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
她曾經也是個無辣不歡的女孩啊。
宋楠的眼淚無聲的掉落在麵碗裏,和著帶著一絲絲辣意的麵湯,順著她的食道,滑進她的胃裏。暖融融的鮮湯,帶著十足的記憶力的味道,讓宋楠一時間泣不成聲。
她多少年沒有吃到這種味道的麵了?小的時候,奶奶還在的時候,總是說著她調皮又頑劣,出去玩帶一身泥回家。隻是每次這樣的訓斥,都伴隨著一碗辣香十足的熱麵,擺在廚房裏,旁邊擺著小銀叉子,就隻是為她一人準備的。
她的銀叉子呢?哦,對了,媽媽怕佳承在廚房玩傷到他,早就丟了。她還在家裏的垃圾桶裏翻過,還特地跑去外麵的垃圾箱裏放過翻過,隻是被散步回來的爺爺看到了,又是一通好罵。奶奶護著她,直說再買一隻叉子,隻是她再也不想要了。
然後,她的奶奶呢?她的奶奶...
也已經離開好多年了。
自從八歲之後,她就知道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隻有奶奶一人,可是奶奶也離開好多年了。好多年啊,時間太久了,久的,她都快記不起來奶奶的模樣了。
“我記不起來了!”宋楠忽然委屈的哭出聲,嚇了唐述一跳,還不等他反應過來,宋楠已經伸手攥住那碗辣醬,指節扣住小碟的皮肉用力到沒了血色,而她卻忽然放聲大哭,就像是做了錯事的孩子,委屈的難以自抑:“我記不起來了!奶奶會不會怪我!我記不起來了!”
她最愛的奶奶啊,她怎麽會忘記了最愛的奶奶了!
唐述瞬間心揪成一團。
隻是這店麵裏並不是隻有他們一桌,除了他們兩個坐的角落之外,門口還坐著四五個人。宋楠忽然大哭,驚得他們全都轉頭來看,以為這邊發生了什麽事情。
老板娘雖然知道自己的麵好吃,但也沒想到,會惹得這個可愛的小姑娘大哭出來,連忙過來遞上自己的手絹:“我洗的幹淨的,你們不要嫌棄,後麵有我的房間,你先帶她去緩一下。哎喲小姑娘哭的太可憐了,不要哭了,覺得好吃大姨還給你做啊!”
哭的已經沒有力氣的宋楠,迷蒙著雙眼,被唐述半扶半抱著帶到後麵的房間裏。一直八卦的關注這邊的那兩桌客人還想張望,被老板娘擺手攔住了視線:“小姑娘想起來往事了,哎,末世啊!”
她這一句並非是虛話,那兩桌客人瞬間靜默了。是啊,末世啊,顛覆了多少人的生活啊。
這些人八卦的心思瞬間淡了,連一貫吃的好吃的麵,都變得不太是滋味,匆匆吃完結了賬,兩桌子人就各自散去了。
而裏屋的宋楠,卻還是哭得一塌糊塗。
她壓抑了好久,壓抑的甚至都快忘了,奶奶的模樣和叮囑。
哭聲幾乎是不斷的回蕩,唐述手足無措的看著宋楠蹲在地上大哭,怎麽抱都不肯起來坐著,頭都大了三圈。宋楠還是個小哭包啊,平時裝成一副冷酷的模樣,精明幹練的唬人一套,到了某些時刻瞬間變身,哭得能讓人無力招架。
“嘿,小唐。”老板娘在門外看的直搖頭,小聲的遞話給唐述:“別傻看著啊,是你的姑娘就趕緊抱著啊!”這個時候都不上去抱著,還要你們男人幹什麽啊!老板娘一臉恨鐵不成鋼,就這樣木楞,是怎麽騙到妹子的啊!
唐述尷尬的臉都要紅了,好在老板娘見他聽到了,就轉身回前麵去忙活生意了。唐述無奈的看著哭不停的宋楠,咬咬牙,還是上前,強行把宋楠抱了起來。宋楠身量小又瘦,唐述不過是微微用力,就將那一小團人給抱成球,“端”了起來。
坐在唯一的木椅子上,唐述將人好好的抱在懷裏,想著小時候唐瑞哭得鬧人的時候,母親是怎麽哄他的樣子,將宋楠攬在懷裏,用自己的手絹給宋楠的眼淚擦掉再擦掉,聲音微微的沉著,慵慵的聲音輕輕哄著宋楠:“阿楠不哭了,還有我呢,不哭了...”一隻手環著宋楠的背,另一隻手則是輕撫著宋楠的頭發和後背,給她順著氣息。
也許是被環抱的溫暖讓宋楠愈見安心,也許是唐述的輕哄讓她覺得放鬆,宋楠就這麽哭著哭著,漸漸的小了聲音,抽噎的頻率也變得越來越低。
等到唐述發現的時候,宋楠已經不知道睡了多久了。
哎,本來他還打算要帶宋楠去基地裏轉一圈的,聽說東邊集市好像有不少販賣變異動物的,他還以為宋楠會有興趣呢。看來,要在這裏直接等到晚宴了。
唐述挺直著後背,努力不去靠著那個已經被折斷了靠背的木椅,僵著身體,還要給宋楠輕輕的擁抱。
男人也苦啊!
