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作為一個男子,家是必要的,作為一個君王,子嗣也是必要的,這兩樣東西,葉芷自覺自己所能做到的,也隻有一半,若是以前的葉芷,她可以陪他一起執劍而立征戰天下,現在的葉芷,她可以為他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但是唯一不能做的,卻成為了最大的遺憾。
這個遺憾豎立在二人之間,是一堵無形的牆。
無聲的歎了口氣,“有你在,沒有人知道我出去了,今晚不會出現什麽變故,自然也不會有什麽危險。”
“可……”江蘺依舊有些猶豫,“可今晚少教主見到師父不在房間,肯定會擔心的。”
“雲衣……”重新提及這個名字,葉芷輕聲一笑,“他今晚不會來了……”
……
天上烏雲壓頂,不知有多少風雪落下,剛開始天上落下來的還是沙沙的雪粒,到了現在,就變成了大片大片的雪花。
葉芷站在窗前看著殿外紛飛的大雪,手中拿著的暖手爐早已涼了,手上冷的像是一塊冰,肌膚都泛著一層不正常的紫色。
這若是在平時,沐雲衣一定會上前將窗子關上,並將她的手放入自己懷中暖著,兩人誰都不說話,情意自現,可今晚,卻隻剩下殘燭昏燈,冷意襲人。
外麵風雪愈大,窗子被吹的呼呼作響,不大不小的風夾雜著幾片雪花,落在了葉芷臉上,然後迅速的融化。
這時,燈燭驀然一動,屋內燈光輕輕一閃,一個身影到了身邊,江蘺拿了一件厚了些的雪蓬給葉芷披上,道,“師父,今天風雪很大,這些事情我都能處理好,你就不要去了吧?”
葉芷避開了江蘺幫她係著衣帶的手,拉了拉鬥篷上的風毛,道,“我和易瀟怎麽說都是多年未見的朋友了,這次他身子痊愈,第一次出來做這種事,我怎麽能不捧場呢?”
江蘺盯著葉芷,雖然十分不忍看她在這樣的天氣中受凍,但葉芷的性格他卻是知道一些的,她決定的事情,恐怕無幾人能改變。
稍稍想了些,江蘺走到葉芷麵前,撩了下身上的披風,道,“外麵有些冷,師父要忍著些。”
葉芷點頭,江蘺抱起葉芷的身子從窗子上躍出,迎著漫天風雪,寒意更盛。
江蘺的輕功很不錯,葉芷被他環抱著,隻覺得風從耳邊簌簌而過,速度十分之快。
葉芷伸手戴上了鬥篷上的帽子,江蘺見狀,知道葉芷覺得寒冷,伸手一甩將身上的披風落在葉芷身上,將她重重包裹起來。
在這張口就灌進一嘴雪沫子的的夜晚,葉芷也沒有多言,隻覺得江蘺手上的動作用力了許多,最後甚至將她勒的喘不過氣來。
不過還好,楚瀲住的地方距離皇城並不太遠,再加上江蘺原本輕功就是不錯,隻是一刻鍾的功夫,兩人就到了楚瀲住的府中。
江蘺才剛剛落地,隻聽的身後有一個淡淡的聲音,“今晚這些人若是來,直接殺了送他們入黃泉便是,娘娘費此功夫,到底是為何意?”
葉芷從江蘺身上下來,轉過了身子,因為地上積雪反射,兩人還能看清楚對方麵上的表情,“直接殺了也不是不可,隻是這樣就少了幾分看戲的意思不是?”
楚瀲這次沒有戴麵紗,他說話之時,麵上疤痕牽扯著皮肉,表情十分不自然,但聲音卻富有磁性,很好聽,“娘娘這次將我和修羅二人作為誘餌,還真是榮幸之至。”
被戳破心思,葉芷卻一點都不慌亂,隻是盯著楚瀲笑了笑,“一會兒你就會知道,這個誘餌,當的到底是值不值當。”
楚瀲似乎也不怎麽懷疑葉芷的話,“那……就拭目以待。”
葉芷轉過頭,踮起腳覆在江蘺耳邊輕聲說了兩句,江蘺一愣,之後拱手說了聲是身形一轉便再次消失在不遠處。
楚瀲眉頭皺了皺,道,“皇後娘娘深夜到此,不如進屋喝杯熱茶可好?”
葉芷淺笑,“好。”
楚瀲引著葉芷走到屋內,屋內隻燃著一點點豆大的火苗,修羅正坐在一旁,看著兩人目光冷然,旁邊站著的鬼刹看到葉芷之後輕輕的點了點頭。
葉芷的目光隻是在修羅麵上輕輕掃過,有朝著鬼刹回了一禮,之後卻是一點表情都未露出,毫不客氣的坐在了房間中的主位上。
楚瀲也不介意,在一旁坐下後看著鬼刹吩咐道,“你先帶著修羅下去。”
鬼刹將楚瀲的話幾乎都要奉為聖旨,聽到楚瀲如此說,當下也沒有多言,站在修羅麵前,不言不語的看著她。
修羅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屋內隻剩下兩人,房間中燃著炭爐,暖意十足,葉芷被凍的冰冷的手指開始慢慢回溫,“你這段時間就一直這樣對她?”
