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就在麵前,風雨已來,隻在乎何種開頭方式。
洛殷一點也不忌憚宋烈原。
蘇純墨的突然出現,齊數的認親理論,宋家其他人是否知道他們的婚姻狀況,這些都不重要,她隻在乎宋烈原的一言一語。
洛殷是一個很順從的人,結婚後很少有和他對著幹的時候,但不能就此敷衍她。
昨夜明明給過機會說明一qiē,他放棄了。
洛殷的心不是不難過的,她想,宋烈原一定有理由。
此刻,卻不想給他過多逃脫的借口。
洛殷動了下,把齊數的手徹底拿開,後者不依不饒了幾下被她一個冷眼掃過去立刻就歇了,轉頭麵對宋烈原,沒有走進他分毫的意思。
“姐。”宋柳的聲音透著焦急,企圖叫她回到宋烈原身邊。
洛殷嘴角翹起一個嘲諷的弧度,沒有理他,拿起位子上的包,對齊數告別。
“我吃飽了,你隨意。”
接著,喚愣在一旁的服務生,直接繞過精彩紛呈的其他人去前台結賬。
她隻是來請客還人情的,其他的沒興趣應付。
耳邊是她鞋跟踏地的果斷聲。
宋烈原收回空置半天的手,放到鼻梁上,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他惹麻煩了,很大的麻煩,洛殷的怒氣比她平靜外表下的任何一個細節都來的恐怖,他沒了心思,轉身,大步去追她。
留在原地的宋義他們莫名其妙,蘇家認洛殷卻是宋烈原出的麵,這裏麵的故事有點複雜。
看樣子,兩個人還鬧了很大的別扭。
洛殷都走了,他們鳴金收兵準備走,可齊數那家夥竟然比他們還積極,奔著洛殷離開的方向就追過去了,後麵還跟著一個神色愴然的蘇小姐,怎麽著,還有完沒完?.
“洛殷!”
“站住!”
宋烈原的聲音就在身後,一遍又一遍,焦急又氣怒的,氣怒什麽,此刻想起來要解釋了,晚了。
洛殷的胸口一陣發悶似的疼,從沒想過宋烈原會瞞她這麽重要的事,究竟因為什麽蘇家這麽不可說?
宋烈原閃爍的態度,不得不讓她懷疑,是不是和蘇純墨有過一段,不好意思讓同時交往過姐妹兩人的事情曝光?
有點滑稽,肯定不是這個。
她最不喜歡猜測了。
“別走。”
他的聲音到了身後,隨即,她的手被對方握住,洛殷的腳步猝然而停,鞋跟在地上轉出一個刺耳的聲響。
被迫轉了身,麵對麵,洛殷在他漆黑的眼眸裏看見自己生氣至極的表情。
宋烈原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開口,“我們先回家。”
大庭廣眾當主角莫名其妙,她高亢的情xù埋到塵埃裏,淡漠應和。
“回家。”
宋烈原緊緊抱了她,伸手在她激烈起伏的後背上輕撫。
“我會解釋清楚,先別氣,回去任你罰。”
不同於齊數的暴力,他的擁抱那麽輕柔被當做珍寶,可是洛殷被齊數捏痛肩膀時都沒有這麽激動,她十分抗拒宋烈原的安撫,來自身體本能的反應,從小一個人生活慣了,沒有人能走進她的心中,可一旦進來了,有一點兒摩擦就讓她很難受很難受。
原來,和宋烈原在一起不隻是在一起那麽簡單。
能得到無上的安心,就要承受多大的疼痛。
之前,她卻從來沒想到過這點。
洛殷垂了眸,推開他。
宋烈原整個人都沮喪起來,那小小一推把他多年的苦心經營都推沒了,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相互信任被毀於一旦。
“在門口等我。”宋烈原氣息不穩地對她叮囑。
洛殷沒有回複,直接就往門外走。
眼下情勢十萬火急,也沒空想其他,宋烈原返身去車庫拿車,就這轉身的刹那,看見齊數一行從餐廳追出來,他的耐性徹底終結,冷硬的臉上殺氣騰騰,連一句吩咐都沒有,跟隨左右多年極度會察言觀色的宋柳,立刻大步追到齊數身後,二話不說,直接一個頸劈。
齊數悶哼一聲,伴隨著蘇純墨的驚叫就要倒下,宋柳很有禮貌,攔住他下沉的身體,穩如山的站著,沒幾秒的功夫,餐廳的經理小跑過來見到是宋柳,直接命人拉著半昏迷的齊數往旁邊帶。
蘇純墨驚慌焦,“做什麽?”