宋楠醒轉過來的時候,驚訝的發現自己的眼睛居然有些睜不開。身上溫暖的讓人嗬欠連連,隻是微微覺得自己的腿好像有些酸。不過,是真的蠻舒服的啊...
這一天她幹什麽了呢?早上跟著唐述出門,然後去了公司,後來又去吃麵,然後...
宋楠猛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睛的就是墨綠色的軍裝製服,這不是唐述的...
再抬眼,就是微微有些疲憊,但是仍然安然自若的唐述的...呃,下巴。
宋楠立刻掙紮了一下。她怎麽窩在唐述的懷裏睡著了?
“醒了?”宋楠的醒過來的時候氣息一變他就知道了,宋楠掙紮的一瞬間,他就輕輕鬆開了自己的手,放宋楠離開。
隻是宋楠蜷縮的時間太長,腿早就麻了,剛醒過來就這麽大幅度動作,落地的瞬間根本就使不上力氣。
看著宋楠腿一軟就要坐下去,唐述伸著手臂,直接將人再撈起來,坐在自己的腿上放好:“剛醒就不老實,腿麻了吧,怎麽這麽急?”
酸麻感從腿部傳上來,灼熱感卻是從臉上一點點燒起來。坐在唐述的腿上,宋楠整個人都僵硬著身體,隻等腿上的酸麻感過去就連忙站起來:“我怎麽睡著了!”
唐述看著她臉紅無措的樣子,微微笑著,也不去增加她的尷尬,隻是他沒有起身,隻是身體微微放鬆了一點:“誰想你哭的那麽凶,哭著哭著就睡著了呀。”
“我...”宋楠有些微微尷尬,這會兒腦子清醒了,倒是想起來自己都做了什麽,心頭微黯,臉上的熱度也是瞬間減消了幾分。“嗯,我想起我奶奶了。”
宋楠能睡到腿麻,唐述這個承重的就更可憐了,不單是腿,就連剛剛伸手去扶宋楠,胳膊都是麻麻脹脹的。宋楠微微有些黯然的站在哪裏,他卻是緩了有一會兒,甚至是動用異能走了一圈經脈,才讓身體舒服一些,起身站了起來。
“看來,我應該跟老板娘商量一下。”唐述輕輕道,讓宋楠以為會是一句開口安慰她的話,竟然是在說老板娘?看著宋楠不解的眼神,唐述輕笑:“會讓阿楠想起奶奶的手藝,我去商量一下,讓老板娘跟著我們回京城吧。”
就好像,奶奶一直都在嗎?
宋楠遲疑了片刻,還是搖搖頭:“不要了,我,我自己想著奶奶就好了。”
“沒關係,我們問一下,也許老板娘也想要去京城的呢?”唐述沒有急著追問宋楠,還是等她整理一下心情,晚上他們再細說比較好。
宋楠微微不好意思的站在店門口,也不敢細聽唐述到底跟老板娘說了什麽。當眾大哭啊,好丟人啊。
還有老板娘看他們出來的時候,兩個人全都換了一身服,那種調侃的眼神簡直沒讓宋楠臉紅的鑽進地縫裏。他們要去參加晚宴啊,衣服都皺了,肯定要換啊!不是老板娘你想的那樣啦!
宋楠幾乎是想要大喊一句,但是她沒膽。今天已經夠丟人了,實在不想多解釋一句了。
過了不一會兒,唐述就走了回來,一臉輕鬆但是微微抱歉:“老板娘不想離開這裏,家人都是在這離開的,她想守著這。”
宋楠用力點點頭:“嗯,不要強求。”
家人雖然不在了,但是能守著一個可以紀念家人的地方,也算是很幸福了吧。
宋楠忽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眼。自己可以懷念奶奶的東西,就是她的空間了吧,已經完全和自己合而為一,奶奶...
眼見著宋楠又要陷入沉思,唐述連忙假裝看看表:“已經三點了,我們現在出發去晚宴吧。”
宋楠聽見晚宴兩個字,迅速回到工作時候的狀態回神,甩甩頭,不能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她已經睡了一天了,晚上的事情不能再耽誤了。
揮手放出車子,唐述和宋楠上車發動,直奔內區的基地辦公廳。
雖然回程的時候唐述並沒有選擇通行路,但是因為車牌是特別編號,在基地裏形勢,還是被給予了很多方便。而唐述的目的,本就是讓宋楠能夠看一眼這個基地的情況。他們不日即將離開,宋楠還沒好好的看過這裏呢。
唐述自然不知道,宋楠現在不是在欣賞一個基地的種種形姓,而是在懷念一個曾建見證過它變遷發展的自己的過去。
然後,決定好好的麵對自己的未來的宋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