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仙坐在車裏,越看越不對,因為孟子何的車正在往城郊方向駛去。難道她是想坐出租車離開G市?可是她既沒有回家,也沒有帶行李,這麽熱的天,換洗衣服總要帶幾件的吧!
陸小仙越發奇怪,倒要看看她想去哪裏?
郊外的風景很不錯,路兩邊全是稻田,一大片一大片全是黃澄澄,金燦燦,風吹稻浪起伏,波瀾壯闊,讓人心曠神怡。路也很寬敞,兩邊是挺拔的大樹,在車窗外快速後退,風裏夾著泥土的味道,讓陸小仙想到了故鄉大涼山。
車子拐了一個彎,右邊是一個大墓園,一座座石碑整齊排列,在陽光下靜默的立著。
陸小仙看到孟子何在前麵下了車,她坐著沒動,等孟子何走遠些,才給了錢下車。
進了墓園,到處都是可藏身的地方,陸小仙不怕孟子何發現,慢慢跟近了些。這種地方沒遮沒擋,太陽直曬,最容易中暑,她得跟緊點,雖然隔著一定距離,也能感覺孟子何的狀態越來越不好了。
陸小仙知道孟子何來這裏肯定是拜祭什麽人?因為她下車的時侯在路邊買了一束白玫瑰,大概是心裏難受,孟子何的身影看起來都有些踉蹌。
最後她停下來,把白玫瑰放在一處墓碑前。
陸小仙就站在她身後的一棵鬆柏邊,從這裏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孟子何拜祭的那個人……那個人……
陸小仙死死捂住自已的嘴,驚恐的睜大了眼睛,那個人……熟悉的眼眉,漫不經心的笑容,怎麽會是……程睿彰?
不是說他離開G市了嗎?怎麽在這裏?倒底出了什麽事?
陸小仙想過去問孟子何倒底是怎麽回事?可是竟然邁不動步子,也說不出話來,她實在太過震驚,雖然程睿彰做了那麽多壞事,可是在她心裏,程睿彰就是家人,就算再壞也是不能放棄的家人!
心裏突然一陣刺痛,她捂著胸口,痛苦的彎下腰來。耳朵卻變得異常靈敏,把孟子何說的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程睿彰,我今天看到陸小仙了,等了那麽久,終於看到她了,你或許會覺得我太固執,就算見一麵,又能怎麽樣呢?她還是她,就算換了心,也變不成你!可是我不甘心,你的心還在,你就沒有死,我想在她身上找找你的影子,可是沒有,一點都沒有,我很失望,不是說有細胞記憶嗎?看到我,她應該要有點反應才對啊!
程睿彰,你如願以償了,換了你的心髒,她變得朝氣蓬勃了,你給了她第二次生命,可是她卻不知道跳動在自已胸腔裏的是誰的心髒?
為了讓她恨你,你把所有的事都告訴她,你說不讓人忘記最好的方法,就是恨,隻有恨才能長久,這是你的經驗之談,可是程睿彰,你太概忘了,陸小仙不是記恨的人,說不定三年五載,她就把你忘了,就算你給了她心髒又有什麽用?最終,她還是會忘了你的。
你這個傻瓜,在這個世界上,隻有我不會忘了你,我有了你的孩子,他就是你生命的延續。可是我覺得很悲哀,因為他是用你的命換來的,如果將來孩子長大了,我告訴他:你爸爸想自我毀滅,隻為了把他的心髒捐獻給他喜歡的女孩,讓她可以活下去,做為回報,他把你給了媽媽。你說孩子會不會以為我們都是神精病?
你真的是個神精病,就算隻有一年可活,那也是三百多個日夜啊,不算短的,我更瘋狂,竟然答應幫你,所以,我們都是神精病,都是神精病啊!哈哈哈……”
孟子何邊說邊笑,聲音又尖又銳,象一根細細的針,一下一下刺著陸小仙的心,不,那不是她的心,明明是程睿彰的心啊,可是她能感覺到疼,非常疼,針針見血,紮得她五髒六俯都在痛!
老天,她都聽到了些什麽?
她的胸腔裏跳動的,竟然是程睿彰的心,程睿彰為了救她,把自已殺了,用他的心救活她,給了她第二次生命!
他那麽壞,燒了顧氏百年大年,氣死顧廣賢,把陸定深撞成重傷,簡直是做惡多端,可是竟然為了她,可以連命都不要,她簡直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整個人都懵在那裏。
怪不得陸皓辰用盡了辦法,也查不到捐贈人的資料。程睿彰做事向來滴水不漏,這明明就是他做事的風格,可是誰會往這上麵想呢?畢竟是一條命,一條鮮活的命啊,活得好好的,誰會舍得把自已的心髒送人,除非是瘋了!程睿彰真的是瘋了!
孟子何笑著笑著,又哭起來,可是不敢太用力,怕動了胎氣,抽抽嗒嗒的嗚咽著:“程睿彰,從今天起,我自由了,以後可以常常來看你,你放心,哪怕全世界的人都忘了你,我也不會忘的……”
透過淚水望出去,整個世界都是模糊而扭曲的,視線裏突然出現一雙藍色的球鞋,孟子何愣了一下,慢慢抬起頭來,目光茫然,可是漸漸的,她的眼睛亮起來,仿佛是驚喜,嘴唇哆哆嗦嗦:“你,你是不是認出我來了?所以才跟著來的,對嗎?”
