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雲衣下意識的將葉芷擋在身後,目光森森。
這裏那種開著繁華的樹已經很少了,花香的清甜也消失不少,但這邊的空氣中還是有一種甜絲絲的味道,說不出的熟悉,越是格外熟悉的東西,竟然是越想不起來。
那黑衣人站著也不動,最後也隻是笑了兩聲,“怎麽樣?這一路可還好走?”
葉芷頓生疑竇,這個人說這樣一句不著調的話是什麽意思?
還未等他想起什麽所以然來,另一句話接憧而至,“小姑娘,他對你,還真是用情至深嗬……”
葉芷擰了擰眉頭,看向沐雲衣。
沐雲衣臉上依舊帶著淡然的微笑,對著那黑衣人拱了拱手,道,“去蒲河的這一路上,前輩對我們一行人百般引誘,又是暗示又是阻擊,最後還派人來通知我們一定要來鬼穀崖,這到底是為了什麽?”
那黑衣人身形未動,目光投向葉芷,“小姑娘,你……就是葉芷?”
從未被人稱呼過小姑娘的葉芷對這個稱呼並沒有反感,故此也沒有介意,看這個人暫時沒有敵意,葉芷也隻好穩了穩心神,“我就是葉芷。”
既然他什麽都知道了,與其躲躲閃閃,還不如直接承認,見招拆招方為上策。
葉芷如此坦然,沐雲衣對著她笑了下,什麽都沒有說,兩人默契的盯著不遠處的黑衣人。
黑衣人麵上雖然戴著鬥笠,但是沐雲衣卻依舊能感受到他森森然的目光,像是一根根繩子,一點一點的拴著人的心,在這空靈的穀中,竟然讓人壓抑的喘不過氣來。
三人對峙了許久,最後方是黑衣人大笑了一聲,“你們若是願意在這裏和我耗著,那就耗著吧,我倒是看看,你的血還能流多久?”
“血?”葉芷愣了一愣,下意識的轉眸看向沐雲衣,目光從他臉上開始一點點的下落……
當葉芷的目光遊移到沐雲衣腿上的時候,沐雲衣卻突然伸手擋住了葉芷的眼睛,依舊是那柔柔的聲音,“我沒事兒,不用看了……”
葉芷哪裏會聽沐雲衣的話,一把扯開沐雲衣的手,目光頓時停在了沐雲衣的腿上,疼痛,一點一點的刺入胸膛,心中抽搐一般的疼痛。
沐雲衣衣裾上濕漉漉的,不是露水,而是鮮血!
血淋淋的一片,他的衣裾完全被浸透!
終於,葉芷想起來了剛才她覺得哪裏不對!
她剛才看出沐雲衣腳步走路都有些虛浮,他的衣裾上她以為是露水,但是這一路上,自己的衣裾卻是幹的,這穀中,根本就沒有露水,還有那甜絲絲的味道,熟悉的……那是血啊!
剛才月光照在沐雲衣臉上的時候,她隱隱覺得不對的,是沐雲衣的臉色啊,他的臉色實在太過於蒼白了,嗬嗬,她竟然連這個都沒有看出來!
葉芷覺得自己快要昏厥下去,連忙蹲下身來去掀沐雲衣的衣裾,“你怎麽受傷了,傷的這麽重,你……你為什麽……咳咳……”
夜涼,葉芷現在的這個身子弱不禁風,又受了剛才的一番驚嚇,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沐雲衣連忙伸手將葉芷扶起來,給她輕輕拍了拍後背,“真的沒事兒,這點小傷,不會有事兒的,你放心。”
“哈哈……”那黑衣人在一旁狂妄的笑了兩聲,盯著沐雲衣的腿,道,“箭草這東西進了你的身體,你說是小事,你能堅持著一直走,還真是夠魄力,不過……你這樣,隻不過是引來更多的箭草而已。”
“你,你說什麽?”葉芷不可置信的看了看那黑衣人,接著又看了看沐雲衣染了鮮血的衣裾,“箭……箭草?”
黑衣人嗤了一聲,隔著一簾黑紗看著葉芷,“你是疏影的徒弟,箭草這個東西旁人不知道,你應該不會不知道吧?”
聽到黑衣人提起箭草,葉芷再次看了看沐雲衣身上的鮮血,慢慢的站起身,攏在袖間的手中微微顫抖,手腕上的玉鐲已經被她取下來握在手中,語氣森然,“解藥!”
箭草不是一種毒,它隻是一種草,一種看起來平淡無奇卻又能讓人痛不欲生的草。
這種草一般都伏在草坪中,藏身於各種青草之中,就算有人能認得它,若是眼力不好,恐怕也不見得能找得出,但是,箭草一旦見到鮮血,就會瘋狂的蔓延,開始長出頭發絲一樣的細線,最後隨著血腥味,刺入人的體內。
隻要它進入人體之內,便會和在外的藤蔓脫離開來,縮進人的皮肉中生長,若是想將它從身體內扯出來,那恐怕會撕扯掉一大片皮肉,若是不能取出,久而久之,等箭草將人身體內填滿之時,也就是那人歸天之時!
