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六年前已經救過他一次了。”雲憶寒站定,連帶著宮泠羽的身體也被迫停了下來,他絕美的臉上浮出一層寒冰般的冷漠,盯緊宮泠羽,一字一頓道:“六年前若非我出手,他早就死在世子的手上。”
“是。”宮泠羽輕輕垂下眼,清瘦的身影映在雲憶寒的一雙淺瞳裏,緩緩道:“櫻墨欠你一個人情,我會替他還的。”
宮泠羽以為,她這樣說雲憶寒會開心,卻沒有想到,他一言不發,繼續用力的扯著她往前走,她剛剛消停了一下,忍不住又罵道:“靠,你這人怎麽回事……”
若水怔在原地。
——他剛剛聽到了什麽?
他光風霽月、英明神武的祭司大人說“你竟然為了別的男人傷我。”——這話……怎麽聽著,怎麽覺得酸酸的?
若水甩了甩頭,他一定是聽錯了。是錯覺!
那邊的雲憶寒已經扯著宮泠羽走遠,若水衡量了一下,還是跟了過去。
雲憶寒一路無言,扯著宮泠羽到了曲弦司旁邊的暗房前。
這一路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宮泠羽卻已經試用過各種暴力試圖掙脫,但都無效。
站在暗房前,雲憶寒低咳了一陣,宮泠羽想趁機出手,但竟然有一種於心不忍。
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平時她偷襲別人,都挺心安理得的。
雲憶寒身材高挑,與她並肩站著還要高出一個頭,他忽然覺得自己的身體不對勁,抬手在空中劃了什麽,動作並不快,但宮泠羽卻沒有記住他劃的是什麽圖形,突然之間哢嚓一聲,沒有門的“暗房”,忽然開了一道門。
刷刷之聲一下接一下的響起,暗房不僅有了門,連窗子也都有了。雲憶寒揮袖,門被打開,他冷冷地將宮泠羽推了進去,宮泠羽被推進去的刹那,碧水劍就被她抽了出來,如一道月光般明亮。
見她要劈門,雲憶寒也隻是淡淡的看著,淡淡道:“你盡管毀,如果你不想讓竹裏館那幾個拖油瓶見到明天的太陽。”
聞言,宮泠羽收了劍,然後在若水嫌棄的目光中,雙手扒到了敞開的窗格上,露出一抹笑:“我知道錯了。”
“寒哥,我知道錯了。”
雲憶寒道:“你喊我什麽?”
“大人,我知道錯了,放我出去好不好?”宮泠羽臉皮厚起來沒有底限,眼巴巴的瞧著他。
若水汗顏。
雲憶寒道:“忘川在哪裏?”
“他啊……”忽然,一計浮上心頭,宮泠羽故作為難道:“既然事已至此,那我就不瞞著你了,但是我隻能告訴你一個人……”
雲憶寒看了眼若水,若水識趣的退下。
祭司大人對他們這位好吃懶惰的大師姐……貌似真的很好。
“你過來呀。”宮泠羽朝雲憶寒勾了勾手,雲憶寒絲毫沒有猶豫的上前,隔著一扇窗,她的聲音軟軟的,帶著一絲神秘:“我告訴你吧,是忘川在外麵有了男人,我剛剛就是送他出去跟那個男人……幽會。這本來就是個人的**,所以我出去也沒有和你打招呼。而且沒有忘川的允許,我也不好把他的**拿出來說給別人聽嘛。”
“真的麽。”
“我發毒誓。”宮泠羽立刻立起手掌。
雲憶寒道:“我不相信你。”
“先關著,什麽時候想說實話了,讓若水通知我。”雲憶寒冷冷的留下一句話,轉身離開。
“靠。”宮泠羽抓狂的揉了揉頭發,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哪裏做的不對,雲憶寒總是一副不相信她的樣子,早知道會被關起來,她剛剛在房間裏就不偷襲雲憶寒了。還以為他是病發了好對付,沒想到這次病發也沒有那麽好對付。
還有若水,說什麽大人很信任她?她怎麽就沒有看出來雲憶寒信任她。
說他總是懷疑她她才會信。
宮泠羽剛剛和雲憶寒扯謊的時候,兩個人都沒有發現,就在不遠處曲弦司的房頂上,有一隻雪白的狐狸。
實際上,忘川離開宮泠羽不到十分鍾就後悔了,悄悄跟在她的後麵,一直到她被雲憶寒關進暗房。
以及,她和雲憶寒說,是因為“他”在外麵有了男人,她才會半夜出去的。
忘川碧綠色的眼瞳裏揚起無盡的哀傷。
從燕王墓出來到現在,他的小羽就一直在撒謊,一直在對身邊的每一個人撒謊。
或許櫻墨不一樣,但是櫻墨是她心裏唯一一個特殊的人,誰也比不了。
會不會有一天,小羽也會笑著對他撒謊?
