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來到了兩浙
天宇湛亮,一夜未睡的阿真趴在馬背上半夢半醒,一段很久的時間過去,被大陣的嘶喧嘩嚷吵醒,睜開困頓雙眼時,便見馬蹄停駐了。昏昏沉沉裏,有人雙手扯著自已。腦袋很暈,見到是把他扔於馬背的那兩名兵甲。
“嘔……”雙腳踩於地,劇裂顛簸胃裏難受之極,微俯下身,稀裏嘩啦嘔出小道膽汁,隨後耳畔響起大陣戲謔嘲笑。
“他媽的。”四肢酸痛,頭暈目眩,胃裏難受得緊,還聽得驟聲嘲笑。阿真黑著臉咒罵挺身,目光泛寒打量四下眾兵,吡牙裂嘴朝跟前那棟豪富麗官邸眺看,但見匾額上寫著《龍翼副將軍府》。
看見這個匾額,他恍然大悟,原來自已跑江南與兩浙邊境來了,好你個龍翼副將軍,是奉誰的命敢擅出禁軍?又是奉了誰的命連孩童都不放過?他倒要好好見識見識。
被兵士扣押奔入府內,人還沒被拉拽入廳,遠遠就瞧見堂廳內坐著數十名穿官袍、穿盔甲大老爺。被扯入廳門口駐站,那名騎馬將領跨入廳堂,上前對坐於太師椅上的一鎧一服兩個大老爺跪稟:“衡川鹽嫋祁清南一幹人皆已捕獲,正拘押於堂外。”
原來是鹽嫋,阿真剛恍然大悟,聽得廳內一聲提人,後麵的兵士一推,他踉踉蹌蹌顛進了廳內,隨後陸續大量的兵甲或抬或押,把大堆男女老少提入了廳。他左右一看,足足有四五十號人,一半以上皆是臉色灰白,靜靜躺在抬板上,屍體已僵硬了。一小部份人身上掛著刀劍傷,血漬幹涸,剩餘的就是婦孺老人和孩童,跪趴於廳地正瑟瑟發抖,看不到臉上是何懼駭神色。
兵衛把阿真提到總督與大將軍麵前,雙臂按壓他肩膀,大聲喝叱:“跪下……”
看見廳中如此淒慘一幕,阿真心裏流淚,鹽嫋,原來所謂的逆賊竟隻是個煮鹽曬鹽買鹽的小貶,這不可笑嗎?曆朝曆代都禁鹽,可是一大片海就在眼前,不曬白不曬,曬了要罰,百姓得吃鹽身體才會健康,可朝庭卻偏偏要禁,禁不了就加重刑罰,以至最後連私賣數升都要處斬,真是蒼天呐!
“哈哈哈……”想到這麽可笑的一幕,阿真不由的揚聲徹笑,笑的眼淚都流出來了,他還道是多麽凶狠的匪寇才使得出動禁軍,不料竟然是為了個賣鹽的,著實是太可笑了。
朝庭不讓人曬鹽去私賣,那應該得把大海圍起來才對。怎麽?大海圍不了是不是?既然圍不了,還禁個毛?海洋大片就在眼前,鹽若禁了,鹽價就上升,商人唯利是圖,鋌而走險比比皆是,人家賣鹽要罰,罰還是阻止不了,就要殺,這不是逼著大家去死嗎?
龍翼副將軍與兩浙總督正掃看廳中這一幹人犯,忽聞有人徹笑,臉色一懍,目光齊往那個大膽的少年看去,雙雙皺起眉頭。
龍翼副將軍不爽喝叱:“忤逆之徒為何不跪,為何發笑?”
“慢!”兩浙總督覺的此少年在哪裏見過,急急伸手喝住身邊的野蠻將軍,站起身仔仔細細打量阿真,想不出是在哪裏見過,側腦疑惑:“你是誰?本督是否曾在哪裏見過你?”
笑聲一隱,阿真抿著雙唇,眯眼怒瞪這個穿著大紅色官服的兩浙總督,想他身為閣首,昔日皇榜下達各州各府,各地方上誰沒見過他?
“我本人你倒是第一次見過。”一張臉拉的比馬還要長,開口詢問:“我是所犯了何事?為何把無緣無故把我綁來?給個說法吧,兩浙總督大老爺。”
聽到這種譏笑口吻,兩位大老爺臉色暴怒,兩浙總督未開口,龍翼副將軍拍案怒叱:“大膽之徒,貶買私鹽罪不容誅,竟然還敢如此猖狂。”話落,挺站而起,手指前伸,“拉出去給本將軍砍了。”
“是……”兩道同聲大喝,兵衛上前來押。
阿真極怒,目光結起一層寒凍,冷冷從齒逢裏擠出陰森話語:“單憑你汙蔑他人,殺亂無辜兩罪,我就可以將你當場革職拿辦。再憑你目無綱紀,押扣上憲,就可以給你落下個叛逆謀反,當庭格殺。”
這番陰惻之言震住了廳中眾人,阿真冷冷森笑,前跨了一大步,怒瞪呆若木雞兩人,“你一個區區的龍翼副將軍,本相問你,你想砍誰呀?是要砍本右宰相嗎?”
聽得此番森言,兩浙總督驀地想起半年前皇榜上的那張神像,是了,此位就是手掌龍符虎符的天機神相。刹哪間額頭冷汗如豆嘩啦傾瀉,嚇壞的慌奔上前,身軀一矮,磕頭高呼:“下官陳彪玄,叩見右宰相大人,不知相爺駕臨有失遠迎,還諒下官尚不知內情,請相爺饒恕。”
角色逆轉了過來,廳中眾甲茫然互覷,目光瞟於捆綁立於廳中的少年,再看跪於他腳前的兩浙總督,大駭裏四下一齊砰跪磕頭,撂聲齊喚:“磕見相爺!”
