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泠羽到底是沒忍住,堅持要曬太陽,桑與也沒了轍,正好下午太陽從西邊的窗子照進來,他便讓人將軟塌搬到了那裏。燕傾原是不允許開窗的,但宮泠羽堅持要開窗通風,桑與無奈,也隻好讓人把西邊的窗子敞開。
窗外傳來風雪的味道,陽光卻是毫無保留的全部都灑在了身上。
其實這屋子裏並不冷,但宮泠羽卻是這個時候才感覺到一絲溫暖的。
腹部的傷口有些癢癢,她知道這是傷口在愈合,她緩緩抬起手,遮了一下陽光,然後看著淡金色的陽光從指縫間傾泄出來。
雲憶寒,你現在在哪裏,在做什麽,有沒有看著小寶?
小寶的正式名字,定下了嗎?
他的字典……翻到第幾頁了?
宮泠羽正在出神,忽然頭頂一片陰影罩下,一張羊毛的繡花小毯子蓋到了她的身上。
她一偏頭,就看到了珍珠那張白的和珍珠一樣的臉。
宮泠羽微微皺了下眉頭:“不是讓你們出去了麽,沒有我的吩咐不準進來!”
她原本是不想對一個下人發火的,但是她控製不住。這世子府裏的一切她都厭惡到了極點,哪怕一個下人,甚至一草一木。
珍珠並沒有動,隻是看著她,眼神裏透著股深情……
倏然間,宮泠羽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她愕然的看著珍珠,瞪大了眼睛。
“你……”
這個“珍珠”不僅僅是看她的眼神不對,最重要的是,“她”身上這種熟悉的冷香味道,這天下無雙僅此一份的味道……
這貨是雲憶寒!
宮泠羽剛剛還在想他,冷不防這貨就出現了,還易容成了珍珠的樣子!
不知道為什麽,親眼見到雲憶寒扮女人的樣子,宮泠羽還是想笑。
可是她不能再雲憶寒麵前笑。
雲憶寒縮了骨,易容的樣子倒也是稱得上完美,唯一與珍珠本尊不同的是,他身上與生俱來的冷香。
而雲憶寒原本也以為,小羽認出他來以後會忍不住笑,可是他沒有料到,宮泠羽在認出他以後,隻是看了眼門口的方向,隨即便繃著一張小臉低聲道:“你怎麽又來了。”
還好已經是下午了,而鍾靈已經在中午時來過了。她不知道燕傾每日讓鍾靈來“看”她是什麽意思,哪怕是昨日她剛剛單方麵被鍾靈“撕”過,今天她還是照常來,照常說一些冷冰冰的話,宮泠羽搭理都不搭理她。但好在鍾靈不會再來了,燕傾一般都是在晚飯前回來,雲憶寒應該沒什麽太大的危險。
宮泠羽心裏見到他的激動和緊張全部都被她冷漠的表情掩蓋過去了。
雲憶寒眼睫一垂,一隻修長的手按到了她的肩上,有些顫抖,聲音也有些戰栗:“小羽,跟我離開。”
“雲憶寒,你這樣死纏爛打沒有意思。”
“跟我走。”肩上那隻手似乎用了力。
宮泠羽的心揪了一下,她別開雲憶寒的目光,輕聲道:“我和燕傾要成親了。”
宮泠羽清楚的感受到,當她說完這幾個字,放在她肩上的那隻手驀地加大了力度,強勢的將她身子扳過去,麵對他。
雲憶寒這副模樣……
宮泠羽恍了一下,差點沒能接受不了,雲憶寒卻似忘記了自己此刻還是珍珠的模樣,雙手按住她的肩膀,吸了一口氣:“你說什麽?”
“你聽到了,我不想重複。”宮泠羽挪了一下身子,躲開了他的手掌。
良久,雲憶寒的眼神一寸一寸蒼白下去,他難以置信的看著宮泠羽,抿住唇:“你騙我的。”
“我沒有騙你!”
“你與我還有婚書在,你不能嫁給別人!”
“好。那婚書呢,你拿給我看?”宮泠羽朝雲憶寒伸出了手,語氣中多了一絲不耐煩。
雲憶寒易容的臉色上都白了白,他失落道:“婚書被我毀了。小羽,你到底怎麽了?”
為什麽,會突然變得這麽陌生?
宮泠羽暗暗咬了自己的唇,開口時的語氣冰冷無比:“我沒有怎麽,我好好的,你也看到了,我在世子府吃得好住得好,我隻不過是覺得,再次待在燕傾身邊,我還是喜歡他。”
語落,她不動神色的瞟了眼門口的方向,有人影閃過去,應該是有人路過。
說實話,以雲憶寒的傲嬌性子,她有點擔心他一會兒控製不住脾氣,跟她嚷出來……
但雲憶寒隻是失魂落魄的站在那裏,失魂落魄的看著她,好似要把她整個人看穿一樣。
雲憶寒還是不肯離開。
宮泠羽無聲一記歎息,驀地抬起手,袖中一道銀光滑出,碧水劍被她橫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雲憶寒見她要對自己下手,腳下一動,就要去搶她的劍!