忘川不願意再想下去。
如果……如果他們從來沒有重生過,那該有多好?就算多少年後他和小羽全部化為了一抔黃土,小羽也還是過去那個小羽,從來也沒有變過。
翌日。
宮泠羽睜開眼,覺得頭重得不像是自己的,入目一片白色,她才想起昨夜,她被雲憶寒關到了暗房裏。
這個該死的雲憶寒……他最好不要有一天會落到她手上,不然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閹了他。
宮泠羽覺得自己好像發燒了,她隔空取出體溫計,卻發現做不到。
她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怎麽回事?
上次發生這樣的情況已經是好多年前,她淋了一場大雨,之後就發了燒,然後就發現自己連隔空取物的能力都暫時消失了。
該死。
這樣她連給自己配藥都不可能了。
好端端的,她怎麽會發燒?
昨天明明沒有淋雨的……
宮泠羽用手背碰了下自己的額頭,發現還真是燙得驚人。
她已經很多年沒有發過燒了。
她目光掃視一圈,屋子裏隻有簡單的幾樣家具,連壺水都沒有。
現在身體這個情況,連碧水劍都召喚不出來,就算能拿出來,她也是提不起來的——碧水劍看似輕盈,實則很重。
能削鐵如泥的劍質量都不會太輕。
宮泠羽坐到椅子上,忽然想起一件事。
很多年前,有一次替燕傾做任務的時候,她幾乎去了半條命的時候,忘川為她搭進去一條命,還分給了她半條命。
她那時候剩下的半條命是忘川給的。
櫻墨從聚窟洲而來,身懷異技,能夠分壽命。但是這種逆天而行的法子,他一生隻可用三次。給她破例用的時候,已經是第三次了。
那一次活下去的代價便是,忘川若是生病,她也會受到波及。
那件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忘川也一直是個健康寶寶,基本上不會生病的,所以她幾乎就將這件事情遺忘。
如今她的身體不是她的,卻也這樣麽。
忘川他,好端端的怎麽會發高燒?
宮泠羽自己還身在“牢籠”,又開始擔心起忘川,她拖著沉重的身體走到門邊,外麵沒有一個人。
朝陽這一麵的窗子都是開著的,陽光照射進來,卻沒有什麽溫度。
宮泠羽像昨天夜裏一樣,雙手扒住窗格,突然,一道電流劃過,她騰的縮回了手。
怎麽回事?
宮泠羽四下看了看,最後卸了半條椅子腿,站在離窗子幾步遠的地方,掄起椅子腿扔了過去,接下來的一幕,就像把椅子腿扔到了電網上,還是高壓電的,紅木椅子腿,砰的幾下就被灼燒成了灰燼……
窗子敞開的地方,隱約泛起幾道紫色的網狀線。
這暗房處處都透著一股子詭異。
宮泠羽凝神聚氣,幾乎用盡了力氣才召喚出碧水劍,照著門劈了兩下,那木門絲毫不被撼動,而她卻喉嚨一甜,吐了一口血。
身體這個時候不給力,越是出不去,她心裏對雲憶寒的怨氣就越是濃烈。
太陽穴的青筋突突的跳,宮泠羽氣得一把將碧水劍摔在門上,任由劍鋒斜插出去,們卻沒有損壞。
宮泠羽又掄起椅子,砸向那扇詭異的門。
十分鍾後……
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個幹淨,可那扇門就是霸氣側漏的戳在那裏。完好無損。
這裏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外麵都沒有人過來查看,祭司院平日裏走動的白衣弟子本就少,這個時候,應該都給若水在祭壇下麵學劍術的……
宮泠羽無奈,不能虐待自己,隻好重新躺回了床上。
她真的是好久沒有生病了,冷不防一病,似乎把之前所有沒有生過的病全部逼了出來,她很快便睡著了。
在疼痛中睡著,也是在疼痛中蘇醒的……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傳來若水清柔的聲音:“師姐,你怎麽還在睡——你怎麽把東西都砸了?!”後麵半句話,別說清柔了,已然被震驚到了!
若水欣長的身影站在窗邊,卻沒有靠得很近,顯然,他是知道這暗房的詭異和可怕的。
宮泠羽的臉上沒有血色,偏偏因了發燒,臉頰像是醉酒般微醺著,兩片緋紅像是好天氣日落時分出現的火燒雲。
她在床上坐了一會兒,才慢慢站起來,走到窗邊,若水一下就看出她的不對勁,忙問道:“師姐,你怎麽了?”
“快去告訴雲憶寒,我發燒了。”宮泠羽的表情也很痛苦,她的腦袋就像被成千上萬隻螞蟻啃噬一樣的,劇痛無比,聲音無力至極:“快去告訴他,我不能發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