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道:“雖然如此,可我隻要一想到素錦要嫁給沈大郎那樣麵冷心冷的人,倘若將來不能將他的心捂暖,豈不是要遭罪嗎?”
德妃道:“兒孫自有兒孫福,誰能一輩子順心順意?別的不說,當初我進宮來,又是我自己求著進來的嗎?還不是為了家族考慮勉強進來,這些年,我一個人待在冷冰冰的皇宮裏和別人鬥來鬥去,難道我就很開心嗎?”
二太太訕訕地道:“你妹妹和你不一樣,她小聰明是有,但是耐心上就欠缺了些,隻怕不能哄得那沈大郎回心轉意。”
德妃歎氣道:“依母親說,不這樣做,還有別的辦法嗎?”
二太太低垂著臉道:“我也不是不願意,隻是有些兒擔心罷了。”
德妃自然知道二太太不會有什麽別的辦法,自己的母親自己知道,她是一個沒有正主意的人,這麽些年了,老太太的主意,她雖然總有這樣那樣的抱怨,到最後卻沒有不聽的。說好聽了是順從長輩,說不好聽了,其實是她自己承擔不起責任,若是果然依著她自己的意思做了,到最後有不好的結果,她不能承當那個後果。說白一些,其實二太太是一個沒有什麽擔當的人。
這樣的一個人,即使她有再多的主意,也都是枉然的。
母女倆又聊了一些別的話,二太太便告辭了,仍舊由原來的那些宮人們送出去。
送走了二太太,冰鸞回到正殿,看到德妃正一個人坐在殿中靜靜地望著某一處發呆。
冰鸞怕打擾到她,正想退出去,德妃忽然轉過頭來,對她道:“你去打聽一下,陛下如今在哪裏?”
冰鸞答應了一聲,退出去,大約過了一刻鍾的功夫又走了進來,望德妃拜了道:“聽小桂子說聖上今天一下朝就去了雨花樓,到現在還沒有出來。”
德妃冷笑道:“都這麽多年了,陛下還是不忘舊情呢!隻是人都死透了,才來做這些有意思嗎?!”
冰鸞嚇得腿發抖:“娘娘,這樣的話可不能說啊,若是被人聽到,傳到陛下耳中,到時候龍顏大怒,如何是好?娘娘難道忘記了當年的事情了嗎?”
德妃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在這個宮裏,連一句心裏話都不能隨便說,真是讓人氣惱。冰鸞,你跟著我進宮這麽些年,可有怨言?”
冰鸞道:“娘娘是奴婢的主子,奴婢為主子做什麽都是該當的,奴婢無怨!”
德妃微微一笑道:“這些是你的真心話?”
冰鸞連忙答道:“自然是真心,奴婢與娘娘榮辱與共。”
德妃擺了擺手道:“你起來吧。”
冰鸞站起身,忍不住又勸:“娘娘以後說話還是謹慎些的好,那個蕭貴妃在宮中勢大,咱們惹不起她,平日沒事她都能找出事來,若是有什麽把柄落在她手裏,她就更沒個顧忌了!”
德妃聽提起蕭貴妃,恨得牙癢癢,想起這些日子來那蕭貴妃對她的欺壓,不由悵然地道:“我原以為沒有了那個人,這宮中便是我的天下,沒有想到趕走了狼,又來了虎。你說,這是不是人算不如天算?”
冰鸞安慰她:“娘娘,您不要傷心,依奴婢看,陛下對您比對蕭貴妃感情要深,那蕭貴妃不過是仗著她娘家的勢力,陛下對她好也是因為她娘家,她其實並沒有什麽好得意的。”
德妃道:“你說的這些,我自然明白,可是說陛下待我好卻是假話。這宮裏的嬪妃那麽多,陛下何曾對誰好?”
冰鸞道:“陛下是一個好人,對宮裏的每個娘娘都和氣,娘娘怎麽說出這樣的話?”
“好人?”德妃笑了,隻是她的笑容有些兒詭異,她悠悠地歎息一聲,“陛下原來是個好人啊。”
這真是天下間最好笑的一件事情了。
陛下的確待人溫和,但是他卻並不是一個好人。他不僅不是一個好人,而且是全天下最擅於偽裝的人。
她想起那個雨夜,那個淒涼的雨夜,皇帝冷冷注視著跪在地上的她:“如果今日的事情傳揚出去,你就自盡吧。還有你的家人,都得死!”
每每想起那一夜,她都覺得膽戰心驚,曾經的自己離得死亡那麽接近!
那樣冷酷的帝王,自己居然還曾妄想過獲得他的寵愛。豈不可笑得很?
皇帝賜婚的旨意果然很快下來,馮家眾人對這個旨意早有準備,因此聖旨接得十分平靜,說了許多謝恩的話。
但是當這個聖旨到了沈況手裏的時候,他卻覺得燙手得很,不由對宣旨的公公露出了凶惡的眼神。
那宣旨的公公被他瞪得十分不自在,不由再說了一遍:“沈大人,接旨吧!奴婢還等著回去交差呢。”
沈況卻對此置若罔聞,還是他身邊的跟班將聖旨接過,對著那公公道:“我們老爺是歡喜得傻了,內相不要介意。”將聖旨接過後,又塞了一個厚厚的賞封給那公公。
公公接了賞錢,臉上也有了些笑意,睜著眼說瞎話道:“沈大人的心思可以理解。青年人嗎,聽說成親哪個不歡喜?”
沈況終於忍不住,冷冷地喝了一聲:“滾!”
這一嗓子,差點把公公嚇得腳軟,忙不迭地飛跑而去。
他的跟班怕得罪了公公,去到上麵進讒,追在後麵道:“內相不要走得這麽著急,且容我送一送。”
那公公卻頭也不回。他是聽過這沈大人威名的,知道他手裏是有真功夫的,雖然自己是天使,那沈大人正常情況下不會拿自己如何,但是顯然如今這沈大人不是很正常。話說今天的這個差使,還是他跟上麵說了許多好話才討來的呢,本來以為這樣的喜事,主人家們接旨一定會接得高興,油水一定豐厚,誰想到接旨的男方會是這樣一副表情,好在收貨還算頗豐,不枉他走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