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泠羽輕輕納出一口氣,她沒有想到,雲憶寒會這樣容易就放過他們。早知道他喜歡聽軟話,她能變著花樣兒的說好聽的給他。
她轉身去扶櫻墨,櫻墨卻用力推開她,宮泠羽很難想象,他現在居然還會有這麽大的力氣,一臉詫異的看著他。
櫻墨蒼白的臉冷凝下去,抬起手,顫顫巍巍的指著雲憶寒離去的背影,語氣慍怒:“他,他什麽意思?什麽叫你是不是真心跟著他……你跟他,你們……”櫻墨的眼中滿是不可思議和震驚。
宮泠羽恍然大悟,原來他想歪了,以為雲憶寒說的“跟著”是跟他在一起啊!
宮泠羽失笑道:“師父,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先出去再說。”
她再次上前,扶住櫻墨,感覺到櫻墨還在排斥,便稍稍用了力氣向外走去。她的步子有些快,誰知道雲憶寒這樣容易的放過他們,等下會不會反悔?
甬道陰暗潮濕,兩邊石壁上被水浸濕的燭台,宮泠羽怎麽點也點不著的燭台,竟然都在熠熠的燃燒著。
綿長的甬道中,隱約飄蕩著一抹幽麗的冷香。
再次出現在雲憶寒的房間時,他已然正襟端坐在屏風後的矮幾旁,施施然的喝著茶。盤在屏風上藤蔓一樣的越王蛇,感知到衣櫃中的動靜,警惕的弓起了身子,在雲憶寒清冷的目光中,不情願的縮回了身子。
宮泠羽率先出來,然後回身接出了櫻墨。
這是六年來,櫻墨第一次聞到清新的空氣。
宮泠羽對雲憶寒道:“我們先回房,我等下過來找你。”
語落,宮泠羽便扶著櫻墨向自己的房間走去。進門之後,看到忘川正在桌邊處理自己的傷口,宮泠羽簡直一個頭兩個大了,放下櫻墨又去看忘川的傷,忘川見到櫻墨也十分詫異,他以為他早已不在人世,沒有想到還會見麵……
“先生……您回來了。”忘川稱他“先生”慣了,櫻墨笑容如沐春風,頜首。
宮泠羽幫忘川處理手臂上的傷口,手法快、準、狠,櫻墨看著他包紮的動作,目光露出一絲溫柔。處理完忘川的傷口,宮泠羽給櫻墨倒了杯熱水,拉了把椅子坐到他麵前,輕聲道:“我和雲憶寒沒什麽,他現在……也算是我的師父,教我功夫,至於為什麽,我以後再跟你解釋。”
櫻墨沉吟了一下,道:“其實雲憶寒並沒有把我怎麽樣。”
宮泠羽、忘川同時驚詫的看向櫻墨。
櫻墨的聲音仍然虛弱,可是卻一如既往的讓人心安,他解釋道:“把我傷成這樣的是燕傾。”
櫻墨輕輕的開口,把事情的原委道了出來。
六年前,他以為宮泠羽被燕傾殺死,情急之下去找燕傾決鬥,但是他輸了。燕傾不知出於什麽目的,並沒有要他性命。為了不讓任何人找到他,他將他交給了雲憶寒。
時至今日,櫻墨都覺得當初他落在雲憶寒手裏,反而是一件幸事。雲憶寒為人清冷孤傲,但是卻不會用下三濫的手段,燕傾可能會折磨一個人至死,但是雲憶寒,隻會對他放之不理。不僅如此,他能夠有命留到今天,還要感謝雲憶寒。
要不是雲憶寒給他吊著一條命,他也不會再見到小羽。她雖然換了副臉,也換了個身材,一切都詭異的奇怪。可他的小羽沒有死,這便是最大的幸運。
宮泠羽聽著聽著,臉色變得匪夷所思起來。雲憶寒不是什麽好人,但是他救了櫻墨,她感謝他。宮泠羽又將自己借屍還魂的事情講給櫻墨,櫻墨一路從聚窟洲遊曆到南詔,也算博文廣識,閱曆極深,可聽了這話仍然有些驚訝。宮泠羽目光不經意觸及到忘川的傷口,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在雲憶寒的地盤,忘川怎麽還能受傷?
雲憶寒可是一把巨大的保護傘。
宮泠羽看著忘川問道:“怎麽傷的?”
忘川欲言又止,宮泠羽臉色一沉,道:“是雲憶寒對不對?”
雲憶寒的地盤沒有人能在他眼皮地底下傷人,但是若是他出手傷人,誰還能攔?
宮泠羽深深吸了一口氣,她說過,不允許任何傷害忘川的。來不及說什麽,她直接去了雲憶寒的房間。
偌大的房間內,竟然還是沒有點燈的。
月光清輝中,雲憶寒正慢慢褪下身上的袍子——
宮泠羽死也沒有想到,這廝竟然會不關門就脫衣服,重點是,丫丫的裏麵居然沒有穿別的——
宮泠羽有些納悶,照說雲憶寒的功夫遠在她之上,她站在這裏,他就應該感覺到了,然後毫不留情的轉過來給她一下子,再暴怒著說“你偷看我?!”
