,還跟著一個青衫的男子。
那青衫男子皮膚雪白,在月光的盈盈照射下,反而如碧玉一般近乎透明。那一張容顏,無法用任何語言來形容,連忘川這個狐狸精都看得如癡如醉了……
忘川看呆了,竟然一時忘記自己的處境。
花靈的臉色依舊蒼白,可臉上的神情卻變得陰狠起來。她將那藥瓶恭恭敬敬遞給身邊的青衫男子,垂首跪地,語氣中是絲毫不加掩飾的恭敬:“主人,花靈已經拿到宮泠羽的血液,還請主人為花靈取出體內嬰靈!”
“……”忘川錯愕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什麽她拿到小羽的血,什麽嬰靈?
他們——在說什麽?
青衫男子的目光有一瞬落在忘川的身上,他唇角和眼角的都帶著幾分笑意,可忘川就是覺得渾身一冷。
青衫男子扶起花靈,緩緩道:“好。”
話音未落他便伸出手去,指如疾風,寒芒閃過,花靈一聲悶哼,她高高隆起的腹部開出了一朵殷紅的血花。
那如碧玉一般晶瑩剔透的手,插進了她的肚子裏,夜色中,好似有一聲嬰兒的啼哭,當他那隻血跡斑駁的手再次拿出來時,手上已經多了一個血肉模糊的肉團……
那“肉團”動了動,忽然發出一聲嬰兒啼哭……
嚶嚶的,在夜色中尤顯得幾分詭異。
而花靈的肚子,卻以一種詭異的速度愈合了!
忘川的呼吸窒了一下,這是怎麽回事?
青衫男子的手指微微握緊,那“肉團”一邊淒厲的哭著,一邊慢慢融化在了一團青色的光芒裏……
到最後的時候,那彷如嬰兒的啼哭,也變成了尖銳的慘叫……
“……”忘川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目光與花靈的相撞,忽然後退了一步。
花靈的眼底,是濃烈的殺氣,像個陌生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