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喜帕垂落在胸前,遮住了眼前一片風光,轎門被人從外麵打開,喜娘扶著宮泠羽下了轎子。她模糊的看到麵前的是一道小門,不禁有些納悶,這老爺子娶親,竟然要從這過下人的小門走?
夜王府有東偏門,就算是填房,不能從正門進去,也用不著從這下人走的小門進府吧?
這門親事,真是越來越讓人感興趣了。
從北小門一路被喜娘背到了西大廳,一路上不停的有人指指點點,宮泠羽也明白了個大概。
原來這“桑娘”,竟是嫁給夜老王爺衝喜的!
夜老王爺從前年起便臥床不起,吃了無數的靈丹妙藥也沒能好起來。前些日子,南詔王親自下令,讓祭司出主意,結果那大祭司讓人尋了一位生辰八字和夜老王爺相匹配的女子——就是遠在雲陽城偏遠小村裏以養蠶為生的農女桑娘。
桑娘被迫上了花轎,接下來桑娘又是如何去的燕王墓,如何被她代替的,她便不得而知。
“果真是有趣。”忘川溫言一笑。
宮泠羽在喜帕下的臉,也有些哭笑不得。那位年輕的祭司她並未見過,隻聽說他深居祭司院,即便是出來時也會佩戴麵具,連南詔王都極少能夠見到他的容貌。隻是那少數見過他相貌的人,都說他生得極其漂亮。
一個男人,能漂亮到哪裏去?美得過她家忘川麽?!
不過要說美男,她倒是想起了一個人——那個在燕王墓裏麵的傲嬌弱美男!但是比起顏值,宮泠羽更想知道的是那祭司的本事如何,是真的天賜神力,還是裝神弄鬼?
另一方麵,她原想隻要在夜王府不碰上夜雲輕,總能算省去了一大麻煩,可竟然要嫁給那個老東西,以後的日子想必也不會很太平。
好在她並沒有想要過太平日子。
她不安生,這燕氏的江山也別想太平。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大家一起不痛快吧!
大廳內少有的幾個人,上座的老婦人應該是夜老王妃,她身邊站著兩個侍女,看起來都很機靈。兩側,分別坐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和幾個打扮嬌豔的美婦。那男人宮泠羽也認識,是夜王府的庶長子夜長風,旁邊的應該都是他的妻妾。門檻前置著火盆和瓦片,本該由新郎背著新娘跨過去,再踩碎瓦片,可夜老爺子如今這身板,別說背人,就連下床都難!
那麽,跟她拜堂的是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行對拜禮時,透過半透明的紅紗蓋頭,宮泠羽看清楚了她對麵站著的那個小廝模樣的男人,以及他手裏抱著的一隻公雞。
那公雞脖子上係著紅色的綢帶,小廝此刻正滿臉焦急的按著公雞的腦袋,迫使它“低下頭”去行禮。他的力氣有些大,公雞原本安安靜靜的,此時卻咯咯的啼叫起來。
蓋頭下,宮泠羽的唇輕輕勾了起來。
公雞拜堂。
她活了三輩子都沒有和公雞拜過堂。
掩在紅袖下的手,微微動了動。
小廝抱著的公雞忽然安靜了下來,他提到嗓子眼兒的心總算放了下來,誰料這一口氣還沒能完全放鬆下來,但見那公雞伸著脖子叫喚了兩聲,徹徹底底的沉寂下來。
小廝低頭擺弄了好一會兒,才如遇大敵般驚惶叫道:“這,這……這隻雞死了!”
坐在上位的老王妃長孫氏一聽,一不留神將茶杯打在了地上,站起身來,驚道:“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有個人覺得跟公雞拜堂不爽,毒死了唄!
長孫氏的聲音剛落,便聽砰的一聲,那隻公雞竟然從中爆開,雞血濺得滿地都是!
大廳裏因為一隻公雞的突然暴斃瞬間亂成了一團,宮泠羽站在那裏,心中一陣暢快淋漓的冷笑。
混亂持續了一陣兒,直到下人將場麵收拾幹淨,長孫氏才哀哀道:“那神雞……收拾一下好生厚葬了吧。來人,去攬月閣請小王爺過來!”
蓋頭下的宮泠羽聽到“神雞”二字,憋笑幾乎就憋出了一身內傷。
一個侍女應聲就要出去請夜雲輕,卻被長孫氏悄悄扯住了袖子,她看了眼一邊坐著神情不變的夜長風,對那侍女小聲交代道:“小王爺若是還執意不肯來,你便與他說他乃夜王府嫡係唯一的一脈,就算不替他父親著想,也要替王府的臉麵著想,讓他務必給我過來!”
言罷,她迅速瞥了眼夜長風,他似乎並沒有將注意力放在這邊,一直目送那“神雞”屍首離開現場。
過了沒多久,那小丫頭卻自己跑了回來,卻是一臉苦逼的表情,所有人都以為她沒能請來夜雲輕,卻聽她一邊氣喘籲籲、一邊害怕的小聲說道:“小王爺、小王爺來了!”
話落,她臉上的表情比方才進來時更加驚駭了。而站在門口的幾個丫頭和小廝聽到小王爺來了,竟全都如避蛇蠍一般讓開了路,好似後麵跟著的是什麽洪水猛獸,人人避之不及。很快,一個身穿紅色喜服的俊朗少年走了進來,長孫氏懸著的心才放下來,卻瞧見自己的兒子抓起了新娘子的手,在眾目睽睽之下就大步向外扯去,她還沒來得及張口阻止,便聽他不懷好意的笑道:“要我替老爺子拜堂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有自己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