“相……相爺?”龍翼副將軍傻眼了,頭腦一片空白,怔看這個少年,驚見他寒冷目光死瞪自已,一顆心哐當碎裂,雙腿軟下砰跪哀呼:“卑職磕見相爺,不知相爺駕臨,出言不遜,還望治罪。”
亮出身份,一幹人嚇的連老媽是誰都忘了,扣押自已的兵丁飛速解開他身上綁繩,得到自由,阿真哼哼瞥睇這個變成老鼠的將軍,哼哧了一聲道:“什麽還望治罪,前麵說不知我來,後麵又請治罪,本相若治了你的罪,不落人口舌了嗎?”
“這……”跟前的雙腿走過,龍翼副將軍自然扭轉過身,這了一聲,微抬頭盔,卻不敢看落坐於椅上那人的表情,咕嚕雙眼轉動,砰砰磕頭哀嗚:“卑職有罪,卑職有罪。”
落坐於椅上,阿真目光凜冽盯著這個給自已磕頭的大爺,哼了一聲詢問:“怎麽?你大老爺不威風了呀?”話落,不待他開口,力拍桌子喝叱:“若今天不是本相,而是尋常百姓,定遭你冤殺了,你何隻有罪?其罪還大的狠。”
他這一拍,拍的廳內眾人心髒跳卡喉頭,龍翼副將軍雙眼急轉,死裏逃生結巴澄清:“卑卑卑……職,卑職以為您是鹽嫋,所以……所以……才才才……才這般放肆。”
追捕鹽嫋的將軍,萬萬也沒想到自已扣押來的竟是上憲的上憲的上上上憲,早就嚇的不清了,現聽大將軍這番話,差點口吐白沫,狗爬式從廳中爬了上前,連連磕頭求饒:“相爺饒命,相爺饒命……”
這幹人不僅可惡,還無能之極,沙場征將早該把生死置之度外,軟弱成這個鬼樣,真是他媽的讓人看了就生氣,若有點氣魄,他說不定還就饒過他們,越是這麽怕死,他就越想要他們的命。
“俗言說,身正不怕影子斜。本相堂堂正正要去杭州,三更半夜突被人撞了個狗吃屎,還沒來得及理清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密密麻麻的櫻槍就豎到了跟前。上前討說法不成,反倒被汙蔑成同黨,二話不說捆綁扔上馬匹一路顛簸而來。”
說到這裏,阿真冷冷一哼,下視跪於跟前三人,嘲譏再道:“遭受這種莫名之災那也就罷了,來到你們大老爺跟前,再要討說法,不料無端端的竟要把我推出去砍了,世上豈有此種道理?人是可以隨便說押就押,說砍就砍的嗎?三位大老爺,今個兒若不給本相回個明白,那就麻煩你們自行爬進囚車,自行押著自已進金陵,自行往刑部……,不!你們是官爺,刑部進不了,該進大理寺才對。”
三人聽的一條老命去了半條有餘,陳彪玄這三年兩浙總督幹的是戰戰兢兢,兩浙地方複雜,左是江南,右是兩廣,海脈四通八達,來往皆是水師、禁將,這些可都是握有軍權的將軍,人人不知變通,倔如隻鐵牛般。這個兩浙總督實在不好當,他在今年聽有一夥大貶私鹽的嫋匪,心裏竊喜不已,隻道自已升遷的日子到了,縱然不能被調回金陵為都官,調派去什麽江南、京西的,那也是個肥缺,整日跟這群鐵牛將軍打交道,他都心力交瘁了。好不容易設下眼線布局了大半年,收網之時卻莫妙把這位天機神相扣了來,現在他要討說法,話全都讓他說完了,自已能說個什麽?
陳彪玄悲上心頭,越想越傷心,不由的嚶嚶泣涕了起來,有關於他們天機神相所作所為,他是如雷慣耳,好歹也不會胡亂殺人,無話可說哭道:“下官無話可說了,相爺要如何,待您決斷,下官受著便是了。”官大一級壓死人,他為朝庭實心辦差,隻因扣錯了一人,仕途盡毀。
一旁的龍翼副將軍見陳彪玄不辯護,大為驚嚇,文職大吏都沒話說,他們武將口笨之極,哪裏思索得出辯護之詞?心身哀苦,隻道此次真的是在劫難逃了,千不該萬不該聽信他那句升遷將即,怕現在連龍翼副將軍都要被革掉了。
阿真見這個兩浙總督哀泣不為自已辯解,眯起雙目落坐於椅上,雙手捏著左右椅柄,暗自沉思:跟前的兩人,一個是封疆大吏,一個是絨守大將,兩人在不知情下拘拿了自已,他是可以拿辦下他們沒錯。然,若真的拿辦,便顯得自已肚量狹窄,宰相可是個肚裏能撐船的人,如此小肚雞腸傳出去,一則笑掉朝中那些老狐狸的大牙,二則,威信必將喪盡。這個大將軍著實惡劣到可以,不聞也不問,動則就要把人推出去砍了,今天若不是撞他懷裏,肯然又白白枉殺了他人,何況廳中躺著的這些死屍,若是年青力壯,說他們拒捕反抗,無奈才殺還說的通,可裏麵有多少老弱婦孺,縱然就是反抗,能反抗到哪裏去?有必要這麽大造殺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