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發生的這些事,不知道怎麽就傳到了陸定深的耳朵裏。
知道寶貝女兒受了這麽大的委屈,他暴跳如雷,在亞灣呆不住了,不聽陸皓辰和肖美媛的勸告,氣衝衝搭飛機趕到G市。
他要把杜小仙帶回亞灣,讓她在自已身邊好好的生活。那次病好了後,他帶著杜小仙和顧念彬去大涼山拜祭虞月娘,在她的墳前發過誓,今生今世,不會再讓女兒受半點委屈。
可沒過多久,顧念彬就失蹤了,麵對女兒的難過,他無能為力,隻能痛在心裏,但是這回,他有能力保護女兒,不再讓她受到傷害。
可杜小仙的態度仍是跟上次一樣,不肯跟他回亞灣。陸定深好說歹說,口燦蓮花,杜小仙也不為所動。隻是安靜的坐著,一聲不吭,看她油鹽不進,一心想等顧念彬回來,陸定深恨不得一巴掌打醒她,可哪裏下得去手,自已氣了個半死,杜小仙還是無動於衷。
這倔脾氣跟他年青的時侯一模一樣,隻要是認準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陸定深沒有辦法,隻好也坐著一聲不吭。
半響,他才說:“行,爸爸不逼你,不過有個事,你這姓得改了,改了姓,我好把你的名字添到家譜上去。你媽媽念叨好久了,我看你挺忙的,一直也沒跟你說。這回我上來,你媽媽又跟我念叨這事,我想先問問你的意思。”
“我沒意見,我是你的女兒,本來就該跟你姓。”杜小仙見父親不逼她走,萬事好商量:“隻是我落戶在大涼山,是不是回去辦手續?”
“不用,隻要你同意,剩下的事爸爸來辦。”
杜小仙說:“我同意呀,叫陸小仙也挺好的。”
陸定深終於是有了一絲笑意:“行,那明天爸爸就叫人去辦。”
杜小仙沒想到父親的辦事效率這麽高,沒兩天就把事情辦妥了,她有了新的身份證,上麵是新改的名字:陸小仙。
名字雖然改了,職員們還是一如既往稱呼她為顧太太。
杜小仙喜歡大家這樣叫她,感覺就象顧念彬從來沒有離開過。她記得剛從亞灣回來的時侯,第一次聽到有人叫顧太太,壓根沒回過神來,是顧念彬捅了她一下,才反應過來,紅著臉答應,可是那滋味真的很好,驕傲又滿足。
有時侯,顧念彬也開玩笑叫她顧太太,帶著一絲戲謔,眼裏卻是滿滿的寵溺。那時的她,過得多簡單,多恣意。覺得什麽都是美好,天是藍的,雲是白的,陽光是燦爛的,所有愛她的人和她愛的人都好好的。
但是眨眼間,一切都變了,最最重要的那個人不在,她的天雖然沒塌,但是顏色變了,天是灰的,雲是灰的,陽光沒有了,隻有風雨飄搖,而她舉步維艱。
陸定深捧著一堆賬本進來,往她桌上一放:“小仙,我剛剛隨便翻了翻,你們公司的賬亂得很啊。”
陸小仙吃驚的看著他:“爸爸,你怎麽看我們的賬呢?”
“爸爸是想幫你,”陸定深不以為然的說:“你又不太懂,身邊還沒有個靠譜的人,爸爸不幫你,誰幫你?”
“可是這樣不太好吧,畢竟我們是兩家不同的公司。”
“陸氏現在交給皓辰在打理,我退居二線,給女兒當當參謀把把關,誰敢說什麽嗎?”
“不是,我是怕念念爺爺知道了不好。”
“怕他不高興,我還不高興呢!”陸定深微有慍色:“他要不高興,我就帶你走,你給他們顧家當牛作馬,受盡了委屈,他做什麽了?不是口口聲聲說疼你嗎?就看著你被人欺負?”
陸小仙爭辯:“爸爸他身體不好……”
“在我麵前叫他公公,”陸定深更生氣了:“我才是你爸爸!”
“公公他身體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陸小仙看父親臉色不對,隻好哄著:“好啦,你別生氣,我不說了還不行嗎?”
陸定深輕哼了一聲,坐下來,開始翻看賬本,一邊看一邊說:“小仙,財務是公司的核心部門,你一定要找一個可靠的人來管。居然莫名其妙就把錢轉出去了,還找不到轉錢的人,說出去都沒人信,我看那個蔡經理,還是換了吧。不然還會發生上次那種事。”
“不關蔡經理的事,他是顧氏的老臣,念彬很相信他的。”
“女兒啊,人心隔肚皮,很多東西是你看不到的,看似忠心,其實隻是在等一個契機,機會到了,他的心就動了。”他頓了一下,又說:“其實每個人都在變,也包括你自已,隻是變化很小,看不到而已,等你過了段時間再回頭看,就會發現了。”
陸小仙垂著眼,若有所思,顧念彬也說過,人心是世上最難猜測的東西,最近發生了這麽多事,顧廣賢要她擦亮眼睛看人,難道公司裏真的有什麽臥底或者內奸?她皺了皺眉,蔡經理……他是公司高層,在賬上轉筆錢輕而易舉,難道真的是他?
不過是片刻,她又否定,不能單憑父親一句就胡亂懷疑人。蔡經理是公司元老,而且那天他焦急的樣子,不象是裝出來的。
她看了陸定深一眼,說:“爸,我出去一趟。”
“嗯,去吧,”陸定深頭都沒抬,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
陸小仙去財務部找蔡經理,問他為什麽讓陸定深拿走賬本?
