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雲衣淡淡一笑,撤回了手,半擁著葉芷入懷,葉芷也沒有反抗,在沐雲衣懷中找到了一個舒服的位置靠著,聽他說話。
葉芷心中也有著破罐破摔的態度,反正兩人連最禁忌的事情都做過了,還怕什麽?
沐雲衣半摟著葉芷,唇角揚起一絲微笑,聲音中帶著漣漪,眼神中帶著柔波,“楚國四皇子名為楚瀲,這個四皇子也的確神秘,他的生母其實就是楚國王宮裏的一個侍女,後來得了寵幸,就生下了他,楚王對這個兒子並不怎麽看重,但是他這個兒子可爭氣的很呢……”
聽沐雲衣這麽說,葉芷就知道他楚瀲不僅僅隻是一個皇子了。
果然,或許是因為這個姿勢並不舒服,沐雲衣伸手一攬,直接將葉芷拉到了自己腿上坐下,強行將她緊緊的抱在懷中,這才滿意的繼續道,“江湖上三大組織,槐雪峰上花幸教,日出之地骨香島,還有一個……”
葉芷眸子也未抬,接下沐雲衣的話道,“船行江中孤影堡。”
沐雲衣低眸看了看葉芷,道,“江山可以變成無數個國,可江湖,卻永遠都隻有一個。”
葉芷亦苦笑,“這個楚瀲,倒還真是讓人驚喜了一番。”
沐雲衣道,“這個孤影堡的主人,就是楚瀲。”
“楚……瀲……”葉芷輕輕的重複了下這個名字,似乎在想著什麽。
秋日光芒不強不弱,滲透進沐雲衣深邃的瞳仁中,最後投向葉芷的身上,“兩年前,我曾經和他打過交道,是個人物。”
從小時候起,沐雲衣說話做事就頗有風格,他評論人物時不偏不向,無論是敵人還是好友,都是按照個人能力所分,他的能力原本就是不弱,在他眼中算是一個人物的,這世間應該也沒有幾個,這麽說來,楚瀲這個人,肯定是不簡單。
葉芷的手碰到了沐雲衣腰間的香囊,伸手撫著那流蘇穗,淡淡道,“你和他交過手?”
沐雲衣點點下頷,道,“兩年前的武林大會上,我見過這個他一麵,當時他出現時的身份就是孤影堡的堡主,也易了容,後來我們交手,我將他的人皮麵具挑開了,方才看到他的臉,方才認出他就是楚瀲。”
葉芷心中似有所想,“你和楚瀲隻打過那一次交道,為何卻能認得他的臉?”
沐雲衣將葉芷抱得緊了緊,唇角微微一揚,“楚國國力強盛,出使外邦的,一般都是楚王親自指派的,而楚王為了檢測他幾個兒子的能力,這樣的任務,一般都是楚國皇子們解決的,近幾年,這些皇子都在各國露過臉,但……四皇子除外,你知道為什麽嗎?”
葉芷眉頭皺了皺,思慮片刻,“或許是四皇子不得寵,沒有繼承皇位的資格,所以老楚王並不在意他做了什麽?”
“你隻說中了一半。”沐雲衣輕輕摩挲著葉芷的長發,道,“四皇子沒有繼承皇位的資格不是因為他不得寵。”
葉芷抬了抬頭,很明顯被這個問題給吸引了,便道,“既然不是因為不得寵,那就是能力?但從他另一重身份孤影堡的堡主來看,似乎也不大可能,那還能是因為什麽呢?”
沐雲衣笑了下,唇角半分邪魅半分柔情,“你剛才不是也說了麽,君弋收集來的資料,說楚瀲身有殘疾……”
“對。”葉芷直起了身子,笑了笑,“我將這件事忘記了,也是,這世間的哪一個君主,恐怕是不可能是一個殘疾人……”
沐雲衣繼續道,“那君弋可說了楚瀲身上到底是什麽殘疾麽?”
葉芷搖了搖頭,“這個倒還真沒有。”
君弋到現在也沒有適應葉芷的這張臉,每次也給葉芷說什麽事情,或者是討論那些暗器分解圖的時候,看樣子幾乎隨時都能暈過去,或者有意無意的感覺自己是在做夢,這讓葉芷十分的鬱悶。
無奈之下,葉芷也隻好讓君弋先回了花幸教,有什麽事情就讓江蘺去傳遞。
其實,君弋這樣的反應也在葉芷意料之中,無論是什麽人,平白無故的讓他相信借屍還魂這件事的存在是需要證據和時間的,葉芷偏偏就少了這樣的證據,那就讓時間來證明吧。
水潭邊的銀杏樹葉已經變成了金黃色,飄飄悠悠的從樹上落到了水池之中,看沐雲衣低頭看著葉芷的眼睛,道,“那日我劃破了他的人皮麵具,看到了他的那張臉……”
沐雲衣的聲音戛然而止,葉芷凝眉,忍不住抬頭看著沐雲衣,道,“他的臉怎麽?”
