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禦風,長老院輕易長老,當初為了金錢,答應燕傾一起陷害宮府。”
戒指空間中,一頭雪白的狐狸正在花間打滾,宮泠羽坐在它身邊,慢慢念道。
一個時辰之前,她在這裏找到了酣睡的忘川,好說歹說,忘川才消了氣。此時陽光正好,她便跟著它在這裏曬太陽。
忘川說,曬太陽補鈣。
她怎麽覺得,自己再曬下去會曬黑呢?
腳邊一熱,忘川這個大毛球突然滾了過來,兩隻前爪搭在她腿上,口吐人語:“長老院竟然還有如此貪財之人?”
宮泠羽慢慢躺在花叢上,鼻尖充斥著花朵的芬芳,手掌搭在眼上擋住強烈的陽光,覺得渾身上下暖洋洋的舒服,聲音便帶了幾分慵懶:“你別看長老院也歸祭司院管,但裏麵的油水肯定不會少。祭司院是雲憶寒的直屬部門,人都是他親自挑出來的,這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我覺得雲憶寒一定不會給他們太少的錢。”
雲憶寒,又是雲憶寒!
忘川心中聽著這個男人的名字就覺得憤然,它一個打滾,滾到了宮泠羽的肚子上,肚皮朝天的躺在她身上,懶洋洋道:“那主人打算怎麽收拾君禦風?”
“我在想,是慢慢折磨好,還是痛快一點好。”
“還是不要折磨了,長老院畢竟是祭司大人的地盤,若是給他發現了,又要惹麻煩。”
宮泠羽完全沒有注意到忘川語氣中夾帶的鋒利,忘川的語氣也並不是那麽不友好,就像一片片鋒利的冰鋒,說出來的時候鋒利無比,卻慢慢融化掉了,等人想要再去琢磨時,卻尋不到半分蹤跡。
忘川躺在她身上,一片暖暖的熱,宮泠羽覺得它像個火球,拎著它耳朵給它揪了下去,忘川蹲在花叢間,一雙碧綠的眼睛充滿了憂傷。
宮泠羽摘下一片手掌寬的葉子遮在眼睛上,懶懶道:“我先睡個覺,睡醒了再說。”
宮泠羽就真的在花叢裏睡下了。
忘川恢複人身,拿起她身邊的祭司院地形圖,看到上麵用紅色朱砂標記出來的地點,眼神慢慢深了下去。
——這幾處,不正是他殺人埋屍的地方麽。
宮泠羽這一覺睡了四個時辰。
八月桂花飄香,無論是空間裏還是祭司院,桂花的香氣飄散在空氣中,整個大地似乎都溢滿了這種香甜的味道。
忘川采了新鮮的桂花和葡萄釀酒,空間裏還有早些年他釀的桂花酒,宮泠羽拎了一壇出來,打算晚上叫上淩波,一家人一起吃頓飯。
其實這頓飯應該早一點吃,在櫻墨還在的時候。
晚飯是忘川親手做的,每一道菜都是宮泠羽喜歡的,甜點是淩波喜歡的,他正在擺碗筷,看到宮泠羽望著窗外的明月,一臉的惆悵,便走了過去。
忘川知道她在擔心櫻墨先生,握住她的手,她不需要任何言語的安慰,他握著她的手,便是最無聲的勸慰。
忽然,宮泠羽抽出自己的手,轉身望向門口。
雲憶寒不曉得有沒有看到她和忘川兩手相握的景象,臉沉得厲害。
宮泠羽大步走過去,笑意盈盈道:“怎麽,在外麵吃虧了,是誰欺負了我們祭司大人?”
雲憶寒瞥了她一眼,徑自走了進來,自來熟的坐了下去。
忘川的話就要衝口而出,宮泠羽不動聲色攔住他,道:“去加兩副碗筷,把淩波和阿搖都叫過來。”
忘川沒有應聲,卻是出去添筷子叫人了。
雲憶寒看著一桌子豐盛的飯菜,道:“我在外麵吃了虧又怎樣?”
“什麽怎樣?”
“你是要替我報仇麽。”雲憶寒目光落在宮泠羽身上。
宮泠羽搬了兩張椅子來,也坐了下去,她在想等下要淩波和她坐在雲憶寒兩側,冷不防被雲憶寒一問,順口答道:“那當然。”
雲憶寒唇邊浮出一絲笑。
宮泠羽身子探起來,去夠桌子另一邊的桂花酒,她離那酒壇子還有點距離,可偏偏不肯繞過去拿,非要戳在那裏用手勾。
“你還能再懶一點麽。”雲憶寒看不下去了,起身,拎起酒壇子放到她麵前。
宮泠羽訕笑了兩聲,用筷子戳開密封口,一股桂花的清香和葡萄的酸甜香混著醇香的酒氣撲了出來。
宮泠羽用筷子尖戳進壇口,蘸了蘸,伸出舌尖舔了舔,道:“好甜。”
她勾唇看向雲憶寒,“要不要嚐嚐?”
雲憶寒沒有說話,眼眸一沉,忽然將宮泠羽拉到了自己懷裏,低頭吻住了她,然後在宮泠羽意識到這是一個吻的時候,倏然放開了她。
砰。
門口傳來瓷碗摔在地上的聲音。
宮泠羽推開雲憶寒,狠狠瞪了他一眼,看向門口。
忘川和淩波、阿搖,全部愣在了那裏,其中忘川的眼中還隱有怒火的樣子。
完了,下一秒忘川鐵定扭頭便走!
