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人會一輩子不做後悔的事呢?朕雖然是皇帝,終究也不過是一個凡人,隻是天子叫著好聽些罷了。”他淡淡地道,神情有些黯然,不知道想起了什麽。
寶珠勉強一笑:“我以為,像陛下這樣有威嚴的人,應該不會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此時天色已經昏暗,大殿上燃著燭火,將整個大殿烘托的金碧輝煌,隻是在這金碧輝煌中,或許隻是兩個冰冷的靈魂,寶珠在心中輕輕歎息。
劉元昭站起身輕輕地道:“朕還有些事情要辦,今日就到這裏吧。”
寶珠便看著他離開。什麽也不說。
劉元昭一貫如此,他不想說話時總會隨口找一個理由,但卻從來不會直接拒絕。這麽多年了,他的這個性子依然沒有變。
寶珠心裏想著:下一次吧。
然而寶珠想要的下一次卻一直沒有等來。因為接下來的日子裏,劉元昭幾乎不再踏足後宮。
而她,也並沒有設法見他,或許也是在逃避吧。
後來才知道,劉元昭所以不進後宮,是因為西北發生了一件大事情。
朝廷八百裏加急來報,西北瓦剌越過邊界侵犯大乾邊疆,在邊塞燒殺擄掠,整裝待發,要犯大乾疆土!邊塞很多小鎮都已經遭殃!
這還不算什麽,又過了些日子,又有軍情來報,鎮守西北的恒王與瓦剌大軍短兵相接,居然大敗,損失軍馬十萬,一時之間,舉朝嘩然。
在大乾臣民心中,恒王一向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戰神,這些年來守衛疆土,未有一敗,怎麽如今居然吃了敗仗!還敗得如此慘烈!那瓦剌大軍該是何等悍勇!
有人便說,這些年恒王過慣了太平日子,軍備鬆懈,軍心渙散,以致失敗!這皆是統兵者才德不足,稍有功績,便生驕矜放縱之心,辜負皇恩,有忝聖德!聖上應該卸下恒王的軍權,將他拿回京來重重問罪,否則不足以平民怨。
其餘文武皆附議,跪下請求聖裁!
慧武帝雖然不忍,但為堵悠悠眾口,還是降下旨意,卸了恒王大將軍職位,派了武將梁冰拿了聖旨前去西北接管軍權,暫調恒王來京。
寶珠原本在彈琴,聽了翠兒從外麵打聽的這些話,隻聽咯吱一聲,竟然是手下在撥弄的一根琴弦斷為兩截。
翠兒原本正說得興頭,見自家主子如此,忙上前收拾,叫小宮女將琴捧出去找人修理,吩咐道:“這琴回頭娘娘立等要用的,讓他們加速修好,不得耽擱。”
兩個小宮女答應著捧琴而出。
寶珠抬頭望了一眼窗外:“天要變了。”
翠兒也抬首望了一眼,隻見萬裏無雲,陽光普照,不由笑著道:“天這樣好,怎麽會突然變天,娘娘多慮了。”
寶珠吩咐翠兒和小芬:“你們去外麵打聽一下西北的戰事,打聽清楚了,再來回我。”
翠兒小芬雖然答應,但心中卻很不解。
翠兒道:“姑娘好生奇怪,西北戰事同咱們有什麽關係,是勝是敗自有朝廷擔著呢。”
小芬道:“別說這些,姑娘讓打聽就打聽。”
這些日子,兩個人在宮裏倒是交好了不少人。雖然她們兩個初來乍到,但因為跟的是皇宮中品階最高的皇貴妃,又是一個寵妃,所以眾人都來巴結。小芬又是一個有心的,翠兒雖然嘴快些,心眼不夠細致,但卻是一個好哄的人,見別人待她親熱,她也就歡喜,同眾人稱姐道妹。不僅宮女太監,連守宮的侍衛也有幾個能說上話的。
因此兩人不一會便把事情打聽了許多,來回報寶珠。
寶珠聽後,沉吟了一會
對小芬道:“你去把小安子叫來,讓他遞封信給我舅舅。”
小芬答應了一聲,自出去找人。
翠兒不解地道:“娘娘是有什麽話跟舅老爺說嗎?小安子送信的路子總是有些不妥的地方。姑娘何不等下次舅太太進宮,讓她親自帶信豈不更妥當?說起來,現在舅太太跟從前可不一樣了。”說到這裏,翠兒不由地笑,想起從前舅太太那看不起人的樣兒,如今姑娘封妃了,那舅太太奉承親熱的樣兒,與從前真可謂是天差地別。
這世上的人情,有時候讓人看了真是哭笑不得!
寶珠道:“此事重要,等不了那麽多時候。”
說著令翠兒磨墨,鋪下紙來,她執了筆,匆匆寫就兩封信,將墨吹幹,都疊成方勝兒,用兩個封子分別包了。外麵又用一個大封子將這兩個封子都放進去,一時小芬領了小安子進來。寶珠將信與了他。
雖然送走了信,到底心上還是十分不安。
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對小芬道:“若信安穩送到,便速來告訴。”
直到小芬來回稟信已經安全送出,寶珠才稍微安下心來。打發了小芬和翠兒出去。
話說傅容接到外甥女的信,覺得好生奇怪。信上什麽都沒說,隻讓他把另外一封信送到浮夢樓的趙大家手中。
雖然不明白是什麽意思,不過也不敢耽誤,立即差人去了。
舅母郭氏正伴著女兒在房中說話,聞說寶珠送了信給傅舅舅,便帶著女兒走來,問傅舅舅:“聽說外甥女來書信了,前些時候我才剛進宮看她,那時候不將信給我,怎麽卻巴巴地找人送信給你,這是要避著我呢。”
傅容擺手:“你不要多想,並非如此,她雖然送信給我,但信上什麽也沒有說,隻讓我送一封信去浮夢樓。”
旁邊傅家表姐大叫了一聲:“浮夢樓不是京中有名的花樓嗎?怎麽表妹與那裏還有來往?”
傅容道:“你不要瞎說,你表妹做事自有分寸的。”
郭氏也道:“你父親說的很是,寶珠那丫頭是個有心的,你看她做的那些事情,雖然於我們這些人看來驚險,但是每一次都能化驚為喜,轉危為安。你雖然是做表姐的,卻多不如她。”
傅表姐聽父母親這樣說,心中雖然不服氣,但是想到寶珠如今的地位,又想想自身,也倒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