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宮泠羽和雲憶寒誰也沒有和誰說過一句話。
下了馬車,宮泠羽先一步離開,一點要理雲憶寒的意思也沒有。他這個人仗著自己有幾分本事,還想管天管地了?
之前好不容易對雲憶寒的有的一點好感,這下也全部磨滅了。
宮泠羽閑逛到花園,見到長廊上有幾道人影閃動,吵鬧聲傳入耳中,她快步過去,便見到幾個白衣弟子拿劍對著忘川,忘川手裏還牽著他們上午撿回來的那個小男孩。
宮泠羽臉色微變,就要上前,冷不防手腕被人扯住,雲憶寒的手和聲音一樣的寒涼:“你當我這祭司院是什麽地方,隨隨便便什麽人都可以往進帶麽。”
“雲憶寒你有病啊!”宮泠羽甩開他的手,看著他憤怒道:“人是我做主帶回來的,你有什麽衝我來。”
雲憶寒一聲嗤笑:“我當然要找你。”
他今天不教訓教訓她,給她點顏色看看,她就不知道這祭司院如今誰還是主子,誰說的話最大是吧。
那邊的白衣弟子聽到這邊一聲吼,全部都停下來望向這邊,雲憶寒輕拂衣袖,寒氣淩人:“你們先下去。”
“是。”
白衣弟子盡數退下。
宮泠羽抬眼,一邊看著雲憶寒,一邊晃到了忘川身邊,小聲道:“你放心,你想留下來的人,我一定會給你留下。”
忘川垂下眼,歉意道:“對不起,讓你為難了。”
宮泠羽道:“沒什麽為難的,是有的人太討厭。”
雲憶寒忽然看向她,宮泠羽大有一種說悄悄話都能被聽到的感覺,果然下一秒,雲憶寒的臉就黑了:“我都聽得到。”
宮泠羽聳聳肩,無所謂了。
“你先帶他去我房間。”宮泠羽對忘川道。
忘川仍然不放心的看向她,她搖了搖頭。
忘川帶著阿搖也離開了。
長長的走廊下隻剩下了宮泠羽和雲憶寒兩個人。
雲憶寒已經做好了她會跟自己翻臉的準備,隻要她想動手,他就會立刻把她關起來。關幾天,看她服不服軟。
然而雲憶寒一萬個想不到,在所有人都離開以後,宮泠羽臉上的怒氣一掃而空,她竟然笑著走過來,晃了晃他的手臂,盈盈道:“剛才是我做的不對,我道歉。”
她當然不會忘記雲憶寒吃軟不吃硬,傲嬌得很,但是她怎麽能在別人麵前跟他服軟呢?
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誰也看不到的時候,她想怎麽死乞白賴的服軟都可以是不是?
雲憶寒奇怪的看著她,眼底有一絲鄙夷。
宮泠羽料想他是覺得自己前後的反差太大,便哄他道:“我最近脾氣不太好,每次發過脾氣都覺得自己做的不對,我跟你道歉好嘛。”
果然,雲憶寒的臉色也好了幾分,沉吟道:“就剛才做的不對麽?”
“從牡丹園起我做的就不對,我不應該管姓傅的,他又不是我喜歡的人,我管他死活啊。”
宮泠羽嘴角咧得更深了,雲憶寒從來不知道一個女人笑起來可以這樣醜,這不符合他的審美。
宮泠羽笑著說:“我最喜歡你了,以後你說什麽我就聽什麽,好不好?”
按照以往的作戰經驗,雲憶寒在聽到她的表白,聽到她說喜歡自己以後,都會無意例外的炸毛,如果氣到了一定地步,還會以她的性命做要挾,不準她喜歡他。然而今天的雲憶寒不僅沒有生氣,也沒有炸毛,反而還摸著她的腦袋,眼中露出了一絲笑容。
宮泠羽當時就覺得他的這種表情很熟悉,但是想不起來在哪裏看到過。
雲憶寒說:“記住你剛剛說的話,再有下次,決不輕饒。”
“一定忘不掉!”宮泠羽就差拍著胸脯做保證了。
雲憶寒離開以後,宮泠羽才恍然想起剛剛自己為毛會覺得他那種表情眼熟了——因為每個人在撫摸自己的寵物時,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該死的雲憶寒!
宮泠羽臉上慢慢凝出一抹冷笑。
她當著雲憶寒的麵這樣保證,可他不在的時候,該怎麽來,不還是得按照她的劇本走?大不了就是以後做事小心一些罷了。雲憶寒現在越來越愛插手她的事,和一開始說的根本就不一樣,宮泠羽心裏十分不服,但是對於雲憶寒這種暴力解決不了的人,她目前為止,還沒有想到什麽好的辦法。
等她想到了,他就等著吃不了兜著走吧!
