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時分,宮泠羽換好男裝,乘坐夜雲輕的馬車去往大光明寺。
路上,夜雲輕一直在吐槽長孫氏幹預並斷了他的經濟來源,他都好幾天沒有去脂香閣看望他的老相好們了,不知道她們是不是已經有了新歡,忘了舊愛?最近的生意好不好?有沒有思念他?這酸溜溜的話聽得宮泠羽一陣肉緊,真想給他踹下車。
宮泠羽忍住抬腿的衝動,問道:“你跟袁紹怎麽結的怨?”
夜雲輕道:“袁紹那個腦袋不會拐彎兒的死木頭,說話太直。從前我在朝堂上沒少被他告狀,當著那麽多朝臣的麵就說我的壞話。後來迫於無奈,王上才把我調去了兵馬司。你一定不知道兵馬司有多無聊,連個妹子都沒有,全是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兒,看他們我就想吐。好不容易聽說做飯的張婆子家閨女生得清秀,我一看,那滿臉的麻子差點沒惡心死我!”
宮泠羽聞言哈哈大笑:“這麽慘啊,那等下你要把他暴揍一頓。事先聲明,揍人的事我不參與,我隻管把風兒。”
“你隨意你隨意。”夜雲輕兩隻桃花眼亮的似水晶,邪惡的一轉:“誒,我說祭司院裏麵就沒什麽特別殘忍的整人手段麽?”
宮泠羽心裏一下樂了,敢情這貨現在敢跟她打聽雲憶寒了。她詭笑道:“有啊,多得很,改天帶你摸進去看看?”
夜雲輕思索了一下,惡寒道:“還是算了吧,他雲憶寒敢無視王法亂來,本小王還是不給王上添堵了。”
宮泠羽幽然一笑,沒有吱聲,他這是不敢像雲憶寒一樣我行我素,無法無天。
到了大光明寺外,夜青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將馬車藏好,便回來與夜雲輕、宮泠羽匯合。他也知道宮泠羽是女扮男裝的,身上穿的衣服還是他家小王爺的,他心裏有些怪怪的感覺,奇異的目光也一直盯著宮泠羽。
再穿過一道樹林就是大光明寺了,夜雲輕伸直了脖子,眺了一眼,道:“怎麽才能把袁紹那條魚釣出來?”
他看向了宮泠羽。
宮泠羽摸著下巴笑道:“好說好說。美人計屢試不爽,你讓夜青扮成女人去勾引他,他不就跟著出來了?到時候你把他綁到偏僻的角落暴揍,我在一邊給你把風,遮住他的眼睛,他連是誰揍的自己都知不道呢。”
夜雲輕認真的思考著,夜青卻黑了臉,憑啥要他去扮女人?
過了一會兒,夜雲輕否定道:“不行。美人計隻有對我這種珍惜美人的男人才有用,袁紹是個木頭,不懂得憐香惜玉,恐怕不行。”
夜青聞言,暗自鬆了一口氣。
宮泠羽嘖道:“那就讓夜青假扮懷真的鬼魂,不要露臉,模模糊糊的他也看不清楚,隻是懷真沒有頭發——”
夜青實在聽不下去了:“憑啥總是讓我去?”
夜雲輕給了他腦門一記爆栗:“你不去還讓主子我去?我帶你出來是讓你玩兒來的?”
夜青委屈的不敢言聲,憤然的眼神轉向宮泠羽。
宮泠羽攤攤手,無奈道:“你瞪我也沒有用呀,我一介女流,體質弱,身子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挨一下就傷,碰一下就死,我要是死在了這裏,第一個就不放過你們。”
夜雲輕腦海中猛然閃過“鬼”這個字眼兒,心尖一抖,不動聲色的站到了宮泠羽和夜青中間,雙手攏進袖中,皺眉道:“那怎麽辦,想想辦法呀。都想想辦法。”
宮泠羽道:“那隻剩下了一個辦法。”
“什麽?”夜雲輕和夜青同時豎起了耳朵。
宮泠羽詭笑道:“讓夜青去藏經閣偷經書,然後把袁紹引出來,你收拾他,我把風。”
夜雲輕一聽,於她一拍即合,當下便吩咐夜青去偷書:“我已經派人查好了,半個時辰後袁紹會替段青山的崗,那時你再進去偷書,動作利索點,定要把人給我誘出來。”
夜青無奈,隻好硬著頭皮去了。
宮泠羽斜眼睨著夜青消失的聲音,似笑非笑道:“看來你的準備工作做的很充足呀。”
夜雲輕連什麽時候輪崗都查得一清二楚,想必在報複袁紹這件事上下了很大工夫。可惜袁紹隻是性子直接,說話不會拐彎抹角得罪了這主兒,便要被他時刻惦記著,真是不幸。
四周忽然刮起了一陣陰風。
夜雲輕想起死去的懷真,背後有些發涼,他雖然嘴上說著懷真的死與他無關,可心裏終究還是害怕的,他靠近宮泠羽,道:“小媽,你輕功好,等下就在樹上放風好了。”
宮泠羽陰測測一笑,伸出指頭戳了戳他肩膀:“你等下不要嚇暈或者餓暈過去,否則我是不會管你的。”
“心狠的女人,本小王才不是害怕。我隻是怕你走遠了迷路,還要浪費時間去找你。再說——我哪裏不好了?”夜雲輕自戀的甩了甩頭,看著她的眼睛,語氣頓時轉為曖昧:“也是,你又沒有上過我的床,自然不曉得我有多好。我‘哪裏’特別好。”
宮泠羽:“……”
光明寺內,藏經閣外。
身材矮小的袁紹,腰上卻別了把大刀,他比旁邊的侍衛都要低很多。又瘦又小的他在個高、條順、英氣的侍衛們麵前指揮,顯得有些滑稽可笑,但他卻不為所動,麵容一絲不苟,來回踱步道:“我就從來沒有信過什麽鬼神之說,這些純屬無稽之談,經書失竊一事必然是人為。今晚我不睡覺,和你們一樣守整夜,招子都給我放亮了!”