楚瀲坐著不動,“修羅的性格實在不敢恭維,這樣恐怕是最好的法子了。”
他們二人之間的感情不是其他人有資格議論的,葉芷也沒有過多言語,笑盈盈的看著楚瀲,道,“不知我該稱呼你為四皇子好,還是堡主,當下就叫你楚公子如何?”
楚瀲不以為意,“楚國的四皇子早已名存實亡,孤影堡即將歸順花幸教,教主如何稱呼我自然都沒有異議。”
葉芷點了點頭,目光卻是望著門外,“不知楚公子對易瀟這個人印象如何?”
聽葉芷提起易瀟,楚瀲愣了許久方才回答,“易瀟不是善與之人。”
“就這幾個字?”葉芷笑了下,“楚公子竟然如此吝嗇言語,可是覺得易瀟沒有什麽可取之處?”
“不知教主是讓我以何種身份回答這個問題?”楚瀲看著葉芷,一雙亮如星辰的眸子動了動,“我若是楚國四皇子,自然會說易瀟為人陰險狡詐,我若隻是楚瀲,卻要給易瀟一個公正的評價。”
葉芷淡淡一笑,“今晚,我們都是拋開身份開談及此事,不然我這一國皇後,私下來與你見麵也是不通情理。”
楚瀲眸子沉了沉,“易瀟一直都有楚國第一謀士之稱,為人小心謹慎,性格詭譎多變,足智多謀,善於心計,軍事謀略不說無人能及,但也是少有敵手,他未生病之前,武功十分厲害,現在身邊卻有多位高手保護,由此看來他也是一個善於用人的謀士……”
說完,楚瀲頓了下,看了看葉芷,繼續道,“此人十分危險,娘娘此刻若是不除之,以後必定會成為阻礙娘娘大業的絆腳石,若是放虎歸山,必成大患!”
在楚瀲說話之時,葉芷一直都沒有說話,她也在想,心中一時間也十分矛盾,她與易瀟兩人之間算是兩清了,現在再次兵戎相見,本來是沒有什麽情麵可以顧及的,但是,她卻猶豫了……
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莫名其妙的,她猶豫了,腦海中閃現的,是那個月下獨酌的身影,是那個藥山之上的少年,是陪她笑看紅塵無關風月的人……
現在,真的要親手結束這一切麽?
葉芷猶豫著,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楚瀲也是能沉得住氣的人,當下也看出了葉芷的不自然,什麽話都未說。
過了好一會兒,屋內的炭爐都滅了,隻留下點點火星,隻聽間劈啪一聲,爐內綻出了聲響,葉芷瞬間回過神,思緒也從回憶中被拉扯出來。
楚瀲看葉芷神情,試探的問了句,“教主之前是否與易瀟相識?”
葉芷沒有回答楚瀲的這個問句,隻是淡淡的問了句,“你那邊可布置好了?”
“一切都是按照你的意思安排的。”說著,楚瀲還忍不住讚了句,“果真不愧為花幸教教主,孤影堡和花幸教雙麵相抵,隻要今晚能到的人,恐怕插翅也難逃。”
“楚公子謬讚了。”葉芷目光冷冷的看著窗外風雪,忽見不遠處一個身影正踏雪而來,風姿卓越,衣袂揚起雪塵一片,恰是漫天精靈旋空而舞。
那人漸漸的走進了,葉芷也看清楚了來人。
楚瀲輕嗤一聲,“果真背後是不能說人的。”
話音剛落,易瀟就已經到了麵前,他走路的姿態和之前沒有什麽區別,步子輕飄飄的,像是用著輕功,白靴落在雪地上,隻有輕輕的兩道擦痕,幾月未見,易瀟的身子已經大好了,此刻風采去了之前的病態,容貌更加神采奕奕,光彩照人。
易瀟直接走到了屋內中間站立,看著葉芷,又看了看楚瀲,笑了聲,“沒想到易某竟有如此大的麵子,教主和堡主竟讓這麽多人前來迎接,真讓易某惶恐。”
葉芷目光直視易瀟,唇角動了動,“右相一直都有楚國第一謀士之稱,用上此禮,倒也算不得過分了。”
楚瀲也看著易瀟,冷冷的說了句,“右相好久不見,如今看右相和之前變化頗大,想必身上的傷病都好了。”
易瀟笑的十分自然,“多謝四皇子關心,微臣身子確實是好了許多。”
葉芷不動聲色,“這雪夜之中,寒氣甚重,右相有時間來此,定然不會是想來和本宮敘舊的吧?”
易瀟和葉芷一樣,亦是麵色不動,“易某承受娘娘之恩,片刻都不敢忘懷,今夜能瞻仰娘娘風采,易某甚是榮幸之至。”
葉芷微微一笑,“場麵話右相就不必講了,我們為何來此雙方都心知肚明,右相也來說說,今晚此事該如何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