“他麵目全非……”沐雲衣的聲音淡淡,伸手撫著葉芷的長發,繼續加了一句,“很恐怖。”
當時沐雲衣看到楚瀲的臉,原本也是被嚇了一跳,他臉上有著很多的疤痕,可是卻一點也看不出那些疤痕是什麽東西造成的,至於楚瀲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子,世間知道的人恐怕也是寥寥無幾。
葉芷了然,“怪不得……怪不得這個四皇子如此神秘,以他的這張臉來說,應該是不可能會在人前出現的,他所做的一切,恐怕都是在暗中進行的。”
孤影堡,這個組織沒有做過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也沒有像是鬼穀派那樣的傳說,沒有聽說過這裏有著和花幸教一樣的高手,所以這個組織在江湖上很低調,但他之所以在江湖上出名的原因是因為他的神出鬼沒。
如果孤影堡真的是楚瀲所建,那這個楚瀲,也算是一個天才上的奇葩,他的想法和眾人都有著天差地別,這個孤影堡的總舵,竟然是一艘百餘丈長的大船,這個船在四處的江河湖海之中漂流著,沒有固定的地方。
這是江湖上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孤影堡其他的事情,卻並沒有多少人知道。
沐雲衣之所以打探那麽多,一開始是因為他對這個孤影堡算是有興趣,後來是因為他發現了這個孤影堡的堡主是楚國的四皇子楚瀲,不得不防。
湛藍的天上一排鴻雁排成人字形,伴隨著幾聲洪亮的高鳴漸漸南去,沐雲衣笑了一聲,道,“楚國現在內亂不斷,易瀟所支持的是這個三皇子楚泫,我若是將他放回去,楚國現在恐怕自己的事情都處理不好了,別的更是不用說,不用擔心,現在楚國的實力不如想象中的那麽強大。”
沐雲衣這樣雲淡風輕的一說,葉芷卻深深的打了一個寒顫,然後推開了沐雲衣環著她的手,與他麵對麵而坐,“即便是如此,葉國現在的實力是不能和楚國相提並論的。”
言外之意,若是現在和楚國為敵,發起戰爭,必敗。
戰爭是一頭可怕的怪獸,所到之處生靈塗炭,蒼生受難,葉芷並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她願意留在沐雲衣身邊做他的妻子,用二人的這份感情來阻止這件事情,當然,這也是溫顏心中的想法。
溫顏很了解沐雲衣的心思,他若是確定要做一件事,那肯定是不容易就改變主意的,但是讓他改變主意的人若是葉芷,就另當其說了。
但還有一件事不得不說,就是沐雲衣要發起戰爭的目的。
他的目的不是為了爭霸天下,問鼎九州,而是為了亂世江山才會出現的太歲,換句話說,是為了葉芷的命,為了能讓葉芷活下去,他願意毀掉自己明君的聲望,願意背上千古罵名,願意承擔所有的罪業,賠上許多人的性命。
這個目的,葉芷也深知。
但卻不能明說。
兩人心中都打著各自的主意,都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是為了對方好,但這兩個聰明一世的人,卻都是糊塗一時,而偏偏就是這一時的糊塗,卻釀造了一個傳奇,一個女帝的傳奇。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暫且放下不提。
沐雲衣當然知道葉芷說的是什麽,當下也不點破話中的玄機,隻是淡淡一笑,“這就是我要將楚泫放回去的原因。”
兩虎相鬥必有一傷,楚國國力強盛,卻正當內亂之時,無論到時間是誰輸誰贏,成王敗寇,自是無話可說,但那個贏的人,應該也是元氣大傷,剩下的,就是漁翁得利了。
沐雲衣是葉芷教出來的徒弟,他心中所想,自己這個做師父的,自然也能了解一二,無奈苦笑,她的這個徒弟,早已不再是之前的那個少年,現在他的心中,所載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其實葉芷說的並不對,沐雲衣心中的東西並不如她想象的那麽重,偏偏相反的,在沐雲衣的心中,隻有一個人的名字,而這個名字,卻比世間的無數珍寶更重要。
葉芷沒有再說什麽,沐雲衣饒有深意的一笑,“染香苑中有許多綠菊,著實罕見,我們去看看如何?”
綠色菊花為世間罕見,帝王皇權下的深情,更是世間罕見。
這叱刹風雲的一帝一後,每個人都認為自己的想法是為對方著想,其實卻不然,聰明反被聰明累,這句話不是不無道理的。
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身在遠方江湖的溫顏,似乎比這二人更清楚現在的情況。
隻不過……在紅塵中,每個人都是戲子,但奇怪的是,每個人都把自己當成看戲人,總為了別人的離合悲歡而垂淚歎息,卻不曾想過,自己在看戲的同時,也有另一雙眼睛在注視著自己,將自己的一生,當成一場演繹悲歡離合的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