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0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小丁終於看到了杜小仙，他擠過來叫她：“少奶奶。”

“沒關係，還有希望。”杜小仙看出他的擔心，說：“我們在這裏等，還會有新的名單出來。”她又問：“姍姍呢？”

“小姐在外麵，”小丁說：“其實擠進來也沒有什麽用，消息都會在屏幕上公布的。”

話是這樣說，但不斷有新趕到的家屬，還什麽都沒弄明白，就一古腦的往前麵擠過來，人群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擁擠，杜小仙站在最前麵，受到的衝擊並不大，小丁站在旁邊，忠心的守護著她。

杜小仙突然想起來：“家裏知道了嗎？”

小丁搖了搖頭：“希望還不知道，不然老爺的身體……我是到了機場才知道的，然後打電話給小姐，她讓我先別通知老爺和夫人，但是新聞裏播了，如果老爺和夫人看了晨間新聞的話，應該就知道了。”

杜小仙心一沉，顧廣賢起得早，有看晨間新聞的習慣，這樣的打擊，他一定受不住，她有些擔心起來，但是也顧不上那麽多了，畢竟家裏有梁醫生在，現在顧念彬的生死對她來說才是最最重要的！

顧廣賢確實是看到了新聞，當場就暈厥過去，家裏自然又是亂作一團，幸虧梁醫生在，及時搶救，才沒有出什麽大事。

方雅茹從來沒有這麽慌亂過，又擔心兒子，又擔心丈夫，打電話給顧姍姍，知道她和杜小仙在機場，她稍稍安定了些，要顧姍姍一有消息就打電話回來。新聞裏也播了名單，不管是生還還是死亡的名單裏，都沒有顧念彬的名字。這其實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隻要沒死，就還有希望。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所有人都在等待中疲憊不堪，但是隻要聽到什麽新的消息，立刻就跟打了雞血似的，又精神抖擻了。與此同時，一些小道消息在人群中流傳開來。

說屏幕上的那些數字其實是虛假的，說救援工作早已經結束，說乘客中混進了恐怖分子，引發爆炸墜機，又說是機長私開手機打電話造成的事故……等等等等。

杜小仙並不摻與到那些議論當中去，她隻是默默的聽著，不時抬頭看一眼大屏幕，看那上頭有沒有新的進展。

顧姍姍在人群裏看到了杜小仙，但是她沒有過去，剛剛接到家裏的電話，知道父親聽到消息暈倒，她心如刀絞，卻是無能為力，家裏有母親有醫生，相信父親一定會沒事，她反而有些擔心杜小仙。

因為她看起來太過平靜，平靜得有些異常，她擠在人群裏，神情痛楚而悲傷，瘦小的身子柔弱仿佛不堪一擊，顧姍姍真的很怕她會突然暈倒，

遠遠的又看了她一眼，顧姍姍從人群裏擠了出來，她打電話給熟識的同行，問他們有沒有最新的消息，她需要全方麵的信息，如果可能，她會求薑凱威出動私人飛機去那片水域看看。

隨著時間的推移，名單更換的速度越來越慢，生還者已經達到八十七人，而死亡名單卻破了百位，是一百零九人。顧念彬的名字依舊沒有出現，他還在失蹤者的名單裏，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意味著生還的機率越來越小。

顧姍姍打了幾個電話，零星的得到一點消息，她不再猶豫了，馬上拔打了薑凱威的電話，問他借飛機和飛行師。

薑凱威聽到這個消息，大吃了一驚，立馬同意了，讓她趕緊以親屬的身份上報相關部門，申請空管航線。他這邊安排飛機和人員，盡快與她匯合。

顧姍姍雖然沒辦過這種事情，但一點也不慌亂，照薑凱威教她的在網上填了申請單，又親自打了電話過去，希望做加急處理，但航空局拒絕了她的申請，因為現在那片水域都被管製了，除了救援的軍用飛機，誰也不準靠近。連本該從那裏通過的航班都停飛或是改了航道了。

顧姍姍沒辦法，隻好把消息反饋給薑凱威。

二十分鍾後，薑凱威回複她，如果她真的想去現場，沈離可以幫忙，先坐他的私人飛機去附近再換乘軍用直升機去出事的地方。

顧姍姍大喜，與其在這裏苦熬，還不如去現場自已找。趕緊打電話給杜小仙，把這個消息告訴她。顧姍姍的意思是她一個人去，杜小仙繼續在這裏等消息。

但是杜小仙不同意，一邊講電話，一邊和小丁從人群裏擠了出來。

最後三個人一商量，留下小丁在機場，杜小仙和顧姍姍坐飛機去現場。

薑凱威的私人飛機就停在機場裏，一個小時後，他帶著沈離和飛行員一起過來，憑沈離的關係，打通關係，申請空管一個多小時就上了飛機。

出事的那片公海離海岸線並不遠，當地的小漁村騰空了一所小學做為臨時的救援所，大批的救護車停在操場上，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進進出出，不停的把救護車裏的傷者送到屋子裏麵去。操場的另一端，搭著大片的蓬賬，裏麵擺放著上百具屍體，都用白布蓋著，遠遠看著就讓人觸目驚心。

