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不可貌相
自那日同湛少楓去看過那新裝潢的店麵後，芷蘭就再也按捺不住她那躍躍欲試的心了。原說三四月份才提那張羅藥堂的事，結果那天一回來就拍了腦袋決定籌備開業。
湛少楓可說是事事都已替她打點好了，要用的人手都已選好了，甚至連店裏的夥計都是從他手底下的藥材行裏挑的伶俐人，進貨抓藥都是極為拿手的，不需芷蘭再操心。
其實真正了解芷蘭的人都知道，她說穿了就是一個醫癡，除了這一樁事情，別的事情樣樣提不起多大的興趣來。若是尋常男子處久了，也許會覺得她有些怪僻。可湛少楓與她一處長了那麽些年，早就慣了，非但不覺怪，反覺她這樣甚是可愛，襯得別的女人在他眼中都俗了起來。所以對於芷蘭，他幾乎是百依百順，卻隻除了一件事情不能依著她。
照他的意思，這個蘭草堂就應該循著京城那家蘭草堂的例子來，隻管為女人看病，男子統統免進，可芷蘭卻認為這是有悖醫德。於是二人便為此事爭論起來，可誰也不想因此事傷了和氣，最後各自退讓一步，決定再請一名大夫來，將這蘭草堂分成裏外二院，芷蘭在內院主治，另一名大夫在外院主治，一旦哪頭有什麽解決不了的疑難雜症，也能互幫互助。這樣的安排雖然有些奇怪，但總算讓二人都無話可說。
待一切安排停當，就隻等著挑個好日子開張大吉了。誰知那天氣自那日晴過之後，跟著又是連日的陰雨，下個沒完沒了。於是他們的計劃便暫時擱淺，待天晴後再另做打算。
這個午後依舊是蒙蒙細雨，陰寒潮濕，偌大的湛園裏除了幾個不得不出來做事的丫鬟小廝，眾人都躲在房裏不願出去。芷蘭更是懶得動換，在屋裏圍著火爐捧著熱茶，倒也十分愜意。
這時畫眉從外邊回來，站在簷下將那油傘上的水抖落幹淨了，才收傘進了屋。畫心見她回來，連忙捧了塊手巾上去，為她擦去身上不慎淋上的水滴。
“回來啦？難為你跑了這一趟，事情辦得怎麽樣了？”芷蘭問道。
畫眉一邊換下木屐一邊說道：“差不離了，這些女孩子都還算機靈，奴婢又挑了幾個模樣也不錯的，一並都先送到醫堂裏安頓下來了。”
芷蘭略微皺眉說道：“機靈就成，何必非得模樣出挑呢？這不是以貌取人麽。”
畫眉笑道：“這不也是為您著想嘛，既有那長得周正看著順眼的，誰還要那歪瓜裂棗來給自己添堵呢。”
芷蘭叫她逗得一樂，說道：“這次就罷了，以後不可如此行事了，醫堂裏的人最重要是品行端正和頭腦清楚。就算是歪瓜裂棗，他也不願自己生成那個樣兒啊。”說罷自己又笑了。
畫眉也笑著應道：“奴婢記住了。”待擦幹了身上的水，她又將那木屐擱在門外屋簷下，走進來說道：“方才奴婢從外頭回來，正好瞧見老爺也回來了，似乎是身子有些不爽利。您說……要不要去請個安看看呢？”
“公公病了？”芷蘭擱下茶杯問道。
“倒也沒有多大的事，就是吃酒受了寒。”
“那是一定要去請安的，順便給他看一看，老人家著了涼不是小事。眉兒你剛跑了一趟也累了，就在屋裏歇著罷，我和心兒過去。”芷蘭說著便站了起來，讓畫心將她那件大氅拿過來，二人收拾妥當便一同出去了。
剛一出門，芷蘭就打了個寒噤，脖子又往那毛領子底下縮回去了一些。
“唉，冷也就罷了，偏還下雨，又刮風，這又冷又潮的可讓人怎麽受得了！”芷蘭一邊小心地繞過水坑一邊說道。
畫心撐著傘亦步亦趨地跟著，笑著說道：“別看您是北方人，卻比不得我們能抗凍。時間久了，您就慢慢習慣了。”
芷蘭又說道：“前幾日見天好，我還當是要變暖了，怎的又下雨，如此反反複複要到什麽時候才算完呢？”
畫心笑道：“這就對了，江南的天兒就是這樣的。不是有那麽一句話麽，一春常是風和雨，風雨晴時春已去，說的就是這個理。”
她二人邊走邊聊，倒也驅走了幾分寒意，沒多會兒工夫就到了湛老爺的居所。門口屋簷下的小廝見少夫人過來了，連忙迎了上來接過她們手中的東西，又向屋裏說道：“老爺，少夫人過來看您了。”
隻聽屋內湛文炳輕咳了兩聲說道：“蘭兒嗎，快請進來罷。”
她二人連忙進屋請了安，芷蘭說道：“聽說公公今日著了風寒，蘭兒有些擔心，所以過來看看。”
湛文炳嗬嗬笑著說道：“多大點兒的事，難為你這孩子還冒著雨趕過來。無妨的，我歇一歇便好了。”
芷蘭正還要勸，又聽那小廝進來回話道：“老爺，卿大夫過來了。”
湛文炳點頭說道：“快帶他進來罷。”
芷蘭一聽有人要來，慌忙起身說道：“那……蘭兒就先告退了。”
湛文炳招招手說道：“別忙，反正這你以後也要和這位卿大夫一同做事，今兒也是趕巧了，不如今日我先介紹你們認識罷。”
一同做事？莫非這人就是蘭草堂請來的另一位大夫？那確實要認識一下了。於是芷蘭又坐回了位上。
這時，一個披著鬥篷的男人在那小廝的帶領下走了進來，看他走路的樣子，似乎有些微跛。那人進來也不忙著說話，先將那濕漉漉的鬥篷取下來遞給了小廝。隻見他頭發花白，看上去年紀約在五十上下，裏頭穿了件石青色的舊棉袍，袍角有幾處破開了，露出了一團白花花的棉絮，一副落魄模樣。
湛文炳笑嗬嗬站起來說道：“兄弟，近來可好？”
那人應道：“還是老樣子，無謂好不好。”
湛文炳又笑著對芷蘭說道：“這是卿孝衡卿大夫。”隨即又對那人介紹芷蘭道：“這就是蘭草堂的另一位大夫，林大夫，也是我的兒媳婦。”
芷蘭連忙屈身行禮，抬眼瞧見那卿大夫一臉驚訝，接著又聽他帶著幾分不屑的口氣說道：“老貨，你兒子是不是寵媳婦兒寵過頭了？看病行醫可不是這些小丫頭們鬧著玩兒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