這才是雲憶寒。
可是,她都站在這裏好幾秒了,雲憶寒的袍子都褪到腰上了,他仍然還是沒有發現身後的她。
不對勁!難道他病發了?!
宮泠羽一個箭步上前,扒住雲憶寒肩膀,熟料她的手剛碰到他的,但覺一角細膩光滑的布料羽毛般從指尖絲滑而過,緊接著觸手便是一片冰涼。
“呃。”宮泠羽尷尬的收回手,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她剛剛竟然在雲大爺的肩膀上摸了一把,而她竟然還羞澀的覺得這揩油揩的值了,手感不錯。
在宮泠羽的尷尬中,雲憶寒在她麵前施施然的脫掉了上衣。
隻瞄了一眼,宮泠羽便覺得鼻子微熱,一股血腥的味道直逼鼻尖,她要流鼻血的……
雲憶寒身材高挑,雪膚墨發,這巨大的誘惑簡直讓人受不了……
宮泠羽單手遮住眼睛:“幹什麽?!”
雲憶寒淡淡道:“我看了你的,你也看了我的。”
“你有病?”
“扯平了。”雲憶寒慢條斯理的將衣服穿好,目光仍舊是嫌棄中帶著厭惡,斜眼睨著宮泠羽:“所以你以後不準喜歡我。”
“……”這人什麽邏輯?
宮泠羽聞言發出一聲冷笑:“晚了,我就是喜歡你,今天喜歡你,明天也喜歡,以後也喜歡。這輩子喜歡,下輩子也喜歡,三生三世都喜歡……”
她每說一句話,雲憶寒的臉便沉下去一分,宮泠羽心中笑開了花,原來雲憶寒的弱點就是這個啊。
以後有他受的。
雲憶寒怒火中燒:“你給我出去!”
宮泠羽不僅不聽,反而無賴似的坐在了地毯上,雲憶寒看了她一眼,也沒有跟她動手,宮泠羽原以為是她勝了,熟料雲憶寒信步向門口走去,宮泠羽臉色微變,霍的從地毯上跳起來,擋在他前麵,露出一抹媚笑:“我起來了,咱們有話好好說,我不鬧了。”
她就知道,他悶著不出聲就沒什麽好事,他奈她不得,就想去對麵害忘川和櫻墨!
雲憶寒坐回地毯上,彈指點燃矮幾上的紗燈。屏風上那隻幼年小蛇,蹭到了雲憶寒腿邊,像隻小狗一樣討他的愛撫,卻被雲憶寒冷冷一看,嚇得直接縮回了屏風。
宮泠羽好奇道:“這蛇什麽品種?”
“越王蛇。”雲憶寒看著那條蛇,目光深邃:“未成年的越王蛇,隻有一個腦袋。”
這條蛇還是在夜王府裏她的房間發現的,從撿回來到現在,倒是長了不少。
宮泠羽一隻腳繞啊繞啊,繞到地毯邊,目光與雲憶寒對視,見他沒有說什麽,便坐了下去。
兩個人相對而坐。
宮泠羽麵對雲憶寒,滿腦子的正事都被耽誤,她想的都是雲憶寒裏麵沒有穿衣服和他那滿身的風華……
半晌,宮泠羽收回思緒,質問他:“你為什麽要打傷忘川?”
“忘川?”雲憶寒神情有些迷茫,明顯是不知道忘川是哪個。
宮泠羽沉住氣,想到忘川如今的身份還是侍女,道:“忘川是我的人。他……還是個女孩子呢,你怎麽能對女孩子動手?”
雲憶寒道:“眾生皆平等。”
“……”去你媽的眾生!
幽幽火光中,雲憶寒一張顛倒眾生的臉完美無缺。他長指扣在桌上,略作沉吟道:“櫻墨是世子要囚禁的人。”
“我知道啊,但是我相信你,你肯定不會怕他對不對?”
雲憶寒道:“這件事我可以幫你。”
宮泠羽笑道:“謝謝。”
雲憶寒頜首道:“我說過,你的事情我會盡量幫你,我不管你與毒王穀的關係,與夜雲輕的關係,與櫻墨什麽關係。隻要你聽我的話,成為下一任祭司。你想要什麽,我都會給你。”
雲憶寒以家常口吻道出宮泠羽的秘密,卻不並以為然。宮泠羽心中驚詫他知道自己與毒王穀的關係,但是並不害怕。
因為雲憶寒是真的對別人的事情不感興趣。
他更不會把她的事情去跟別人說。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雲憶寒是個非常讓人放心的人。他知道的很多,但是卻守口如瓶,從不為外人道。
雲憶寒目光微動,忽然道:“把他安置在竹裏館。”
他的啼月樓,還不是誰都可以隨隨便便住進來的。
宮泠羽明白,他口中的“他”,是櫻墨。雲憶寒才不會相信她的鬼話,什麽櫻墨是她的父親,那時在暗牢裏,他不過是給了她一個台階下。雲憶寒這樣做,宮泠羽心裏竟然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明明知道他是有目的,是需要她繼承他的位置,可宮泠羽還是覺得雲憶寒似乎和以前不一樣了。他那麽傲嬌,即使為你好,也絕對不屑去承認的。
這時,門口傳來聲音,忘川推開門,麵露急切:“先生暈倒了!”
宮泠羽立即起身,跟他回了房間,雲憶寒也意外的跟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