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肆說紅衣女鬼會回來的,但是我們在那房子後麵等了半天,都沒有等到紅衣女鬼回來。
我就擔心她知道我們知道她放屍體的地方,怕我們會在這裏等她,可能不會回來了。
跟關肆說了我的擔憂,關肆卻很肯定的說:“她會回來的。”
高僧也說讓我不要著急。
我隻好按捺住性子,耐心的等。
等著等著,我有點困了,打了一個哈欠。
細心的關肆立刻看出我困了,把我往懷裏摟了摟,手按著我的腦袋,讓我的臉貼著他的胸膛,小聲道:“睡一會兒。”
被關肆這樣摟著,我的確能睡著,但我又不想睡了,總感覺哪裏不對。
到底哪裏不對,我也說不清楚,就是感覺我和關肆不應該這樣。
更準確的說法,應該是關肆不應該這樣,不應該對我這麽細心,對我這麽好。
我扭了扭腦袋,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轉頭去看高僧,沒想到高僧也在看著我們。
見我看他,高僧對我點了點頭,估計是讓我放心,他一定會救我的意思吧。
高僧沒來的時候,我天天期待著他能來,能把我救走。他來了,我又擔心他會打不過關肆。
這種擔憂,我沒法跟高僧說,就對他笑了笑,謝謝他能來救我。
剛笑一下下,一個巴掌過來,把我的臉給轉回去了。
“睡覺!”關肆帶著命令的口吻說道。
“睡不著。”我小聲懟回去。
“眯一會兒。”
好吧,那就眯一會兒。
我眯著眼睛,想都這麽長時間了,紅衣女鬼怎麽還不來,她到底還來不來了。
正想著,忽然聽到房子前麵傳來一陣細細的聲音。
那聲音很細,很小,聽不真切,像是有人在說話,又像是有人在哭。
我連忙抬頭去看關肆,卻見關肆看著高僧,我又轉頭看高僧,看到高僧對關肆做了一個手勢,意思是讓關肆從房頂上去。
關肆點點頭,抱著我輕輕一躍,我們就到了房頂。
因為是夜裏,月光也不是很皎潔,我的視線有限,過了很久,才隱隱約約看到前麵走來兩個人影。
兩人走的不快,可以說很慢很慢。
待他們走近了些,我看到其中一個穿著紅色衣裙,知道那是紅衣女鬼。
另一個穿著紅T恤——那紅T恤有些古怪,麵前是紅色,兩肩卻是白色——黑短褲,垂著腦袋,看不清臉,猜到應該是村裏的人。
等他們再走近一些,我才看到村裏人胸前有一節鉤子,鉤子下凝結了一條約莫手指長的血塊,顯示這個人被鉤子穿胸很長時間了,血都凝固了。
看到那個鉤子,我感覺我背後仿佛也有一個鉤子在紮我一樣,後背的傷口開始疼起來。
與此同時,我明白了為什麽這人T恤的麵前是紅色的,兩肩卻是白色的。因為他本來穿的就是白色T恤,麵前的紅色是被血染紅的。
也明白了紅衣女鬼為什麽這麽久才回來了,原來她是去殺人了。
紅衣女鬼的手放在那人身後,應該是抓著鉤子後麵。
那人在紅衣女鬼的半推半嚇之下,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走,走一會兒細聲哭一會兒,哭的時候會稍微停一下,所以他們才會走的那麽慢。
看清了這些,我頭皮陣陣發麻,下意識的想往後退,想躲在屋脊後麵。
關肆及時摟住我的身體,不讓我亂動,另一隻手蓋住我的眼睛,嘴巴輕輕咬住了我的耳朵。
我一驚,所有的感覺迅速集中在了被關肆咬的那隻耳朵上了。
雖然我不明白關肆為何咬我耳朵,但是我感激他咬我耳朵。
要不是他咬了我的耳朵,還不知道我會怎麽的害怕呢。
我稍微往他那邊轉了轉,臉埋在他身上,挨著他的手緊緊抓著他的衣服。
“嗚、嗚、嗚……”
“嚓、嚓、嚓……”
那細細的哭泣聲音越來越近了,伴隨著哭泣之聲還有鞋子拖地的聲音。
我本不敢看紅衣女鬼和那慘遭折磨的村裏人,但這兩種聲音不斷的往我耳朵裏鑽,勾起了我某種好奇,我想看看下麵是什麽情況了。
就扒開了關肆的手,小心的往下看。
剛扒開關肆的手,我就看到紅衣女鬼抬起了那村裏人的臉,正好對著我。
我還沒看清那人的樣子,就嚇的閉上了眼睛,連忙低頭,把眼睛重新躲在關肆的手後麵。
關肆又咬了咬我的耳朵。
我再一驚,心裏忽然閃過什麽,明白關肆為什麽咬我耳朵了。
他估計是怕我害怕,所以咬我耳朵,以此來轉移我的注意力。
明白關肆為什麽咬我耳朵後,我在心裏感慨:關肆不愧是個細心的人,不僅細心,而且細心的很有方法。
不過,對他第一次咬我耳朵,我覺得應該和細心無關。
後來我知道,他那是在懲罰我,懲罰我不回答他的問題。
不回答他的問題,就代表我覺得他對我不好,他是這樣跟我說的。
先不說這個,再說下麵的情況。
“嗚——”村裏人被抬起臉後,過了一會兒,才發出一聲哀嚎。
紅衣女鬼陰冷冷的說道:“不許哭。馬上就要見到你的親人了,你該感到高興,笑一個。”
笑一個?