果然,宮泠羽這個念頭才冒出來,忘川掉頭便走了。
看著這背影,就是醋意翻天啊!
雲憶寒饒有興趣的看著宮泠羽,用一副剛剛什麽也沒有發生過的語氣問道:“林許,你身邊的忘川丫頭倒是很奇怪。”
宮泠羽被雲憶寒的目光刮著,隻覺得脊背發涼。
這個忘川啊,雲憶寒還在這裏,他怎麽可以露出吃醋的表情?!
“林許。”
雲憶寒又叫了她一聲。
宮泠羽露出一抹笑,看著他,道:“你不知道麽,忘川喜歡你。”
雲憶寒臉上清淺的笑凝滯住了。
宮泠羽越來越佩服自己扯謊的本事了,她走到門口,把發呆中的淩波和阿搖迎了進來,自己去雜物間的櫃子裏拿了兩副新的碗筷。
吃飯的時候,偶爾淩波會開口問這是什麽菜,那是什麽菜,其餘的時間,大家都在低頭吃飯。飯桌上的沉默,讓宮泠羽有點摸不透雲憶寒的心思。
他為什麽要突然吻自己?
“林姐姐,你們剛剛是在接吻嗎?”沉默間,淩波突然開了口。
阿搖一口米飯差點嗆在喉嚨裏。
宮泠羽給她夾了一筷子炒雞蛋,笑道:“食不言,寢不語,意思是吃飯的時候不要說話。”她停了停,看向阿搖,道:“不然會嗆到的。”
阿搖:“……”
雲憶寒吃得並不多,倒是喝了兩碗魚湯,宮泠羽正思忖著怎麽跟他說吃完就快點離開,眼前卻突然青光一閃,淩波疾聲叫了句“回來”!那最後一隻越王蛇,便躥到了炒雞蛋的盤子邊,開始吃起雞蛋來。
宮泠羽臉都黑了,顫抖著抬起右手,就想劈死這隻畜生,卻聽雲憶寒道:“慢。”
“慢你妹啊!”宮泠羽瞪著他,咬牙道:“你不是答應過我,不讓它跟著淩波了麽?!”
淩波貪玩,萬一趁她不在的時候被越王蛇咬了怎麽辦?
她可不認為自己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雲憶寒輕輕垂下眼睛,低聲道:“又不是我讓的,是它自己跑出來的。”
“你……”宮泠羽頭皮一陣發麻:“你這什麽語氣?!”
不要一副他被她欺負了的受氣樣子好麽!
淩波見事情不對勁,連忙朝越王蛇伸出胳膊,哄它道:“乖寶貝兒,快回來,我給你找生雞蛋吃!”
越王蛇一聽到“生雞蛋”三個字,綠豆大小的眼睛幾乎就躥出了光,騰地一下纏到了淩波的腕上,淩波把腿就跑,宮泠羽都沒有來得及攔住她。阿搖也放下筷子,站起身,漠然的走了出去。
全程無視飯桌便的兩個大人。
雲憶寒優雅的起身,也要出去。
宮泠羽深呼吸,壓住自己心口翻滾的怒氣,好,雲憶寒不要臉是吧,那她也沒什麽可顧及的了!
宮泠羽朝著雲憶寒的背影,不輕不重道:“祭司大人,你剛剛為什麽要吻小女子?”
雲憶寒腳下停住,淡淡道:“我願意。”
“那我還想親你呢,怎麽樣?”
“你來。”
“……”
宮泠羽敗下陣來,一把坐到椅子上,挫敗的揉了揉頭發,耳邊傳來雲憶寒繼續向外走的腳步聲。
宮泠羽看著一桌子幾乎沒怎麽動過的飯菜,忽然想出了一招,歎道:“哎呀,你們都走了,都沒有人幫我收拾碗筷。”
雲憶寒的腳步根本停都沒有停下來。
宮泠羽的牙齒咬得咯咯響,最後把若水叫過來幫著一塊收拾的。
若水收拾完了這邊,幾乎都沒有歇著,便被雲憶寒叫了過去。
雲憶寒在白石神殿抄寫東西,看樣子似乎在抄經,頭也沒有抬,問道:“若水,你會做藕粉圓子麽。”
若水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什麽?”
——祭司大人問他會不會做什麽藕粉圓子?!
雲憶寒道:“你不會做,就不會問問其他人麽。”
“我……”若水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都哪兒到哪兒啊?為什麽他不會做藕粉圓子也會被訓斥?要知道祭司院這麽多年來,就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東西好麽?
祭司院這麽多年都飲食清淡,素食為主,最近的大魚大肉,還都是林許那個好吃懶惰的貨帶起來的——
“沒帶耳朵出來麽。”雲憶寒的聲音隱隱帶了一絲不悅。
“屬下這便去問。”若水躬身退下。
過了沒多久,雲憶寒停下了筆,字跡清秀的小本子上抄寫的根本不是什麽經書,而是一個個新鮮的、從來沒有聽說過的菜名。
——剛剛吃飯時,淩波問出來的菜名,他都記下了,並且林許吃的的最多的拿到藕粉圓子,他也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