夜晚,雲憶寒在白石神殿對著離雪的畫像沉思。
若水端著藥進去,有些擔憂的看著雲憶寒。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的頭發變成銀色了。自從那次看到他眉間妖氣衝天以後,他的頭發就沒有變白過。
可是今天他的頭發再次變成了銀白色。
雲憶寒席地而坐,長發流水一樣淌下來,三千青絲散落在地上,如綢緞般的質感,光澤惑人。
若水在旁邊站了許久,雲憶寒才開口道:“把藥放下。”
“是。”若水聽他的語氣和平時無異,便稍稍有點放下心來,熟料雲憶寒忽然起身走到他這邊,若水看見他的那雙帶著紫氣的眼眸,心一下就涼了半截。
然而雲憶寒卻似乎並沒有發現自己身體的異常。
紫袖拂動,他優雅地端起藥碗,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喝下了一整碗藥,爾後伸出舌頭舔了舔唇邊的藥汁。
若水收起藥碗,沒有離開,雲憶寒見他欲言又止,便道:“若水,你跟我的時間最久,有話但說無妨。”
若水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提醒他,因為他覺得祭司大人已經病入膏肓了。
他不知道這是什麽奇怪的病,但是每次發作,他的頭發都會變得銀白,性格也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若水道:“風影傳回的消息,十二樓的樓主失蹤了。”
“失蹤?”雲憶寒一聲嗤笑:“又不是小孩子,好端端的人怎麽不見了。”
“屬下也不知。”
“隨他吧。”雲憶寒沉默了一會兒,淺笑道:“現在世子可信任於你了?”
若水垂首道:“殿下深信屬下背叛了祭司大人。”
雲憶寒沉吟了一下,道:“若水,在這個世上我信任的人不多,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若水忽然給雲憶寒跪下,認真道:“若水不會背叛祭司大人,若水謹記,在世子麵前隻是偽裝做戲,不會當真被太子策反的。”
“你起來說話。”
“是。”若水起身,月光下雲憶寒的長發一點一點變回墨色,眼底的紫色光芒慢慢沉澱下去,恢複了如常的模樣。他拿著畫像,走到殿外的三生石前發怔。
若水跟了過去,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大人,我想見姐姐一麵。”
雲憶寒回身看他,道:“等年底,我安排你去鳳麟洲一趟。”
“多謝大人。”
“若水。”雲憶寒叫他的名字,微微歎道:“你上一次見她,已經是五年前了吧。”
若水有些錯愕的看著他,訝異他居然還記得這樣的瑣事。
雲憶寒道:“我並非鐵石心腸,隻是我無法給你姐姐什麽,所以寧願讓她遠嫁鳳麟洲。至少鳳翎王府那位公子是真心待她,她會幸福。”
若水沒有想到,雲憶寒會跟他說出這樣一番話。
的確,他一開始確實因為祭司大人把他唯一的親生姐姐遠嫁而怨恨過他,但是他後麵還是想通了。姐姐和雲憶寒是完全不同的人,她的喜歡再深再濃,也得不到任何的結果。與其這樣,倒不如讓她嫁人,她不愛那人,至少那個人是真心愛她的,她以後也吃不了虧。但親人終歸離自己遠去,隔很多年才能相見一麵,這還是成為了他心底的隱痛。
可是,這樣的話從雲憶寒口中說出來,他倒是有些受寵若驚,有點懷疑今天的太陽是從哪裏升起來的?
從白石神殿出來以後,若水就在思考一個問題。
祭司大人變了。
變得愛說話了,還是會跟人解釋了?亦或是,他能夠聽從別人的意見,不再一意孤行了?可是這樣的變化是好是壞,又是從何時開始的?
若水滿腦子的問題,連不知何時走到他麵前的冰魄都沒有發現。就在他快要撞上冰魄的時候,她突然朝他做了個鬼臉,若水回過神來,難免有些惱,但一看冰魄臉上可愛的笑容,卻怎麽也惱不起來了。
他終於明白過去雲憶寒冰冷待人,卻為何在教訓冰魄時會留一絲餘地了。
戒指空間內——
宮泠羽在自己的實驗室忙上忙下,忘川進來差點撞到她,他連忙扶住宮泠羽手中的試管,關切道:“小羽,你著什麽急?”
宮泠羽一臉的鬱悶:“我前幾天玩大了,差點把樂明砂和容笙打死,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我要給她配幾副調養身體的藥。”
忘川聞言噗嗤一聲笑,接過她手中的試管,牽著她坐到了一邊,他則戴上手套,道:“需要哪味藥,你說,我去拿。”
“就知道忘川最好啦。”
宮泠羽托著腮指指點點,報出藥名和劑量,看著忘川代替自己把藥製好,還順便把上次樂明砂要的“求子藥”一並給做了。
兩種藥,裝在了不同的顏色的瓶子裏,被宮泠羽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