聽到紅衣女鬼讓那村裏人笑一個,我瞬間想起了自己的經曆,一麵為紅衣女鬼慘無人道的行為感到氣憤,一麵同情下麵的村裏人。
然後,我又想看看下麵的情況了,伸手去扒關肆的手,卻沒有扒開,讓我很是意外。
關肆咬著我的耳朵,帶著聲音的熱氣直接噴到我的耳朵裏:“不怕了?”
怕,當然怕。
但是我想看下麵的情況,也是真的,就又扒了扒關肆的手,表示我想看。
關肆的手捂著我的眼睛,沒有動,不過卻微微分開了手指,讓我能從那手指縫隙裏看到下麵的情況。
我就在那小小的手指縫隙裏往下看,看到了一張讓我忍不住流淚的臉。
那張臉和屋子裏掛著的屍體的臉,差不多,都是眼睛瞪得大大的,麵皮扭曲,顯得很猙獰、很痛苦。
唯一的區別,就是這個人剛被殺害,嘴旁邊堆了好多血跡,都凝固了。屋裏掛著的屍體,嘴邊都很幹淨。
其實這個人還沒有徹底死亡,他還活著,但卻活不了了。
讓我忍不住淚流的,不是他悲慘的樣子,而是他這個人,我認識。
他是我奶奶旁邊鄰居家的兒子,張子麒。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他今年才十五歲,今年參加中招考試,順利的話,能考到縣裏的高中。
我之所以知道這些,是因為過年的時候(我們雖然住在外省外市,但每年過年都回老家過年),他來我奶奶家向我請教問題。
還記得我們要回去的時候,他跟我說:“姐,等我考上了縣裏的高中,我請你吃飯。”
說完他又覺得這樣說不妥,改口道:“不對,不管我有沒有考上縣裏的高中,我都請你吃飯。”
我們老家的縣裏不止一座高中,但通常說的縣裏的高中,是指全縣最好的那一座高中。
這才半年多的時間,他、他……
眼淚迷糊了我的視線,又因為是在關肆的手指縫裏看的下麵,瞬間我就看不到下麵了。
眨了眨眼睛,把眼裏的淚水眨出去,覺得在關肆的手指縫裏看的不清楚,就把他的手給扒開了。
這次,他沒有不依我。
隻是,我扒開關肆的手後,紅衣女鬼已經推著張子麒進了房間了,就是紅衣女鬼放屍體的房間,也是我們正趴著的那個房間。
我看不到了。
我轉頭去看關肆,關肆輕聲道:“認識?”
關肆真是可怕,竟然能猜出我認識張子麒,我也沒想瞞他,這也沒什麽好瞞的,就點了點頭。
“一會兒忍耐些,盡量別出聲。”關肆才說完,可能覺得我做不到,又道:“算了,你還是閉著眼睛吧。”
“不。”我搖搖頭,低聲道:“我可以。”
關肆看著我沒有說話,看了一會兒,抱著我下去了。
我們下去後,關肆並沒有急著帶我進入房間,而是帶我趴在窗外看。
我看到紅衣女鬼推著張子麒來到那麵屍體牆,紅衣女鬼抓著鉤子的手用力往後一拉,張子麒立刻被鉤子帶的身體往後仰,頭就自然抬起來了。
紅衣女鬼指著牆上的屍體,問:“有這麽多人陪著你,開心嗎?”
“嗚……”回答紅衣女鬼的是張子麒的哀嚎。
紅衣女鬼不高興了,抓著鉤子的手用力來回拽了拽,張子麒的身體跟著晃了晃,嗚咽之聲更重了。
“還哭?”紅衣女鬼打了張子麒的腦袋一下,把張子麒的腦袋給打偏了。
偏過去之後,就回不來了。
張子麒歪著頭,嗚嗚的哭泣,不過哭聲並不大。
不是張子麒不敢哭,是他流了那麽多的血,已經奄奄一息,沒有力氣哭了。
看到這一幕,我特別難過,特別氣憤,好想衝進去把紅衣女鬼給殺了。
可是我沒有那個能力,隻能沒用的在這裏哭泣,無聲的哭泣。
“誰?”紅衣女鬼察覺到了什麽,猛然轉頭,朝我們這邊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