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靈素自羅夫人懷裏抬起頭,一臉茫然的盯著葉蓁看,她睫羽上猶掛著淚珠,分明是懵懂的模樣,然而下一刻她便快速的反應過來,就低聲道:“自然,我自然記得,改日我便派人送與葉府給你。”
葉蓁笑容越發柔和,她點了點頭,羅靈素卻沒由來的一陣心驚,葉蓁這般淺笑明明很溫,可是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她搖搖頭,試探甩開腦海裏其它的想法。
羅夫人也是懷疑的盯著羅靈素看,素兒什麽時候答應為人縫製荷包了?然而眼下她卻沒心思關心這個,眾人皆被葉蓁幾句話轉移了注意力,羅靈素的低泣緩緩止住,眼眶微紅,她捏著帕子,怯怯的盯著君寧瀾,“是靈素失禮了,還望六殿下切勿在意。”
君寧瀾懶懶的挑唇一笑,不置可否,他一貫玩世不恭,性子也是琢磨不透的,故而在場的諸位並未在意,甚至就連羅夫人也是麵不改色,隻緊緊握住羅靈素的手,給她無聲的鼓勵。
葉蓁淡淡一笑,本來她就是未來的六皇子妃,故而開口也算不得什麽,她輕笑一聲,道:“羅小姐客氣了。”
不過,明顯有人不買賬,有個高顴骨,尖嘴猴腮的夫人,雙眼緊緊的盯著葉蓁,譏誚的笑道:“葉小姐未免也太心急了,這般護著六殿下了嗎?婚事還未定下日期罷。”她帶著懷疑的鄙夷語氣,分明是嘲諷葉蓁搶風頭。
的確,聖武帝聖旨隻言是年後完婚,的確未明言具體日期,君寧瀾也知道是聖武帝自己留的一手,他雙眼一眯,眼中射出道道精光,他不允許有人嘲諷葉蓁,他漫不經心的看著眾人道:“這有什麽,總歸葉蓁是本殿下的皇子妃,本殿下還怕婚事有變?”他看著方才那個夫人,挑眉道:“或者,這位夫人質疑父皇下的聖旨?”
他就是那樣,即使威脅人也說的無比隨意,就像隨口一說,可是他的話卻把那夫人嚇得心裏一顫,這聖旨的確是聖武帝親自賜發的,她哪裏敢質疑,可恨那六皇子強詞奪理,她不情願的閉口不言,心裏暗自腹議。
羅夫人不願在此事糾結,主動開口請眾人赴宴,迎麵遇上葉眉與葉妙兩人,兩人衣著有些淩亂,臉色微紅像是很匆忙趕來的模樣,有人打趣道:“難不成兩位也是與葉四小姐一般步行而來?”
葉眉葉妙聽罷,麵色微沉,心裏劃過一絲不悅,麵色還得歉意的道:“原是我們姐妹在來的路上出了點事,導致來遲,還望眾人海涵。”
兩人說的不情願極了,葉妙更是一肚子的怒火,憤怒之餘更是埋怨葉蓁心狠,分明知曉那乞丐會帶更多的乞丐圍著馬車乞討,她竟然二話不說自己走了,心機深沉的女人。
她兀自皺眉,葉眉還是一副淺笑言和的模樣,讓人看著就舒服,她拉過葉妙便走至葉蓁身前定住,葉蓁微笑:“三姐姐與六妹妹終於來了。”
葉妙恨恨的剜了她一眼,咬牙道:“那可不是,托了四妹妹的福。”她說完,便發覺不對,葉蓁身邊站著的男子是誰?他生的眉目若畫,妖冶的麵容,一雙瀲灩生輝的桃花眼直直望入她的心底,他笑的懶散極了,有些慵懶隨意的感覺,她一時看癡了,良久移不開眼。
君寧瀾就道:“她是誰?”他是看著葉蓁問的,語氣很不屑,就像問小貓小狗無關緊要的人,漠然極了。
他是見過葉眉的,卞京有名的才女,這個其實他也猜到是葉家庶女葉三小姐葉妙,隻是他故意這般問,葉蓁笑了笑,倒也配合他,解釋道:“殿下,這位便是我三姐葉妙。”
君寧瀾拉長聲音“哦”了一聲,似笑非笑的看了葉妙一眼,葉妙覺得那眼神讓她全身發麻,就像被什麽猛獸盯上一眼,她捏緊手心。
一旁的那些夫人與貴女便直直蹙眉,葉妙不是葉府庶女麽,怎麽請了她來,真是掉了宴會的價,眾人不悅是明顯表現出來的,即便葉妙再想裝作無所謂也是欲掩彌彰,她咬唇與葉眉站在一起,葉眉心裏冷笑連連,葉妙這沒腦子的,難怪被人當筏子使被人恥笑。
入了席,女子為內席男子為外席,席間羅夫人提議來了些行酒令,後爾又是一番作詩比賽,葉蓁隻慢悠悠的啜幾口熱酒,自前世她就參加不少宴席,這等無聊宴席她已然習慣了,隻默不作聲等到結束就好。
突然男席那裏有人出了題目讓女席來猜,聽聞是大皇子君臨楚所出,是故諸位貴女躍躍欲試,巴不得聽聞題目內容。
大皇子幹脆親自來了女席,身後跟著君少念幾人,幾位皇子都是器宇軒昂,各有千秋,風姿卓越,站在一起更是賞心悅目極了,君臨楚捏緊拳頭,舉起來與眾人道:“今日,本殿下給諸位貴女們出個題,”他說:“猜出來的人便重重有賞。”
眾貴女洗耳恭聽,他就沉聲道:“本殿下手裏是一隻鳥,你們猜,是死是活?”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君臨楚手裏是一隻鳥,有貴女想了想便堅定的道:“死的,因為我沒有聽到鳥叫聲。”
君臨楚一笑,搖頭。於是,又有人跟著飛快道:“那便是活的。”
眾說紛紜,一時間爭執不下,葉蓁隻捧著酒杯,低低的笑著,她笑的極其淺甚至有些嘲諷的意味,就想上好的陳年佳釀緩緩流瀉而出,在一片亂哄哄的環境裏,君臨楚目光一進,直接點她,他冷聲道:“葉小姐以為呢?”