杜小仙並不怕死人，小時侯她敢一個人在阿媽的墳前過夜，但是這麽多的屍體，還是讓她微微發抖，無法想像，曾經鮮活的生命突然間說沒就沒了！

顧姍姍同樣不害怕，她是記者，生死的事情見得太多，她隻想快點找到顧念彬！

本來沈離都安排好了，讓她們跟著救護車到碼頭去，然後坐直升機去出事的地方，但是沒想到救援的空軍領隊是他二哥，聽到消息，直罵他胡鬧，又把下邊的人訓了一頓，告誡手下不準放人上飛機。否則軍法處份！

沈離去交涉，被罵了個狗血噴頭的回來，沒辦法，三個人隻好留在小學裏幫著做義工。

他們查看了所有的死者和傷者，並沒有發現顧念彬。所以認為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義工的工作比他們想像中還要忙累，全身心的投入，倒是把心裏的恐懼淡化了些，時間也過得飛快。

到了第三天，幾乎沒有生還者，送來的都是屍體。顧姍姍都要絕望了，生怕下一個送來的就是顧念彬，每次看到屍體送過來就渾身發抖，根本不不敢去揭上麵蓋著的白布。

沈離起初還同她們開玩笑，說一些安慰的話，到後來也變得沉默不語了。

隻有杜小仙仍堅信著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和顧姍姍不同，遠遠看到有護救車過來，她總是第一個衝上去的，幫著把人抬下來放到賬蓬裏去，然後屏息靜氣的揭開屍體臉上的白布，再呼出一大口氣，奔出去向顧姍姍報喜：“不是，不是顧念彬！”

每到這個時侯，姑嫂兩個就會擁抱在一起，彼此說一些鼓勁的話。

五天後，失蹤人員縮小到十二個，顧念彬是其中之一。

七天後，救援的大部隊撤離，開始打撈飛機殘骸。希望找到飛機上的黑匣子，從而破解出事的原因。

但是這個消息遭到親屬們的一致反對，萬一水下還有人怎麽辦？萬一機器下去，再次傷到下麵的人怎麽辦？還有十幾個失蹤，怎麽就不進行救援了？

反對聲一浪高過一浪，在網上掀起言辭激烈的口水戰。甚至很多死亡者的親屬也摻與進來，他們的悲痛和憤悶正無處宣泄，剛好有個平台讓他們可以發泄。

顧姍姍每天都在網上看消息，但杜小仙從來不看，她每天仍是忙忙碌碌，好象有做不完的事，她什麽都做，照顧傷員，核對死者身份，打掃清潔消毒，甚至是到廚房裏幫忙做飯……她每天要把自已消毒無數次，因為怕把細菌帶到病房裏，帶到廚房裏。

顧姍姍沒有杜小仙這樣的精力，她顯得很憔悴，臉色蒼白，眼睛無神，隻做著一些抄抄寫寫或是發放藥品的工作，沈離常常同她在一起，因為總覺得她會突然暈倒。

沈離把他的擔心告訴顧姍姍時，她還覺得有些可笑，在機場的時侯，她一直擔心杜小仙會暈倒，沒想到現在沈離擔心的卻是她。

其實杜小仙也消瘦了，也一樣蒼白著臉，隻是她從沒有放棄過，那雙清澈的大眼睛裏總是充滿希翼，顧姍姍覺得如果不是杜小仙帶給她的正能量，她早就撐不下去了。

顧姍姍每天都和家裏互通電話，知道父親的情況穩定些了，這讓她心裏稍稍好受了一點。

不論大家怎麽反對，機器還是開始了水下作業，飛機的殘骸陸續被打撈上來，在破碎的艙裏，又發現了兩具屍體，現在失蹤的人數降為十個人了。

還是沒有顧念彬，杜小仙鬆了一大口氣，她堅信顧念彬還活著了，她堅信顧念彬一定在某個地方好好的活著。

又過了兩天，小學裏的屍體全被送走了，傷員也陸續送到正規的醫院裏去了。這個救援點馬上就要拆了。上麵通知道她們準備離開。

就要轍離的當天下午，又傳來消息，在鄰國的海域裏發現了三具飄浮的屍體，當時顧姍姍和杜小仙正在收拾行李，聽到消息，她身子一震，揪著心髒幾乎喘不過氣來，杜小仙抱住她，很堅決的說：“不要擔心，一定沒有念彬，相信我，一定沒有他。”

每次這種消息傳來，對顧姍姍來說是無法忍受的折磨，但杜小仙卻非常淡定，顧姍姍不知道她是怎麽做到的，看上去那樣柔弱，卻比任何人都顯得堅強。

杜小仙的猜測是對的，那三具屍體裏依舊沒有顧念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