“是!”眾人異口同聲,聲音響亮。原本隊伍中有幾個犯困的人,上下眼皮子都粘到了一起,活生生被這動靜給震精神了。
袁紹冷冷的目光掃過藏經閣附近的每一處,最後抱著刀坐到了台階上,一動不動,像一尊雕塑。
段青山雖然和他一起來調查,可為了分清各自的功勞,他們都用的自己的人,互相不參與。說是一起來的,其實就是各自調查。為了爭這頭等功,段青山一把老骨頭也是拚了命想要表現。
寺門口也設有守衛,雙方的人各指派出兩名。俗話說一個和尚挑水喝,兩個和尚抬水喝,三個和尚沒水喝,人一多了,誰也不願意幹活,都等著別人去做。此時門口的四個人已然昏昏欲睡,腦袋就要耷拉到地上了。
夜青快如疾風,蹭的竄進了寺內。
之前也來過幾次大光明寺,夜青對這裏的地形還算熟悉,沒費多少工夫就繞到了藏經閣的後門,打暈了侍衛,潛身進去。
眼睛掃了一圈,夜青隨手拿起幾本《大藏經》塞進懷裏,正待使個伎倆告知袁紹“賊人在此”,以引誘他出門,忽覺身後一陣厲風,寒光閃過,夜青快速掠起,直接從窗戶跳了出去。
袁紹矮小的身子幾乎是同時躍上窗台的:“東南方向,追!”
原本布置在外麵的人,一部分分開來,一窩蜂似的追了出去,另外的人留在原地,袁紹將長刀插入刀鞘,也飄身跟了上去。
夜青雖然會武功,但是卻算不上高手,人少時防身姑且可以,真動起手來他就不行了。現在身後有一群人,速度都不比他慢,饒是他做了多年的侍衛,經驗豐富,事態緊急,眼下卻沒了辦法。
他唯有在被追上之前,盡快趕到主子麵前,但是主子要的隻是袁紹一人,他引了一堆回去——主子看不清臉,一怒之下會連自己一起揍吧?
夜青心中開始發慌,腳步不自覺間慢了下來。
忽然,一道黑影從暗處躥起,如閃電般衝到了夜青麵前,將他領子一提,瞬間掠出地麵十幾米,停在了一棵樹頂,宮泠羽壓低聲音道:“是我!”
一聽是她,夜青不由自主鬆了口氣,宮泠羽卻縱身下去,他低頭,隻看到一道影子快速在林間穿過,緊接著是十幾道影子唰唰閃過。
袁紹他們都去追她了。
就是這不過幾秒的時間,宮泠羽已然替代了夜青。林間光黯,樹影婆娑模糊,袁紹並沒有注意到先前所追之人被掉了包,隻覺得他的速度更快了。很快,身後的侍衛便被甩下,不知不覺間隻剩下了袁紹一個人。
到了和夜雲輕約定的地點,宮泠羽向右邊一翻,身影眨眼間不見了。
袁紹這時方知自己中了計,他立刻停下來,拔出長刀,小心翼翼的環視著。
忽然,他腳下的土地一鬆,一隻手從地下伸出來,抓住了他的腳,將他也拉了下去。
陷阱是夜雲輕剛剛挖好的,裏麵漆黑一團,什麽也看不見,他就是把袁紹給揍死了,他都不知道是誰害的自己。
宮泠羽懶洋洋的躺在一根樹杈上,翹著腿,枕著雙臂,透過樹葉的縫隙窺探夜空繁星,心中暗誇夜雲輕這招不錯,夠損。熟料沒過幾秒,便聽見下麵的陷阱裏傳出袁紹和夜雲輕的對罵聲:
“想不到堂堂夜小王爺也會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竟然挖陷阱,還使用**香!”
“你以為自己能好到哪裏去?私下調查老子,還跟王上麵前說我壞話!”
“調查你是因為你玩世不恭,行事古怪,在做有損王朝之事!”
“我呸。你他娘的少給老子安這莫須有的罪名……你敢打我臉?!今天我非得踩死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