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東西?”宋子書迷茫的撓撓頭,簡直是一頭霧水,君寧瀾涼森森的瞥了他一眼,別過頭,聲音淡淡的說:“卞京裏,有哪些有名繡娘?”
宋子書聽罷一怔,半晌才回過神,非要湊過去瞧君寧瀾此時的表情,收到君寧瀾半帶著威脅的眼神,縮了縮脖子,搓搓手道:“殿下,您要找繡娘做甚?”
君寧瀾想也沒想,直直吐出兩字:“嫁衣。”
葉蓁那般清冷的少女,穿得嫁衣會如何呢?她說她不會繡製嫁衣,還端的是問心無愧的神色,不過也沒關係,她就該穿世上最美的嫁衣,自然要找手藝最精湛的繡娘縫製。
宋子書一拍大腿,他稍微思考了一番,恍然大悟,大叫道:“哦,殿下是要繡娘為葉家小姐縫製嫁衣!”
他就像開了閘門水一般,滔滔不絕的說著,還不忘比劃著,手舞足蹈的模樣滑稽極了,君寧瀾眼睛一眯,笑眯眯的看著他,宋子書頓時泄氣,悻悻的住嘴。
“你去找全卞京技藝最精湛的繡娘,給本殿下繡出最美的嫁衣。”他霸氣的吩咐道,風姿卓越,然而宋子書卻弱弱的問:“殿下,那我也得知曉葉小姐的身量不是?”
君寧瀾微微一怔,皺眉道:“女人不都是那般身量嗎?她很瘦弱。”
宋子書還是搖頭,他挺直了胸膛,振振有詞的反駁,道:“殿下,嫁衣定要合身,您還是去問問葉小姐吧。”說完,他暗地裏偷偷笑了起來。
或許是葉蓁近來桃花旺盛,翌日清晨,她醒來便感覺雙眼皮一直跳的不停,做什麽也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她看著手中書卷然而卻沒由來的一陣煩躁,索性臨窗眺望遠方,天地一片白茫茫,她楞楞的發神,妙藍就小跑著進來興奮的道:“小姐,魏國公夫人來了,表少爺也來了。”
葉蓁緩緩轉過身子,滿臉疑惑,她垂眸思考半晌,點頭道:“走,我們去瞧瞧。”
此時的大廳內,魏老夫人與葉老夫人兩位坐在那,正說著話,魏長陵一身深藍色錦袍,長身玉立站在那,風度翩翩。葉蒙便仔細打量了他一番,滿意的點點頭,不過他麵容本就威嚴,故而更是震懾力十足,旁人若是見此定然是有些慌張的,然而魏長陵毫不畏懼的與他對視,拱手朗聲道:“侄兒長陵拜見姑父。”
葉蒙爽朗的一笑,雙手一抬看似無意的落在魏長陵寬厚的肩膀上,手下暗自施加壓力,反觀魏長陵仍舊是麵不改色,他目光堅韌,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倔強的看著葉蒙就是不吭聲。葉蒙哈哈大笑,收回手,大力的拍了拍的他的後背,誇讚道:“你小子,果然是好樣的。”
那廂,魏老夫人已然拉住葉老夫人的手,“葉家妹妹,我可是聽說了蓁丫頭的事了,皇上賜婚於六皇子。”
葉老夫人反手握緊她的手,更是一臉悲痛,她滿眼愧疚,“魏姐姐,我豈舍得蓁丫頭入皇宮?且不說後宮險惡,皇位之爭更是凶險,故而這些日子我托了不少媒婆為蓁丫頭相看夫家。”
“找什麽別人家?”魏老夫人嗔怪的看她一眼,語重心長的道:“我們魏家長陵不就是好人選嗎?況且蓁丫頭我也是舍不得的,就想養在身邊看著,蓁丫頭嫁入魏家更不得吃虧,長陵不會有其餘女人,魏家後宅又並不複雜。”說完,她滿含著希冀望著葉老夫人。
葉老夫人看了看一旁站著的魏長陵,果然是少年才俊,一表人才的,又是蓁丫頭的表哥,魏家又是個難得的後宅簡單的高門戶,這般一想倒是記好的,她遲疑了會,又問:“長陵那孩子果真也願意?魏家姐姐可莫逼他答應。”
魏老夫人微笑著搖頭,她目光溫柔含著星點的複雜情愫,長歎一聲,半是欣慰半是心酸,“你我以後又是親上加親了。”
故而葉蓁進大廳瞧見的便是這麽個情況,她目光幽幽,掃過魏長陵事便淡淡的點頭,微微一笑:“表哥近來安好?”
