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憶寒是何時來的?
是否一直在潛伏著不現身,聽到了她和忘川的對話麽?
或者是,看到她獨自一個人在歎氣,察覺到了什麽?
“林許,”雲憶寒語氣委屈,坐到了床邊,“我剛來,你做什麽一副警惕的姿態?”
“喔,我知道了!”不等宮泠羽回答,他自己哼了一聲,聲音飽含埋怨:“你是不是背著我偷男人了?見到我才跟見了鬼似的?”
“我偷你個大頭鬼啊!”宮泠羽抄起枕頭,朝他砸去,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問他:“你真是剛來?”
“我想上去說話。”雲憶寒驀地站了起來,高高瘦瘦的身影擋住了一片月光,緊接著他就踢了自己的鞋子,爬上了宮泠羽的床,將她擠到了床裏麵,床上溫軟舒適,舒服得他直哼哼:“娘子,你的床好暖哦~~~”
“娘子……”宮泠羽渾身的雞皮疙瘩一下子冒了出來。
雲憶寒貼得她很近,卻沒有出格的舉動,一本正經的糾正她道:“娘子,你應該喊我相公哦。”
“不然我喊你相公?”雲憶寒認真的思忖了一下,竟然一點也不介意:“其實怎麽都是行的,我無所謂你開心就好~”
“……”宮泠羽想咬死他。
“你喊一聲我聽聽嘛?”
“無聊。”宮泠羽推開他:“冷得像塊冰,凍死我了都。”
雲憶寒的身上比她還要冷,她有點心疼,嘴上說出來的話卻是在嫌棄。
她的手情不自禁的又撫上小腹,她要如何跟雲憶寒開口,說他要當爹了?
——這貨自己還幼稚的像個孩子呢!
“你肚子疼麽。”冷不丁雲憶寒一張俊臉湊了過來,宮泠羽差點失手一拳頭打出去,但同時,心中隱隱落下一口氣。
雲憶寒畢竟是個男人,到底還是粗糙,不懂得女人的這點兒事。
就算他剛剛看到了她在摸著肚子顧影自憐,也隻以為她是肚子疼。
宮泠羽“唔”了一聲,道:“有點著涼了。”
“要喝熱水麽。”
“噗。”喝熱水?宮泠羽沒來由的笑了出來,雲憶寒並不懂“喝熱水”這個梗,有點疑惑的看著她。
月光清冷,少年眉間清秀,姿容如畫。
好一會兒,宮泠羽的眼睛才從他臉上挪開,幹咳一聲,低頭看著被子,道:“不想喝。你看看你,突然出現嚇了我一跳,還把被子弄髒了。”
她說著,就要撿起剛剛掉落在被麵上的毛筆,雲憶寒卻先她一步,伸手將毛筆和白紙拾起,低眸瞧了眼被上暈開的墨跡,緩緩伸出修長蒼白的手覆在其上,慢慢移開。
等他鬆開手的時候,被上的墨跡已經完全不見了。
宮泠羽連忙去看他的手,除了有點涼以外,竟然幹淨的令人發指!
“這也太神奇了吧。”宮泠羽的語氣有點驚訝,也有點惆悵。
惆悵的是,她怎麽不會這些?
雲憶寒淡笑不語。
這時,床頭的蠟燭嗶啵的爆了一聲,宮泠羽挪到床頭,抽出銀針去挑燭心,雲憶寒的眼眸卻慢慢沉了下來,落在她寫好的一個個名字上。
這些名字,寫好了又被劃去的也有好幾個。
宮泠羽回身時,便看到雲憶寒認認真真的在研究自己寫的東西,她眼神變了變,伸手將紙抽出,故意翻了個白眼,道:“看什麽看?比你寫字好看你嫉妒了是不是?”
“是,我嫉妒。”這一次雲憶寒沒有說反話嗆她,反而順著她的意思詆毀自己:“我寫字不如你好看、清秀,所以我要多看看,以向你學習為榮……”
“少來。”
“林許,你身邊缺人手了對不對?”
“並沒有。”
“夫人,你就讓我跟在你身邊吧。”
夫人?宮泠羽哭笑不得,雲憶寒到底還有多少稱呼?
床上的地方本來就那麽小,他一雙大長腿就占了小半個床,宮泠羽縮在一角,也是跟雲憶寒肉貼著肉的……
冷香氤氳開來。
她有點心神蕩漾。
“夫人,就讓我跟著你吧。”突然,雲憶寒一手抓住她的手,放於掌心,另外一隻手蓋了上來,緩緩道:“媳婦兒,我沒有害過你……一開始的時候,我的確是挺那啥你的,但是後麵,我發現自己喜歡你以後,就絕對絕對沒有害過你。我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時候是不是?你好好想想,我願意跟著你,也真的可以扮成女孩子跟在你身邊,毫無怨言。”
“那啥我是什麽?”宮泠羽一下就抓住了重點。
雲憶寒的臉頓時像吃了一隻蒼蠅那麽難看:“就是……”討厭……
他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一開始的時候,他的確是討厭她……
可是現在,這個話不能說出來呀!
