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素錦原本因為聽了沈況的事情就已經急怒交加,二太太卻又一句比一句說得重,每一句都像刀子一樣紮在身上,說得她理智盡失,口不擇言地道:“母親莫要說這樣話。母親年輕的時候不也有一個什麽表哥嗎?怎麽輪到女兒身上,卻竟要說得這樣不堪,母親隻看今日,卻忘記當初了嗎?”
“素錦住口!”喊這句話的人是馮景文。而二太太卻早已經氣得青筋直跳,臉麵紫漲。她沒有想到,有一日,會從女兒的口裏聽到這樣的話來!身為一個母親,這樣的話於她來說,是極大的侮辱,尤其這話從女兒口裏說出,那侮辱更是無以複加。
“母親,我……”素錦說完了那句話也即刻就後悔了,她也不知自己怎就那樣不管不顧地說了。
“你是如何知道這些的?”二太太瞪著女兒,好像要將她吞了一樣!她想起從前老太太經常拿這個敲打她,一時就懷疑是老太太告訴的女兒,想想又覺得不大可能,隻是疑心起了,卻難以消除。
其實素錦所以知道這事情也是偶爾一次偷聽二人說話談起。隻是此時她正懊悔,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還是馮景文推了她一把:“你還在這裏做什麽?快回去!”
素錦被這一聲提醒,忙忙走了出去,卻在外麵看到胭脂直直兒站著不動,心頭火起,直接上去踢了一腳:“發的哪門子呆!”
馮景文待妹妹走後,又安慰了二太太道:“母親莫要動氣,妹妹一貫說話不知輕重,她一時惱了,情急之下才會胡言亂語。”
二太太此時滿心傷感,看著馮景文道:“幸好母親還有你這個兒子,否則活著還有什麽趣兒?”
馮景文想哄二太太高興,便故意道:“那母親就隻看著兒子吧,不要將二妹當回事也就是了。”
二太太破涕為笑。
馮景文卻還是不放心,回去又同妻子袁氏道:“你有空多去看看母親。她近來心情不大好。”
袁氏答應了一聲,心中卻很不以為然。
這袁氏自嫁到馮家已有四年,但卻一直無出。二太太早便想在馮景文身邊塞人,隻是馮景文不肯,二太太就疑心是袁氏從中作梗,婆媳關係非常一般,袁氏無事從不往二太太老太太身邊去湊。
二太太雖然不喜袁氏,但是因為袁氏家世顯赫,而她自己又是小戶人家,所以在袁氏麵前難免抬不起頭來,想擺婆婆的款也不能夠。這也是二太太生平恨事。
說起袁氏的家世,京城中是有名的。袁氏的父親袁剛是兩朝元老,曾經在翰林院做過院正,如今雖然已經致仕,但是門生遍布朝野,地位超然,誰敢得罪。可惜袁剛子嗣不豐,臨到老了,才得了這麽一個女兒,愛如珍寶,卻也沒有養成什麽驕縱的脾性。隻是什麽樣人家養什麽樣女孩兒,這個袁氏卻是一個清貴得過頭的人。從嫁到馮府後,因為看不上婆婆小門戶出身識字不多,因此很少走動,而馮老太太為人獨斷,她也不喜。不過對自己的相公,卻是真心敬重,雖然不喜袁氏,但是既然馮景文有話,她自然要應酬一下的。
因此這日晌午吃完了飯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回自己院子,而是隨在二太太身邊,想同她一道走。可不曾想二太太要同老太太說話,見她不走,便道:“你回去吧,我同老太太有些話說。”
袁氏聽了這話,不得不走,便走出來,領了自己的丫頭去了。
她的這個丫頭是從袁家就跟著過來的,一向同她知心,這時候便道:“真不知道這二太太老太太兩位平日怎麽有那麽多話要說?依奴婢看,準沒有設麽好話。”
袁氏不應。
那丫頭便接著道:“奶奶還是防著些吧,二太太那個人別看小門戶出來的,但是算計可不少。”
袁氏皺了眉頭:“這話也是你說的?”雖然有些斥責之意但卻並未往心裏頭去。
丫頭知她甚深,仍舊道:“奴婢是為奶奶著想,二太太一直無事生非,給奶奶添堵,要不是今年二爺出事,三姑娘又出走,肯定還不消停。說起來也怪,你說二爺出事了,怎麽連他貼身的兩個丫頭明霞明玉也不見了蹤影,我聽說那兩個丫頭在二爺出完事就不曾出現過,這也忒奇怪了。另外三姑娘走得也奇怪。雖然聽說是跟二姑娘爭吵鬧脾氣,但是哪一家的姑娘會有這麽大脾氣!”
袁氏嗬斥:“行啦,這些閑話少議論些吧。別人我管不著,可你是跟著我來這裏的人,平時言語更該謹慎些才是,不管二爺三姑娘究竟怎樣,你要記住咱們是二房的人,老太太二太太再不好,那也是長輩,非議長輩被知道了,我成個什麽人了?”
丫頭乖乖地答了一聲是。
其實袁氏心裏隱隱有些明白那三姑娘的出走不簡單,可是她也並不想知道原因,就像自己說的,她是二房的媳婦,二房要是有什麽差池,她也落不得好。就算是看不上的婆婆也是婆婆,親疏遠近還是要分清的。
上房裏,二太太將馮景文對自己說的關於沈況的那些話說了,老太太聽了神色變得很嚴肅,她緩緩地道:“看來這個三丫頭果然不是個省油的燈,名聲都這樣了,居然還能拐騙男人!”
這話說得實在有點不堪了,二太太卻聽得很解氣,附和道:“可不是嗎?你看她的那長相,弱柳扶風,楚楚可憐的,若是再滴上兩滴眼淚,什麽男人不被她騙得團團轉!”
老太太便瞅著二太太道:“二丫頭怎麽求都求不來的男人卻被她輕輕鬆鬆就勾到了手,雖然不要臉,也是一種本事。”
二太太一噎,訥訥地道:“老太太如何知道這事?”
馮老太太道:“這府裏的事情,有哪一件能瞞得了我去。我不過是裝聾作啞罷了。不是我要說你,上梁不正下梁才歪,你平日要做好榜樣才是。”
二太太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話了,但是每回聽還是覺得屈辱。而每次受辱,她都會更後悔嫁到高門裏來。隻是畢竟已經太遲了。女人這一輩子有兩次機會很重要,一次是投在什麽樣人家出生,可這一次是沒得選的,還有一次便是嫁個什麽樣人,可她依舊是沒得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