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小窗開,葉輕搖,拂去落花滿簾,人不言,靜無語,獨守萬歲千秋。
葉芷的這首詞對於別人來說或許隻是描述自己孤獨寂寥的心境,而在聰明人聽來,卻別有一番意思。
小窗開,葉輕搖,六個字代指有風吹到,風音同鳳,剩下的半句就更不是問題了,萬歲隻指皇帝,能一直守的皇帝的,除了當朝獨一無二的皇後娘娘之外還能有何人?
葉芷知道這首詞絕對難不倒禹彷,但是她沒想到,作為丞相夫人的這個女人,竟也是如此聰明。
聰明的女人總是能抓住男人的心,怪不得,文采非凡的禹彷竟然也能被她吸引,為她神魂顛倒,當朝丞相的心,就此淪落!
右淩望著葉芷的眼睛,微微抬眸,一雙淺褐色的瞳仁動了動,像是一枚打磨極好的琥珀,堅毅之中融著萬種風情,一時間讓葉芷都有些看呆了。
沒錯,眼前的這個女人,不僅聰明,而且還有一種能迫人心神的美,雖然她的這種美並不華麗,比不得喬菀兒的那種傾國傾城,比不上辜荷的魅惑眾生,但她的確是美的,很純淨。
葉芷活了兩世,美人無論男女也見過不少,她現如今的夫君沐雲衣君臨天下,自有天子風采,她的徒弟江蘺一雙桃花眼不知迷了多少女子的心,容貌亦是十分出眾,可不知怎的,看到眼前的這個女人之後,葉芷卻總覺得之前見到的那些美人兒姿容雖好,但卻少了一雙眸子中的靈動。
這是一個極有誘惑力的人,葉芷垂了下眼眸,長長的睫毛遮住了深邃的瞳仁,“夫人的病症我大概也知曉了,丞相整整寫了三頁紙,想必是對夫人十分掛懷,昨日我的徒弟曾經來過,留下的藥夫人應當也用了,感覺如何?”
右淩看了眼禹彷,兩人對視,開口道,“能勞娘娘大駕是妾身的榮幸,隻是那些藥現在隻用了一次,效果並不顯著,或許多吃幾次便會好的。”
葉芷微微蹙眉,江蘺的醫術是她一手教出來的,應當不會出現什麽大的紕漏才對,她之前對右淩的病症也略略有些了解,按理來說應當不會沒有效果啊。
正當葉芷準備開口再次給右淩診脈的時候,右淩卻突然開口了,一雙淺褐色的眸子盯著禹彷淺笑盈盈道,“夫君,昨日你下朝回來給我帶的杏仁酥可還有?可否給我拿些過來?”
“這……”禹彷猶豫,看著葉芷有些不知所措,若是按照平時,這些事情他十分樂意去做,但是現在畢竟葉芷這個皇後娘娘在此,自己獨自離開也是在有些說不過去。
右淩的語氣十分尋呼平常,葉芷心中起了疑心,轉眸看著右淩,她依舊在笑,隻不過那雙眼睛裏,似乎藏著別樣的東西。
看到此,葉芷也大概明白了右淩的意思,對著禹彷道,“丞相盡管去便好,我也有些餓了,正好也能嚐嚐丞相府中的東西。”
禹彷不敢怠慢,轉身疾步離開,在走廊的拐彎處卻又有一些不放心的看了看右淩。
待到禹彷離開後,右淩看著葉芷,目光微微有些失神。
葉芷把玩著桌麵上的茶杯卻沒有去倒茶,目光也不去瞧對麵的右淩,唇角銜著淡淡的笑意。
右淩目光掃過葉芷,最後落在亭子外麵的一陣風吹來的水紋之上,橋下的幾條錦鯉快速的躲開,像是碰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聽聞皇後娘娘醫術極好,不知可看出了妾身身患何症?”
葉芷手指輕輕摩挲著茶杯上雕刻的花紋,唇角輕輕一揚,“如果我說你已經病入膏肓了呢?”
右淩一愣,臉上突然露出了和她之前氣質完全不同的冷笑,“那我恐怕也比你要活的久些。”
“是麽?”葉芷瞧了右淩一眼,又是豁然一笑,“昨晚來的那人是我的徒弟,他的醫術到底如何我心中最為清楚,你的病症其實並不難治,也不是什麽其難雜症,這病如果一直沒有人看出,那其中,必有蹊蹺。”
右淩的臉色越來越差,最後看著葉芷,唇角蒼白,竟是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兩人僵持了半杯茶的功夫,葉芷深深歎一口氣,放下手中的茶杯,語重心長道,“你現在所擁有的東西恐怕是別人窮盡一生都難以得到的,還有什麽不滿足的難言之隱呢?”