陸小仙蹲下來,長睫輕輕一眨,眼淚直墜而下,象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她握住孟子何的手,“倒底是怎麽回事?你為什麽說程睿彰把心給了我?你們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來?為什麽?”
孟子何停止了抽泣,突然一下怒了:“你不是他,你是陸小仙,什麽狗屁細胞記憶,全特母是無稽之談!陸小仙,你憑什麽跟蹤我?”
“我看你身體狀況不太好,怕你在路上出什麽事才跟著的,沒想到……你,他,你們居然……”陸小仙說不下去了,泣不成聲,心又開始象針紮一樣疼,她捂著心口坐在地上,想忍過那陣疼痛。
孟子何靜靜的看著她,“你剛剛才出院,不要這麽激動,萬一這顆心再壞了,神仙也難救你了!”
陸小仙平複了一下情緒,“那你告訴我,這倒底是怎麽一回事?”
“你剛剛不是都聽到了嘛。”孟子何歎了一口氣:“還有什麽好說的。”
“不,你從頭說起,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陸小仙哀哀的看著她:“子何,我求你,都告訴我吧。”
孟子何看著墓碑上程睿彰的照片,突然笑了一下,用手把照片上的灰塵拂了拂,“程睿彰,你的小仙女要聽故事,你說,我要不要告訴她?”頓了一下,又說:“我答應過你要保密的,但是,我現在改變了主意,我要告訴她,讓她一輩子都內疚,一想到你,她就不能快樂,你別怪我,我也是為了你好,不是想讓她一直記得你嗎?告訴了她,她一輩子都忘不了你了。”
孟子何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天,她用陸小仙的生日打開了程睿彰書房裏的保險箱,裏麵卻隻有幾張零散的紙條,上邊寫著奇怪的數字組合,看起來象是一組組的密碼。她一百三的高智商在這種時侯發揮得淋漓盡致,終於破釋了所有的密碼。
原來,程睿彰真的把他所有的秘密都藏在書裏,她根據數字組合,找到了相對應的書,從書皮裏找到了男人的秘密。
基本都是男人做過的壞事,有些她知道,有些她不知道。對她來說,這並沒有什麽,程睿彰身上早就貼了壞人的標簽,他不做壞事難道還做好事嗎?
隻是當她看到那份病曆時,無法再淡定,病曆是程睿彰的,她看了好幾遍,才能斷定上麵的內容是胰\/腺癌晚期。可是她從沒見程睿彰吃藥,也沒見他上醫院做檢查什麽的,他的狀態一點也不象個晚期的癌症病人!她不相信,怎麽也不相信,這份病曆一定是程睿彰偽造的,或許是怕有朝一日,他終被繩之以法,到時侯就可以拿這份病曆弄個保外就醫什麽的,以此開脫罪責。對,一定是這樣,他那樣精明的人,一定是早就為自已鋪好了後路。
她坐在地板上發呆的時侯,程睿彰回來了,氣勢洶洶的吼她:“你真的不怕我報警抓你?”
她沒理會,拿著那份病曆望著他:“這是真的嗎?你真的得了癌症?”
男人愣了一下,坐在椅子上,輕描淡寫的說:“既然你都看到了,還有什麽好問的?”
她還是不信:“這是你偽造的吧,是你用來開脫罪責的吧?你告訴我實話,我保證替你保密,你要相信我,絕對不會出賣你的。”
男人靜靜的看著她,說:“實話就是,你手裏拿著的病曆是真的,醫生斷定我隻有三年的時間了,從那時到現在,又過了差不多兩年,所以,準確的說,我隻有一年的時間了。”
“不!你撒謊,我不信,你肯定在撒謊,”她語無倫次,“不可能,我從沒見你吃過藥,騙我的,你這個大騙子……”
男人蹲下來,把她抱在懷裏,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冷靜,子何,請你冷靜,我有事求你。”
可她怎麽冷靜得下來啊!
天都要塌了啊!她的天真的要塌了!隻有一年的時間了,她怎麽辦?她要怎麽辦啊?
她推開男人,從口袋裏掏出那張化驗單,急急的說:“我懷孕了,程睿彰,我真的懷孕了,你不能這樣不負責。剛才你說的都是騙人的,都是騙人的,對不對?”
可是男人的臉色突然就難看了,他奪過那張化驗單,朝她咆哮:“誰讓你懷孕的?誰允許你懷孕的?趕緊去打掉,不然我連你都不放過!”
不,誰都不能碰她的孩子,她把手護在肚子上,驚恐的看著他:“這是你的孩子啊,是一條活生生的小生命啊,你怎麽能……”
男人陰冷的笑:“我這樣的人還要孩子做什麽?也隻有你這種蠢女人,才會想著替我生孩子。明天就去做掉,不然我殺了你,不要想著逃跑,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男人陰鶩的目光讓她不寒而粟,她從來沒有那樣恐懼過,縮著身子瑟瑟發抖,她象一隻落入大網的魚,無力掙脫,隻是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