箭草雖然厲害,但是每一棵草隻能長出一支這樣的傷人的藤蔓,隻要這根藤蔓進了人身體之內,剩餘的自然也就變成了普通的草,而且這箭草好鬥,從不紮堆生長,十裏之內,隻能有一棵存活,其餘的都會被吞噬。
但就是這一棵,卻傷了沐雲衣!
黑衣人頗有興致的看了看葉芷,聲音沒有什麽起伏,“你們既然選擇來到了鬼穀崖,肯定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我憑什麽要給你們解藥?”
葉芷怒氣升騰,正欲發難,卻發現沐雲衣拉了下她的手。
回過頭,沐雲衣臉上恬淡的笑容依舊對著她,那聲音輕輕的,“你不用擔心,他隻是想讓我吃些苦頭,並不是想殺了我。”
葉芷還未說話,那黑衣人拍了下掌,掌聲在空曠的穀中顯得格外的空靈,幾乎連周圍的空氣都像是在微微震動,“你說的沒錯,我的確是不想殺你,否則在那天晚上你的屍體就涼了!”
沐雲衣腿上受傷,但麵上卻依舊從容,那條受傷的腿像是根本就不是他的,那讓人聞之喪膽的箭草,他仿佛也沒有放在眼裏,“閣下費盡心思將我們引到這裏來,恐怕不是讓我們來欣賞貴地的箭草的吧?”
黑衣人笑了兩聲,頭頂戴著的鬥笠輕輕側了下,“這個自然不是。”
葉芷緊緊的抓著沐雲衣的手,心中很是緊張,雖然她也知道眼前的這個人不會對他們動手,沐雲衣的性命也無礙,但她心中就是不舒服,她葉芷何曾吃過這樣的虧?
似乎看到了葉芷的神色,那黑衣人用一種格外輕的語氣歎了口氣,道,“兩位,我們穀主有請!”
葉芷心中氣憤,猛的甩開沐雲衣的手上前一步,看著那黑衣人道,“箭草的解藥拿來!”
隔著一層黑紗,那黑衣人似乎也在看著葉芷,“你也是行醫之人,應該知道,箭草並非毒藥,既然不是毒藥,又怎麽會有解毒這麽一說,教主說笑了。”
葉芷被那人的話狠狠的噎了一下,他說的也沒錯,箭草的確不是毒藥。
可是,看沐雲衣衣裾上的鮮血淋漓,葉芷眉頭皺的愈發的緊,若是想將那箭草從身體內完全剝離出來,那巨大的痛苦若不是錚錚男兒,怕是根本就受不住!
沐雲衣看似陰柔,笑容儒雅,但他的的確確是疆場上廝殺過的人物,這一點葉芷倒是不擔心,隻不過……
周圍滿是青草矮樹,她應該用什麽辦法才能將沐雲衣身上的箭草取出來?
那黑衣人像是看出了葉芷的心思,爽朗道,“兩位遠道而來,並未遞交拜帖反而是擅自入穀,才引發了這種誤會,看這位公子傷的不輕,不如由在下先給公子找個地方療傷,如何?”
這人明明就是在這裏等著他們的,說這樣的話自然也是別有用心。
葉芷知道那黑衣人不懷好意,但又轉眸看著沐雲衣蒼白的臉色,咬了咬牙道,“給我準備一個房間,一個藥箱!”
黑衣人看葉芷麵色不善,也沒有再多說,身子往身邊側了側,伸手做邀請狀,“姑娘請。”
葉芷回過神,正欲伸手去扶沐雲衣,沐雲衣麵色從容的看著她,反而握住了她的手,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步伐也平穩,若不是因為他衣裾上的鮮血,葉芷幾乎都不敢相信他身體內還藏著箭草。
……
那個不知姓名的黑衣人帶著兩人很快的走進了一個收拾整齊的房間,房間中藥箱銀針一應俱全,旁邊還有一組藥櫃,葉芷隨意的往裏麵瞅了一眼,裏麵竟然還有不少的草藥。
黑衣人將兩人帶到了這個房間中,聲音不鹹不淡道,“寒舍簡陋,二位可先在這裏住著。”
葉芷扶著沐雲衣在一旁坐下,然後朝那黑衣人道,“你們穀主不是要見我們麽?我們現在都已經來了,他準備什麽時候出來相見?”
黑衣人轉了下頭,張了張口,沐雲衣卻截下了葉芷的話,“鬼穀派也是江湖上七大幫派之一,穀主自然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我們等等也無妨。”
沒想到沐雲衣會突然這麽說,葉芷轉眸看著沐雲衣,發現他正一臉狡黠的盯著她看,飛快的眨了眨眼睛。
葉芷即刻會意,對那黑衣人道,“既然穀主事務繁忙,我們等等也無妨,閣下請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