葉蓁也不推辭,站起身,她麵色平靜,勾唇道:“是死是活得看殿下的心態,”眾人不解,麵麵相覷,她麵不改色,不緊不慢的繼續說:“我若說是活的,殿下就會掐死它,我若是說活的,殿下就會放了它,所以答案不在於我,在於殿下你的心,在於你的心態。”
一片沉默,就連君臨楚也是皺眉,葉蓁說的沒錯,他的確是那麽想的,若她們猜是活的他就掐死鳥,倘若是猜死的他就放了鳥,可是葉蓁竟然一語道破他的心思,果然不是簡單的女人。
難怪連一貫玩世不恭的老六都像父皇求娶她,真是個稀世之寶阿,她越發這般聰慧,他更是不能放手,不是還沒成親嗎?萬事皆有可能。
葉蓁豈能看不出他目光貪婪之色,她冷笑一聲,這般無用的人也隻配給君承軒等人做擋箭牌。她記得前世敬德皇後去了,君臨楚孤立無援竟然想來與君承軒合作,結果君承軒慢慢蠶食他的所有,最後落得慘死下場,這麽沒頭腦的若不是有敬德皇後多年照拂早死在後宮,不見屍骨。
君臨楚便揚起下巴,倨傲的問:“你想要什麽?”
這算是主動問葉蓁,葉蓁想了想,君臨楚好歹也是皇子,她就扯起嘴角,笑道:“殿下,臣女不敢求賞賜,便把那鳥放了即可。”這麽多人在場,葉蓁說不得什麽要求,權當是她一次心軟,救鳥一命。
君臨楚詫異的挑眉,思考片刻,鬆開手,手裏空無一物,隻有虛無的空氣,根本沒有什麽鳥,君少念在一旁也是目光幽幽的盯著葉蓁,若有所思。
唯獨君寧瀾懶懶的環胸,看著葉蓁,嘴角慢慢上揚成一個完美的弧度。
宴席結束,葉蓁與葉眉葉妙兩人便要上馬車,君寧瀾一把拉住她,根本不顧葉眉葉妙兩人驚訝神色,他旁若無人的看著她,邪氣的一笑:“葉蓁,本殿下果真沒看錯你。”
葉蓁平靜的看著他,啟唇道:“殿下這是誇我?”
他挑眉,笑的曖昧極了,“自然,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你乖乖等我娶你。”這是他第一次在大庭廣眾下這麽公開的對她許諾,若是不心動那是假的,葉蓁心跳慢了半拍,有些訝然的盯著他。
他說我而不是本殿下,他是認真的,葉蓁被他那種情深眼神盯的全身不舒服,她不懂這是什麽感覺,隻知道心亂如麻,就像有無數隻螞蟻啃食她的心,她隻胡亂應承一聲,轉身便匆忙進了馬車。
君寧瀾樂不開支,轉身也上馬,對上君臨楚陰鷙的眼神,他聳聳肩,打馬前行,君臨楚隨即追上來,與他一前一後,君寧瀾勾唇一笑,自行放慢速度等君臨楚追上來。
馬車內,葉眉蹙眉便問:“四姐姐,今日你是知道那些乞丐會追上我們馬車,所以你故意不坐馬車也是那原因?”她並不是疑問語氣而就是肯定,甚至有些質問的氣憤夾雜其中,葉妙也是盯著葉蓁,恨不得用眼神淩遲她。
葉蓁斜睨她們一眼,就道:“本來冬日裏,你打賞一個饑腸轆轆的乞丐,其餘的瞧見了自然眼紅,一哄而上爭相搶奪銀子,”她淡淡道:“我記得,我與你說了,你惹了麻煩。”
說完,她一如既往閉目養神。
羅府,羅靈素沉著臉回了屋子,一把坐在繡墩上,目光掃過自己腰間掛著的荷包,她若有所思,便問一旁伺候的丫鬟,“我在瑞王府宴會上答應給葉蓁做什麽樣的荷包了?”
那丫鬟茫然的搖頭,不解道:“小姐,你是氣糊塗了嗎?那日你並未與葉小姐說過話阿,何來的荷包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