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對著林城,他看不到我臉上縱橫的淚水。夜色濃黑如綢,一點一點吞噬了偽裝的堅強,我的,林城的。
林城見我久久沒有說話,又繼續說,“婉靜,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們之間,究竟誰對誰錯。是什麽,讓我們倆走到今天這一步。你姐姐是你姐姐,我不該拿著他們的事情強加到你身上,我媽也是.......如果不是那件事,你也不會輟學跑去南縣,如果你不跑去南縣,那三年就不會吃那麽多苦。”
我靜默不語,林城自說自話,忽然,他靠近我後背,把腦袋抵在我後背上,然後,我聽見了他低低的抽泣聲。
窗外月色正好,我靜靜流淚,內心的城牆被這個男人的哭聲一點點瓦解。
“在南縣的時候,我曾經去找過趙偉,跟他聊過你。雖然他什麽都不想說,但我感覺到,你這幾年的日子並不好過。一個單身女子身在異鄉想要生活下去是非常艱難的。說實話,在賣場看見你賣鞋子,我並沒有想象的看到你落魄的那種快感。反而,我感到難受。一直以來,我都想你過得不好,最好是落魄。因為那時候我覺得,你姐姐害的我一家難受,你也不能好過。我和我媽一樣,錯誤的把所有事情都歸結到你頭上。我都沒有問自己,你也是受害者。”
“不管以前怎麽樣,我現在隻想告訴你,和你結婚我是蓄謀的,因為我愛你,隻不過我不願意承認罷了。我也想過,讓你嫁給我,天天折磨你,讓你看看我現在過的是什麽日子。可真正和你的痛苦比起來,我發現自己太卑鄙。婉靜,一輩子過去了那麽多了,剩下半輩子,我想跟你好好的。可能你不相信,累的時候,我想擁抱的,隻有你。”或許是夜色的關係,林城變得無比煽情。這樣的話,太讓我詫異,真的是從林城嘴裏說出來的嗎?
我感覺到自己在發抖。
他說的沒錯,我們倆一直在折磨對方,忘記了對方也是受害者。人總是這樣,無限放大自己的痛苦,而忘記了對方的痛苦。總覺得自己痛了,全世界都要跟著痛。
林城是這樣,我又何嚐不是呢?
當初,我姐姐和林城的爸爸同時被趙蘇雲撞死,趙蘇雲把所有的怨恨都轉移到我身上,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是小賤人,罵我姐勾引她老公,我勾引她兒子。林城呢,無法接受我姐姐是他爸爸的情人這個事實,避而不見我,甚至在她媽媽欺負我的時候站在一邊不言不語。
失去了唯一的親人,我心裏也恨,我恨趙蘇雲惡毒,我恨林城的父親招惹我姐姐。好好的她在宿遷,為什麽林城的父親千裏迢迢要去招惹她?我也痛苦,所以我忘記了林城也是受害者,我要趙蘇雲付出代價。於是報警,找律師,一心想要讓趙蘇雲償命。
林城為了幫趙蘇雲逃脫法律責任,他找人花錢偽造了趙蘇雲有精神分裂和抑鬱症的醫學證明。我很清楚,趙蘇雲什麽病都沒有,高貴冷豔的趙蘇雲看不起任何人,在她眼裏,我和我姐姐都是賤人,死不足惜。所以那時候我也沒有留情,當林城拿著醫學證明給律師時,我隻說了一句話,“有精神病的人就應該在精神病院呆著,出來禍害黎民算什麽事兒?林城,你別以為我是傻子。”
以為有了那份醫學證明,趙蘇雲逃脫了法律的製裁。法法院判決的那天,我站在法院門口,等著林城出來。那天風很大很大,我的短發被吹亂了,幾乎遮住視線。
林城冷著臉出現在我麵前,他的律師先走一步。我和他冷冷對視了三分鍾有餘,我說,“林城,如果我沒有看到趙蘇雲進隨家倉,那你就等著替她收屍吧。我生無可戀,不害怕讓她償命。”
林城站在風裏,黑色的風衣下,他瘦了許多。
“顧婉靜,別讓我再看見你。”
那是他對我說的,最狠的一句話。
我冷笑,說,“哪兒行呢?你還得見我一麵,林城,我要看見你親手把你那心狠手辣蛇蠍心腸的媽送進一群瘋子的世界裏和他們為伍。記得給我打電話,我想,那個畫麵一定大快人心。我姐姐看了,一定瞑目。”
那段時間,我和林城都沒有去上學。同學裏,很多人都知道林城的父親出車禍死了,和他的情人一起。而沒有一個人知道,那所謂的情人就是我姐姐顧韻宜。
一開始,我呆在宿舍,同學們嘰嘰喳喳議論起來,都異口同聲地罵我姐姐是賤人。我哪裏聽得下去,忍著,從宿舍搬出去。在江陵那邊租了一個小小的房間,等著林城給我打電話。
林城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是晚上,他冰冷地說,“顧婉靜,如你所願,明天他們來接我媽。做到這一步,你也該消停了吧?”