她快步走近魏老夫人身邊,魏老夫人看她越發出落的像已故的女兒,鼻翼酸澀,止不住紅了眼眶,她忙拿出帕子擦拭淚水,葉蓁急忙道:“外祖母莫傷心,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魏老夫人一把拉住葉蓁的手,雙目盯著她,慈祥的笑了笑,她輕聲問:“蓁丫頭,外祖母問你個事,”她說:“外祖母聽了皇上賜婚的事,你可願意嫁給你長陵表哥,來魏府生活?”她的心也是忐忑的,畢竟葉蓁從未表示出對長陵的喜歡,不過眼下葉蓁的確沒有別的好選擇,與其嫁給紈絝皇子不若嫁知根知底的表哥。
葉蓁卻沒有立即回答他,而是轉身看著一旁的魏長陵,他麵無表情,看不出喜怒,觸及葉蓁的探究眼神,便拱手,麵色有些赧然但還是咬牙道:“表妹,我願意娶你。”
葉蒙目光霎時驚訝,然而更多的是喜悅,魏長陵願意娶珍珍,他本就覺得魏長陵這小子模樣品行都不錯,沒想到他真有眼光。
然而葉蓁卻搖頭,她眸光平靜的看著魏長陵,問:“表哥,你不必憐惜我就答應娶我,我並不覺得自己可憐。”魏長陵是個好人,溫和有禮的謙謙君子,況且他前世有一位恩愛兩不疑的如花美眷夫人,他們琴瑟和鳴,她萬不得做那拆人夫妻姻緣的事。再者他答應娶自己大多是聽了外祖母的吩咐罷。
魏長陵連忙擺手,局促的紅了臉,他幹咳幾聲,眼神堅定,一字一句的道:“表妹,我並不是憐惜你,自我……自我第一眼見你開始,我便中意於你。”說至後來他幹脆提高聲音,端的是如雷貫耳,葉蒙挖了挖耳朵,雙手環胸看著那小子麵色微紅。
即便魏長陵這麽說葉蓁還是緩緩的搖頭,至始至終她都是淡然自若神色,隻是眼底卻是滿滿的愧疚,葉蒙見葉蓁果真不願,上前幾步,與魏長陵沉聲道:“長陵,你讓珍珍好好想想,這畢竟是一輩子的事。”
不僅如此,魏老夫人的目光黯淡下來,不複方才精神滿滿,她站起身,渾濁的眼裏盡是疑惑神色,認真的看著葉蓁:“蓁丫頭,你告訴外祖母,你可是不中意長陵?”其實葉蓁不願意她也是痛心難過遺憾極了,於是更想知曉葉蓁為何緣由。
葉蓁目光一閃,清眸裏是一片苦澀,她垂眸遮住眼底裏的情緒翻湧,努力露出一抹笑容:“外祖母,陵表哥太好,是葉蓁配不上表哥。況且,”她微微頷首,目視前方:“外祖母,皇上既然有了心思,我公然抗旨會給葉府與魏府都帶來災難,而且皇上已經起了心思,父親兵權被奪,哥哥也被他算計其中,倘若我嫁給表哥,皇上指不定借此為由尋事端。”
葉蒙聽罷更是滿腔憤怒,自己女兒都這般為自己隱忍,可是幸福可是一輩子的事,聖武帝猜疑心重,他在朝堂上如履薄冰,兢兢業業的為國卻獲得了什麽?
魏老夫人也是沉默,她們魏府何嚐不是如此,皇上猜疑甚重,處處打壓魏國公,他們魏府世代為儒臣,聖武帝都容之不下更不用說執掌兵權的葉蒙,她閉了閉,深深歎口氣便與魏長陵雙雙離開。走時不忘與葉蓁叮囑一句,她歎息道:“你這丫頭懂事,不過人生在世,多為自個想想才是。”
魏老夫人背影蒼涼,魏長陵扶著她,兩人出了府上了馬車絕塵而去,魏長陵羞愧得低頭道:“祖母,孫兒沒能完成您交代的事。”
哪知魏老夫人也隻是一笑,眉目舒展開來,她默然良久,這才幽幽的道:“蓁丫頭是個聰明的,她看清了如今朝堂形式,她是想保護葉家阿,”餘音悠長無奈的一聲歎息道出了魏老夫人此刻的心情。
待他們走了,葉蒙率先開口,聲音是篤定的:“珍珍,爹去求皇上,即便他要什麽,你不能嫁給那勞什子六皇子,你別管這事。”
葉蓁搖頭,她笑言:“爹,我都說了我願意,再者那位六皇子殿下未必是你想的那般差。”若是君寧瀾在場,指不定是什麽神色,一貫的似笑非笑神色?又或者是深深的譏諷,她慢悠悠的端起杯茶喝著。
“差!”葉蒙一拍掌:“我雖然常年在外,那個臭名昭著的六皇子還是聽說過的,紈絝風流,簡直是個下流胚子!”
葉蓁正喝著茶,一聽這話,就一口茶全噴了出去,也差點也自己嗆著了,她忙用帕子擦拭了下嘴唇,沒由來的一陣好笑。
原來君寧瀾給眾人的印象就是個風流紈絝皇子,倘若知曉他不僅是富可敵國的第一富商,家財萬貫,且為人心機城府極深,尤其他聰慧極了,反而到了葉蒙口中就是那十惡不赦的惡棍一般。
她或許是第一次那麽勇敢說出心聲,她目光篤定,神色自若,笑吟吟的道:“父親,不論你們怎麽看他,既然皇上有心讓我嫁給君寧瀾,女兒願意也不覺得委屈,至於媒婆,祖母不必再尋了,與皇家作對的豈有好下場。”
她說:“我主意已定,決計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