右淩抿了抿蒼白的唇,手指緊緊的捏著衣袖,將繡著精致花紋的袖口都捏出了幾條褶皺,“你……你竟然……”
葉芷站起身,走到右淩麵前,伸手直截了當的按住她的手腕,唇角的笑意愈發的深刻,“你不用感覺奇怪,這世上,聰明且又會算計的女人永遠不會缺乏。”
看著葉芷神態,右淩的臉色蒼白的像是一張白紙,纖細的手腕上蜿蜒著幾根青色的血管,白皙的肌膚近乎透明,帶著一種常年不見陽光的病態。
葉芷的手就搭在右淩手腕上,慢慢的,她的臉色似乎也開始變的蒼白,最後幾根手指指尖也開始變得冰涼。
看著右淩盯了好一會兒,葉芷方才放開她的手腕,輕輕吐出了一口氣,“怎麽會這樣?”
右淩十分輕鬆的將卷起的衣袖放下,又將葉芷剛才的那段話還給了她,“你也不用感覺到奇怪,這世上,有一些東西,能讓人的心誌堅定十倍!”
葉芷沒有再坐下,隻是淡淡道,“你體內的病症和禹彷所寫的根本不同。”
“他所看到的病狀是我故意給他看的。”右淩看著不遠處剛才禹彷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他對我那麽好,那麽可怕的事情,我怎麽能讓他知道?”
是啊,若真的很愛很愛一個人,怎能將自己的痛苦分享給他?
看著右淩,葉芷心中也有些猶豫了,她的做法,對沐雲衣來說,她的痛,是不是比這種痛發生在他自己身上更讓他苦痛?
在一個個不知困倦的夜晚,沐雲衣的手,就這麽貼在她的臉龐上,溫度灼人,就這麽……深深的看到天亮……
她知道沐雲衣在想些什麽,她也知道他在害怕什麽,可是……最讓人痛苦的就是,一天一天在害怕中度過,最後等待著死亡,帶走自己在人世間最後一點溫暖。
葉芷麵上露出一點點感傷,隻是這一個微妙的表情,卻被右淩看在了眼睛,突然一笑道,“民間皆傳聞葉國君後二人是如何的恩愛,現在看看果真如此。”
“是麽?”葉芷沒有繼續答話,隻是看著右淩,片刻之後才開口問道,“你身體的病症……怎麽會那麽嚴重?”
右淩淺淺一笑,手指輕抵下巴,做沉思狀,“應該說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時間我還沒有碰到我的夫君,當時的我……”
正說著,右淩卻又停住了,轉眸問葉芷道,“皇後娘娘十分與眾不同,想必也是十分聰明,不知娘娘是否能看得出來,我以前到底是何種身份?”
葉芷望著右淩,然後輕輕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夫人也太看得起我了,這種深埋在心底的事情,你若是不願說,誰又能看得出來?”
“我以前……是一個殺手!”右淩說話的聲音十分溫柔,一點也沒有江湖中人的風範,但此刻葉芷卻一點也不懷疑她所說的這句話。
“既是殺手,那肯定有忠於的人。”葉芷拿起桌上的茶杯,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正欲喝的時候,卻突然想起自己身懷有孕,便又將放到唇邊的杯子又放了下來,拿在手中暖手。
右淩笑的時候很像是一個大家閨秀,雖為人婦,但模樣卻是十分清純,“說起我忠於的那人,娘娘或許不知曉,但是之前花幸教的教主卻是知道的。”
葉芷眉心一皺,下意識的往右淩手腕上看去。
右淩麵上依舊帶著笑,幾根纖弱的手指微微一揚,手腕上像是有一個小小的紅色斑點,顏色非常的淡,但在白皙的肌膚上依舊十分顯眼。
定睛仔細的看了看,葉芷方才明白過來,右淩手腕上的是——一枚五瓣梅花。
五瓣梅花!
這是易瀟手下的人才有的標誌。
葉芷心底愣住的同時,也隱隱有些無奈,難道這就是天意的安排?為什麽她遇到的很多事情,都和易瀟有關?他們兩人前世糾纏到死,此生原本應該無甚交集,但沒想到這種種的事情都像是一條無形的繩子,將兩人所遇到的事情栓到了一起。
看到葉芷發愣,右淩又道,“看來我果然是低估了娘娘了,娘娘和公子,想必是相識的。”
葉芷回過神,問了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江湖中人最重情義,若真的是殺手,一般肯定不會背叛你的主人,可……你怎麽會?”
“那若是殺手有了情呢?”右淩站起了身子,走到亭子旁邊,目光悠遠的望著不遠方,似乎在回想著什麽,“那次我去執行主人的任務,在路上,便遇到了我現在的夫君,隻是一眼,我便知道我喜歡上了他,很喜歡很喜歡……”
說著,右淩看向葉芷,“真心喜歡上一個人,就是這麽簡單,我喜歡與他在一起,所以我必須摒棄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