宮泠羽低聲吼道:“不準動!”
她也不在是窩在榻上的姿勢了,她半跪在榻上,一手拿劍對著自己的脖子,眼睛看著雲憶寒:“雲憶寒,你成全我和燕傾好不好!”
雲憶寒唇邊一絲若有似無的苦笑,他成全他們,那誰來成全他?
但宮泠羽是下了狠心的,她已經劃破了自己的皮膚,並且還有再次用力的趨勢,雲憶寒抬起手,也不敢去奪她的劍,逼迫的眼神盯著她看了好久,看得他眼底一片猩紅,眼圈也微微紅了。
好久之後,雲憶寒低聲道:“好。我走!”
他直接從窗戶跳了出去。
“什麽人?!”不多時,外麵忽然想起府裏侍衛的聲音,雜亂的腳步聲追著一個方向去了。
但宮泠羽知道,雲憶寒不會有事。
她收起劍,隱約瞧見門口又是人影一閃,難道是桑與也去追了?
果然,她從敞開的窗子很快便看到了桑與的身影。
宮泠羽臉色微變,走到了窗台前,緩緩抱起窗台上的盆栽,用力摔在了地上!
砰——
她這力道極大,哪怕是已經追出去十幾丈的桑與都聽到了聲音,不知發生了什麽,忙折身回來。
桑與回來的時候,水仙和真正的珍珠正在收拾地上的雜亂,他問清楚了事情的經過,原來是宮泠羽要自己關窗戶,卻不小心把窗台的盆景碰到了。
桑與瞧了一樣地上的狼藉,朝宮泠羽施禮道:“夫人下次小心,有事吩咐丫頭們便是。”
宮泠羽道:“我還沒有殘廢,關個窗而已。”
“……”
桑與沒再說什麽。
晚上,燕傾吩咐了要宮泠羽等他一起用膳,她也沒有說什麽,乖乖在房間裏等好了。
燕傾回來晚了些,進門便吩咐下人們將菜端上了。
菜色新鮮,味道鮮美,還都是宮泠羽喜歡的,還有海鮮粥。
“餓壞了吧?先喝碗熱粥。”燕傾說著,便眼神示意左右給二人盛粥。
“你們都不必伺候了,下去吧!”
燕傾屏退了眾人,與宮泠羽坐到了一起。
那原本就是他故意讓人放的,一條春凳,坐一個人還尚有富裕,但坐下兩個成年人,就覺得有些擠了。
燕傾極為自然的伸手將宮泠羽攬住,她的腰尤其的瘦,他摸著都有些鉻手,這還是冬天衣服穿得厚,她得瘦成了什麽樣子?
“想吃什麽,我夾給你。”燕傾離得她近,但好像是怕她反感,說話時還刻意的跟她保持著距離。
但畢竟是離得近,不管燕傾是否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他身上的墨香味道還是不受控製的傳到了宮泠羽的鼻子裏。
宮泠羽一直也沒有抬頭去看他,隻是看著滿桌子豐盛的飯菜,道:“燕傾,你想和我像以前一樣嗎?”
燕傾抬起去布菜的手微微停了一下,回眼去看她。
宮泠羽臉上淡淡的沒什麽表情,隻是在等燕傾的答複。
燕傾唇片掀了掀,一抹笑容還沒來得及在他臉上蔓延開來,宮泠羽便冷冷截斷了他將要開口說出的話:“不可能。”
想要和她像往常一樣,不可能。
燕傾的笑容僵了一下,但最終還是沒能完全褪下去。隻是從宮泠羽的角度去看,燕傾臉上的神情有些格外的……淒冷?
逞了口舌之爭,宮泠羽心中痛快了一些。
燕傾摟著她的那隻手,似乎鬆了一下,想放手,但最後不僅沒有放下手,反而愈發的用了力。
宮泠羽吃痛,皺了皺眉頭,卻不動聲色的開始小口吃著飯。
燕傾看著她慢慢吃飯的動作,神情露出一絲迷茫。
宮泠羽卻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兩個人,一大桌子的飯菜,飯桌上根本就再也沒有人說話。燕傾一口飯也沒有吃,一直在看著宮泠羽慢吞吞的吃飯,她吃的菜也就那麽幾樣,夾菜時的動作便成為了重複,燕傾看著她重複的動作,卻好似怎麽也看不夠似的。
終於,宮泠羽吃完了飯,她漱口之後,用小手帕擦拭嘴角,忽然開口說道:“我想和鍾靈天師學功夫。”
她突然開口說話,還提及了鍾靈,這讓燕傾不由得一愣,隨即懷疑起她的動機來。
宮泠羽歪著腦袋看著他:“怎麽,你不允許?她每天都來我房間裏扯淡,難道不是你授意?”
“我沒有……”
“那就讓她教我。”宮泠羽道:“反正每天都要看到她,我又不能跟她動手,動手也贏不了,不如我爭取利益最大化,讓她教我點什麽。”
“好。”良久之後,燕傾頜首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