經理淡淡一聲,“我們扶齊公子去房間休息。”
蘇純墨無法置信,眾目睽睽齊數就這麽被放倒了。
那個什麽沒說卻是始作俑者的男人正麵無表情地從她身邊擦過去,那人身上的寒氣將她逼得往後退了幾步
他原來是如此可怕的宋烈原。
蘇純墨極度不甘地僵住。
宋柳言笑鋒利。
“蘇小姐請回吧,今天別再糾纏我姐了。”
這場戲就想落幕了,連一句追問一句爭吵都沒有?
蘇純墨怎肯罷休,這天時地利人和的好場景,把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多麽精彩紛呈,洛殷豈能全身而退?
於是,她把宋柳的警告當成耳邊風,徑直跑到門口,洛殷正往台階而下,她情xù激烈地對著她的背影大喊了一聲。
“洛殷,我們該談談!”
“有什麽談的等我姐通知,現在請蘇大小姐讓路。”宋柳不客氣的聲音從後麵追過來。
為時已晚,事情就發生在瞬間。
蘇純墨的那聲叫阻止了洛殷前進的步伐,她回身看過來,細雨中那美麗的顏容不甚清楚,突地,陰暗暗地細雨中,從車庫方向衝來一輛失控的車,轟的一聲撞上左側花壇,刹車踩起卻繞不住濕滑的地麵徑直往前拖延了十來米,就是在台階位置,洛殷所站的平地下砰的一聲停住了。
洛殷被撞倒了,身體成跪趴的姿勢栽在台階上。
昏暗天氣,綿綿細雨,血流不止的愛人
宋烈原呆了,方向盤打偏,一下子撞在前方車輛的屁股上。
車速緩慢,問題不大。
前麵的司機下來罵罵咧咧,看到車是輛豪車,頓時就閉了嘴,打電話給保險公司,準備撈一筆。
宋烈原還是看著門口混亂著的場麵,以為是自己眼花,不管怎麽說,先下去看看,於是,推開車門,細雨立即淋濕了他的眼眶,腿邁下來的刹那,他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心猛地慌的發麻,他走過長長地麵目全非的花壇,沿著路麵滑曳的痕跡接近了那個被撞倒人的位置。
血腥撲入鼻腔,他的眼睛一下子紅了,無法繼續自欺下去。
躺在地上,身下正血流如汪洋的人不是他老婆又是誰。
宋烈原俯下身,把隻有半臂力量的宋棋擠走,人聲驚亂裏,他的聲音尤其幹硬,像口枯井。
“老婆。”
他叫了一聲,被其他雜音淹沒了。
洛殷沒有回應,閉著眼,長睫毛沾著雨珠在脆弱的翕動,還活著,還完整。
宋烈原意識到這點,也不知是雨水還是什麽東西就衝出了眼眶,一下就撲到她身上,把她像個破布娃娃一樣摟起來,他急火攻了心,跪在地麵上,修長發顫的手指從她的頭,額,臉頰,脖頸,到胸膛,心髒,腹部,背部一一滑過,所有人都圍在她身下的那條小腿,血流如噴射狀的撒著,不知是誰的白襯衫被那破裂的口子染的血紅,血流依舊小小地流著,灰色的地麵成了緋紅,他們都在驚慌那條腿,那些血,宋烈原什麽都沒聽見,他要確定那些沒人關注的看著完好的其他部分是不是真的完好,尤其是頭部和上半身,他驚慌至極,慌地抱著她發抖。
“聽的見,嗯?”宋烈原在她耳邊抖著聲調說話,“洛殷?不是叫你在門口等我麽,怎麽走到這裏來了”
說完,宋烈原就後怕的軟了。
有人在叫他。
“阿原,別壓她,救護車到了!”