蔡經理有些為難,說:“顧太太,我也覺得不妥,陸先生雖然是您父親,但公司的製度我還是要堅持,所以斷然拒絕,但陸先生堅持要看,剛好程總過來有事,看到我們在爭執,他大概是怕您為難,所以就同意了。”
原來是這麽回事,陸小仙笑了笑,說:“蔡經理,你做得對,下次我爸爸再無理取鬧,你打電話給我,我來處理。”
她這樣一說,蔡經理倒不好意思了,說:“其實陸先生也是為了顧太太好,隻是他畢竟不是公司的人,所以……”
“我知道,你忙吧,我走了。”陸小仙認真觀察了蔡經理,越看,越覺得他不是什麽臥底內奸。
從財務部出來,她站在走廊上,看著總經理室有些猶豫。自從那天在休息室,被程睿彰撞見她剛出完浴的樣子,再見麵,陸小仙就有些不自在,程睿彰雖然若無其事,不過這幾天也不太往她那裏去,有事都叫瑪麗或是孟子何傳送。
其實她裹著浴巾,也沒讓他看到什麽,但心裏就是有些別扭,顧念彬不在,她更要潔身自好,應該一絲差錯都不能有。
隻是他們這樣,反而顯得有什麽似的,連孟子何都問她:“小仙,你是不是和程睿彰鬧矛盾了,他這幾天怎麽很少過來呢?”
她隻好說:“可能是忙吧。”
大概是因為她的不自在,讓程睿彰也有些不自在,所以幹脆避嫌。
陸小仙覺得是自已小題大作了點,所以想了想,還是去了總經理室。
推門進去,瑪麗沒在座位上,她便徑直走進去,裏麵的門半開著,她還沒走到門口,就看到程睿彰懶洋洋的窩在大班椅裏,手裏轉動著一根圓珠筆,細而長的筆在他修長的指間快速的轉來轉去,隻看到光影飛閃,象一條異常靈巧的小蛇,首尾相接,非常漂亮。
程睿彰沒有戴眼鏡,這樣看過去,倒跟平時有些不同,他的神情很平靜,眼睛凝視著手裏的筆,目光銳利,嘴角輕抿,這副樣子……杜小仙心裏一動,他這副樣子竟然有些象顧念彬!
不過是片刻的錯愕,她就回過神來。她知道自已又在想顧念彬了,曾經在亞灣的時侯,因為想念,她也把陸皓辰錯當成顧念彬過。
清咳了一聲,陸小仙終於推門進去:“程總,你挺悠閑的啊。”
程睿彰抬眼見是她,笑了笑,拿起眼鏡戴上:“是啊,今天想偷個懶。顧太太找我有事?”
陸小仙坐下來,說:“瑪麗不在啊?”
“可能上衛生間了吧,”程睿彰笑著問:“你找她,還是找我?”
“找你,”陸小仙打量了一下這間屋子,她很少來這邊,有事都是程睿彰過去找她,記得以前周婷在的時侯,常帶她過來找妮娜要吃的。一轉眼,物事人非,很多東西都不一樣了。
瑪麗代替了妮娜,孟子何代替了周婷,程睿彰代替了邵柏青,而她,代替了顧念彬!
見她有些愣神,程睿彰伸手在她麵前揮了揮:“哎,顧太太,你過來就是在我這裏發呆的嗎?”
陸小仙又是一愣,他叫她顧太太,但這語氣卻帶著戲謔……讓她似曾相識。
她搖了搖頭,一定是自已魔症了,怎麽老是有這種奇怪的念頭。
仿佛是為了掩飾,她指著屋子裏的擺設說:“你這屋裏一點都沒變,以前邵總在的時侯就是這樣。”
“噢,我知道了,”程睿彰笑著說:“原來剛才顧太太在緬懷過去。怪不得叫你都沒反應。”
“沒有,我隻是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以前是一幫人,現在又換了另一幫人。”
“有句話叫:天下無不散的宴席。”程睿彰邊轉動手裏的筆,邊說:“還有句話叫: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緬懷過去是念舊情,但人終究還是要朝前看的。”
陸小仙看著那支筆,突然說:“念彬以前也喜歡轉著筆玩。”
“是嗎?顧總還有這愛好?不過很多人上學那會都喜歡玩這個,一邊聽課一邊轉筆,才覺得沒那麽枯燥。”他頓了一下,說:“顧太太,你今天不是來找我閑聊的吧?我記得你每天都日理萬機,時間很寶貴的。”
陸小仙現在也能聽懂他的幽默了,笑著說:“我確實有事找你,聽蔡經理說是你批準他把賬本給我爸爸的?這樣不好吧?”
“對,的確不好,”程睿彰把筆扔在桌上,正了正臉色:“但我一想,陸先生在商界也是響當當的人物,如果有他幫你,你會輕鬆很多,再說你不是懷疑公司有內鬼嗎?有陸先生在,那些什麽內奸臥底還查不出來?別的公司想請這麽厲害的人物,動輒就要幾百萬年薪,還不一定請得到,咱們有這個資源不用,不是很可惜嗎?反正他是你父親,又不會害你。”
陸小仙聽了這話,覺得也有點道理。父親在商界幾十年,赫赫有名,經驗老道,有他幫忙,她應該會輕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