“就是喜歡。”雲憶寒嘿然一笑。
宮泠羽自然知道他心裏的小九九,兩個人開始那麽不對付,說實話,她也挺討厭他的。
“所以夫人就給我個將功贖罪的機會,跟在你身邊,你想怎麽折騰我都行。”雲憶寒帶笑的眼睛深深的望著她。
宮泠羽心裏十分不是滋味。
忘川曾經扮成過女孩子跟在她身邊,可那都是被她逼的,並且忘川自己心不甘情不願,還經常生悶氣。
可是雲憶寒……卻是這樣拋棄了自尊心,什麽都可以不顧,隻為了能夠跟在她身邊……
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
這樣的雲憶寒,還怎麽讓她忍心一把推開他?
這,可是她肚子裏寶寶的爹地啊!
宮泠羽思考了良久,雲憶寒以為她在想法子拒絕自己,臉一下就垮了,露出了潑婦本質,一把撩開蓋在宮泠羽腿上的被子,一個跨步邁下床去,赤足站在冰冷的地板上,生氣道:“林許,你今天不答應,我就不走了,我就站在這裏,直到你答應為止!”
“……”
宮泠羽一門心思的在做假設——假設雲憶寒男扮女裝跟在她身邊,他本來就傲嬌,扮女人肯定會很像,但是他的這張臉要怎麽辦?易容他肯麽?
他若是不肯易容,燕傾一眼便能看出來,到時候要怎麽說?
她完全都能想象得出,雲憶寒會舔著大臉雙手叉腰說:“我是雲憶寒的妹妹……”
惡寒……他一定幹得出來這種事!
宮泠羽越想越覺得毛骨悚然,冷不丁雲憶寒突然跳下床去,雙手叉腰說就站在這裏,直到她答應為止……
宮泠羽好笑的看著他,剛想開口教訓,卻忽然覺得胃裏一陣惡心,這反應來的突然,她立刻捂住了嘴巴!
不能當著雲憶寒的麵吐出來!
“怎麽了?”雲憶寒一見她臉色難看,便也不鬧了,赤足站在床邊,俯身下去看她。
宮泠羽好不容易忍住沒幹嘔出來,用力握住他的手,雲憶寒以為她有話要說,連忙附耳過去,熟料,宮泠羽卻是匆匆的說了幾個字:“你把鞋穿上……”
雲憶寒一半的長發如流水般垂下,遮住了半邊驚世的容顏。此時此刻,露在外麵的半張臉,容顏傾世,卻帶了薄薄的笑意……
宮泠羽在關心他。
他就知道,她會心疼自己的。
可雲憶寒沒有穿鞋,而是直接跳上了床,抱起宮泠羽往裏挪了挪,拉起被子蓋住兩個人。
宮泠羽:“……”
雲憶寒的手在被窩裏一把摟住她:“反正你以後也要習慣的,晚習慣不如早習慣。”
“……”
雲憶寒放在被子裏的手開始不老實。
宮泠羽臉色一變,製止住他。
雲憶寒委屈道:“人家想你了……”
“人家想我,跟你有毛線關係!”
“毛線是——?”
“雲憶寒,我困了。”
“嗯?我不是在給你暖被窩呢麽~”
“睡吧。”
“哦……”雲憶寒的手還想動,卻被宮泠羽一把抓住,她的聲音當真疲憊至極:“早上早點離開,樂明砂有時候會來敲我的門。雲憶寒,你既然待我是真心,就不能逼著我做什麽,我向你許諾,總有一天我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好麽。”
“好。”良久之後,雲憶寒才緩緩回答她。
宮泠羽呼吸均勻,竟然已經熟睡過去了。
雲憶寒抬起一隻手,替她拂去額前的幾縷碎發,隨後揮袖滅了床頭的燭台。
第二天宮泠羽醒來時,雲憶寒已經離開了。
桌上有熱乎乎的開水,床竟然也還是暖的。
宮泠羽伸手在床上摸了摸,發現熱水袋不見了,可床褥下麵卻多了幾塊暖玉。
“雲憶寒……”宮泠羽心頭一暖,情不自禁的叫出了雲憶寒的名字。
“林許,你起來了沒?世子妃讓你跟她出一趟門。”她醒的還真是時候,沒多會兒門外便傳來秀玉的聲音。
這個時辰還早,樂明砂出門做什麽?
宮泠羽簡單的洗漱,喝了雲憶寒給她燒的開水,便出門去了。
到了落花殿外,沒有看守的人,宮泠羽剛想伸手扣門,卻聽見裏麵傳來淺淺的交談聲,是容笙和樂明砂——
容笙道:“殿下想收複桃花島並非一日兩日了,這地圖他必然也保管得機密,怎會突然丟失?”
樂明砂說:“況且這地圖殿下就算沐浴也會一直帶在身上,這樣也能丟失,那竊賊倒也是有手段。”
……
宮泠羽眼神微挑,燕傾有桃花島的地圖?並且還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