宋烈原清醒了,雨水打濕了他的眸,眼神固執的可怕。
“我沒壓她,你們走開,誰也別碰”
誰也不準碰她。
那個女人虛弱的靠在他懷裏,發白的唇微微蠕動,在說話,很微弱,宋烈原卻很輕而易舉地聽到了,這是心靈相通,他們是夫妻,同枝而結,情脈相連,她痛他會知道,而其他人怎麽可能知道,碰疼她怎麽辦?
“我知道。”宋烈原在她耳邊喃喃回應,“我要抱你上擔架了,乖,就忍兩秒。”
細雨綿綿,陰霾昏暗。
洛殷蒼白著臉,說,“好。”
這小小的一個字,宋烈原差點就抱不動她了,心疼的眼淚嘩嘩地掉,真措手不及,長這麽大還沒哭過,幸好細雨阻擋了他的狼bèi。
在情xù失控前,宋烈原真的就用了兩秒,將她移到了近身的擔架上。
救護車的聲音刺耳至極,他坐在裏麵,心都被刺木了.
醫生的話很重要,很多,需要抽絲剝繭。
“從某種意義上講小腿動脈損傷較大腿動脈損傷在處理上更為複雜,單純性小腿動脈損傷在治療上較易處理,而伴有骨關節損傷及肌間隔症候群的複雜性動脈損傷治療複雜,且療效常不理想。因此務必搶在並發症,尤其是肌間隔症候群出現之前明確診斷,立即施行重建術,力爭在傷後六小時內重建動脈供血功能。”
傷口集中在小腿,動脈肯定是大破裂,並發症還未明確診斷,並且要立刻手術。
很快,手術同意書遞來,宋義要簽,被宋烈原奪來。
“我簽。”
那位醫生朋友有趣地看著他,“病患是你什麽人?”
刷刷翻頁看,簽下名字,宋烈原頭也沒抬。
“老婆。”
宋義覺得這個借口真是不錯.
洛殷此時的處境簡直成了一張白紙。
沒有父母,沒有姐妹,沒有兄弟,如果他們算的話。
寂靜的走廊裏,來來回回地隻有幾道低沉地男音交談。
宋烈原對其他幾個交代,先要瞞住家裏的長輩,尤其是他的爺爺奶奶。
今晚的陪護和後續的安排全部交給他處理,其他人等手術結束後各自返回,他們在酒店聚餐是因為那塊地王開工的相關事宜,對各自公司都關係重dà,若不是遇見洛殷出事,此刻,他們中的大半都上了不同目的地的飛機。
宋烈原全程攬了醫院的事情,宋柳理所當然替他奔走公事。
幾個人在走廊裏等候的時間裏,都有點虛脫。
萬幸的是,洛殷逃過一難,那車子拖過來的力量也足以將她碾碎,幸好,幸好隻是傷了小腿動脈,血流如注,把他們都嚇的不輕。
宋烈原首當其衝,其他人也沒有多疑。
誰都知道他和洛殷是什麽關係,生死存亡的關係,當年若不是洛殷的父親救了他一命,哪有現在的宋烈原,所以,當洛殷倒在血泊裏,宋烈原急成那樣情有可原。
此刻,宋烈原從驚慌裏走出來,仍不忘一件重要的事,他的聲音很冷,對宋家兄弟交代。
“你們聽到了?祭祖那天蘇家人來認親,我用暴力方式逼退了他們,這是真的。我的行為經過祖奶奶的授權,蘇家想要認回洛殷,萬萬不可能,老人說,除非她死了。現在,我補充一個期限,祖奶奶可能養不過十年,但我在一天,蘇家想認洛殷先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他的話出去,走廊裏好一段沉默。
良久,宋義發聲。
“真這麽嚴zhòng?”
他的話代表了所有人的疑惑,他們都看著宋烈原。
宋烈原坐在椅子裏,雙手撐在額前,疲憊又不容抗拒的一聲。
“是的。”
就是這麽嚴zhòng。
她受傷的情景,真的無法再看一次。
這比他死無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