“我會親自去看看。林城,比一副恨我入骨的樣子。你以為你媽是好貨色?哼,林城,殺人償命。不過,對於趙蘇雲來說,接下來的日子在精神病院和一群瘋子在一起,那種折磨,我真是拭目以待。”
當天晚上,我又去了林城家。他開門看見我站在門外,落湯雞一樣,還是微微觸動的。林楠被他送去親戚家,趙蘇雲被關在屋子裏。進屋過後,他叫我上樓,拿了浴巾給我擦頭發。
林城問我,“顧婉靜,我說了明天來接,你大半夜來幹嘛?迫不及待?”
我把浴巾一把扔在他臉上,然後跳起來甩了他一巴掌。我朝他大吼,“對!我就是迫不及待!我就是迫不及待想看她被一群瘋子包著圍著,哈哈哈哈哈哈,林城你知道嗎?隻要一想這個畫麵我就覺得痛快!為什麽死的人不是她?既然她沒死,那我就要看著她生不如死!”
我仰頭大笑,跟瘋子一樣。
林城見我笑得那麽歡暢,氣急敗壞,對準了我的臉不停地扇巴掌。可是他無論怎麽生氣,我笑不停,最後他也累了,站在我麵前,垂下雙手,眼淚嘩啦啦地落下來。
“顧婉靜,你夠了,你真是夠了!”林城近乎咆哮地說。
其實,那天晚上,我並沒有想過和林城上床。隻是我剛好看見門縫中,趙蘇雲那雙明亮狡黠的眼睛。
她不是說我姐姐勾引她老公,我勾引她兒子嗎?
我滿足她。
我要她知道,他兒子再恨我,心裏也愛我。
“顧婉靜,你走吧,這輩子都別讓我再看見你。從今以後........”
在林城抬頭看我的一瞬間,目光交匯,我勇敢地吻上去,用嘴巴堵住林城的後半句話。
我輕輕舔了舔林城溫軟的嘴唇,憋著眼淚說,“林城,我愛你。怎麽辦呢?我愛你。”
說完,我踮起腳尖,主動吻林城。越吻越激烈的時候,我伸手去摸林城的下半身。
一切發生得自然而然。
趙蘇雲在門外看著我和林城接吻擁抱,我諷刺地看著門縫中的她,心裏簡直暢快極了。
那一瞬間,我覺得,真正有病的是我自己。
我的處女之身,結束在那個並不愉快的雨夜。可能是心疼得要命,初次的疼痛並沒有我想象的嚴重。做完過後,我推開林城,冷笑著說,“林城,我們之間,終究是我贏了。”
還沉靜在激情裏的林城瞬間反應過來,他一腳踹在我身上,冷冷的一個字,“滾。”
我們剛剛做了最親密的事情,啪啪啪過後的溫度還在,他還隻穿著內褲。
我慢慢撿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穿上。我離開房間的時候,沒忍住,轉身最後看了林城一眼,我說不清楚他什麽表情,或者他什麽眼神,兩秒骨骺,他一個枕頭扔過來。
“滾吧顧婉靜,別讓我再看見你。”
我邁著沉重的步子下樓,林城套上短褲出來,跑到趙蘇雲房間找了避孕藥出來,拽著我的手往客廳走,然後攤開手心,將藥塞進我嘴裏,有比我吞下一口水。
出了林城家門,我站在大樹下,雨水一點一點滴到我身上,浸濕我的襯衣。
愣了好久,我才恍然明白林城給我吃下的是什麽東西。如夢初醒一般,我用力扣著自己的舌頭,想讓藥丸吐出來。可努力了很就,怎麽也沒用。
往事般般,內心酸澀。
“婉靜,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嗎?我們.......我們重新開始。”林城的聲音裏滿是疲憊,帶著一絲捉摸不定的期待。
眼淚橫淌,我何嚐不想就此和林城好好過日子?我心裏清楚,剩下的日子不多。
但是我無法說服我自己,立馬答應林城的請求。我不知道我還愛不愛他,我不知道他跟我琴瑟和鳴後他和趙蘇雲當如何自處。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忘記他那顆避孕藥帶給我的痛苦,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忘記我姐姐的屈辱。
妙♥筆♠閣
有些事情,是不能說的秘密。
還有,我孱弱的身體能撐到什麽時候呢?兩個月?半年?我自己都不知道。隻是近來越來越容易吐,經常疼得冒汗要三份重的止痛藥才能平息,吃得越來越少........
我能撐到什麽時候呢?
“林城,睡覺吧,我累了。”我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自己的哭聲隱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