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幕惡意帶笑的嗓音,頓時讓熙王的麵色變的灰白,他嘴唇都在發抖,哽咽著語無倫次,“不、母後不會對我……”
蘇幕一把拎起他的衣領,將他的臉湊到屋簷下,更近的看到那些迎風招展的旗幟,被旗幟布幌重重遮擋,最中央一麵,隻是以最不起眼的古篆繡了一個“王”字。
“是母後的娘家王氏連他們也——”
看清楚後,熙王腳下一軟——若不是浮在半空中,隻怕他要摔個倒栽蔥。
“怎麽會、我不相信”
蘇幕凶狠的將他的頭拎回,靠近自己散發著戾氣的眼睛,“我也不願相信,自己居然會被她擺了一局,但事已如此,就該認清現實”
他逼視著熙王失魂落魄的雙眼,“隻要你還沒死,先機就仍在我們手上,我們還沒輸——先把你的人盡量收攏,然後看準時機,不惜一切衝出天都城門”
熙王盡量讓自己不再渾渾噩噩,“可是滿城都是敵軍,我們能衝得出去嗎?”
“你以為太後就勝券在握了嗎?”
蘇幕輕蔑一笑,悠然收起折扇,“她終於露出最後的底牌,可有人手裏,卻還握著大把的籌碼,還沒下注呢”
他想起丹離被自己擊中時,那略顯無力的抵擋,最後那聲慘叫和吐血,唇邊笑意轉為苦澀,“天機宗的人,一直到現在都沒出全力,我大半的精力都在防備他們,沒想到太後突然發難——也好,就讓她老人家去領受丹離的狡詐與狠辣吧。”
他長聲一笑,衣袖一拂,熙王又覺得眼前一花,兩人已經回到了他自己的府邸裏。
此時街上已經是亂兵四起,不斷有慘叫聲傳來,王府雖然有兵丁把守,卻也人心惶惶,下人四散。熙王見蘇幕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頓時惱羞成怒,卻又不敢向他發作,隻是陰森喝道:“敢逃出門檻一步,全家點天燈”
這話一出,所有下人都抖瑟瑟的站在原地不敢動。
“你們怕什麽,隻要本王還在,就沒人能動你們一根寒毛”
熙王色厲內荏的喊完,隨即扭過頭去,命令自己的心腹手下:“快去點上召喚的煙花,再派人街上四處傳令,凡我顧氏兵將,速速來此聚集”
心腹們對看了個眼色,都怕街上刀槍無眼,但熙王命令不容違背,都哭喪著臉答應了。
一旁的蘇幕摸了摸下巴,隨手給了他們幾十道符,“溶水喝下去,若不是神兵利器,都能保你們刀槍不入。”
見熙王都有驚喜放鬆之色,他慢悠悠的繼續道:“隻有一刻鍾的時間,而且,千萬不要被狗血啊,婦人的天葵等穢物沾染。”
幾人領命而去,而街上的兵亂正盛,血腥與絕望的慘叫聲充斥全城,再無先前的平靜繁華。
血腥殺戮的夜空裏,忽然飛起一道五彩燦爛的煙花,照亮了一片夜空,久久不滅。
未央宮中,雖然一派平靜,卻有著遮掩不住的焦急暗流。
昭元帝躺在床上,左相坐在床頭,已經連禦醫都顧不得請了,他伸手探住脈象,卻根本連一絲一毫都感覺不到。
經過熙王闖入一事,昭元帝受此刺激,竟突然醒來,宛如天神般以銅斧擲之,眾人驚喜未止,他卻已經昏倒在地,成了眼前這模樣。
連心口的微弱跳動,也完全停止了……左相的目光一沉,另一手緊握成拳,掌心已是鮮血沁出。
“先前,難道是回光返照?”
左相的一聲低語,卻似最尖銳的刺痛,繃斷了幾人心中那根弦。
一旁薛汶也在看著,眉宇間並無一絲焦急,“不用擔心,皇上有天命庇佑,不會有所閃失。”
左相最煩聽人說及天命,聞言冷然瞪視,“天命這等虛無縹緲的,怎麽做得準?”
薛汶抬起頭,靜靜迎視著他的目光,目光竟是前所未有的冷靜清澈,“因為,這是我卜算的結果。”
一旁隻聽有人噗哧一聲,忍不住笑出聲來,卻在接到左相與薛汶雙雙怒瞪後,嚇得噤口不言。但眾人嘴角卻都在抽搐,眼中忍著嘲諷之意。
誰都知道,薛汶的占卜在宮中赫赫有名——赫赫有名的不準
豈隻是不準,簡直是南轅北轍,胡說八道——除非誰腦子壞了,才會去信他的卜卦
出乎眾人意料,左相深吸一口氣,卻沒有大怒,“哦,你卜卦算到了什麽?”
薛汶搖頭晃腦,一副神棍模樣,“有驚無險,貴人襄助,否極泰來,天下太平。”
“哈”
左相笑了一聲,不無譏諷之意,“那誰是我們的大貴人呢?”
薛汶正要回答,卻聽殿外一聲朗笑,“當然是,區區在下了。”
廊下有人驚叫:“國師大人”
瞬息之間,怪風四起,好似有一隻無形之手撞開了深殿的大門。
但見台階之下,有一人白衣廣袖,翩然而來。
眾人的眼眸這一瞬因極度震驚而緊縮:歸期不定的國師,竟在這緊要關頭趕了回來
白衣如渺,銀瑩羽氅隨風任揚,幽藍珠冠束發之下,發絲不羈而揚,一副蜃華麵具遮擋了大半麵容,隻有那朱唇微彎,高傲帶笑。
他就那麽緩緩而來,非神非鬼,亦仙亦道。夜色迷離,宮燈似曇,卻染不了他半分俗塵。
無翳公子來到門前,掃了一眼眾人,笑著招呼道:“各位別來無恙?”
左相眼中閃過一道喜光,隨即卻隱去,他斜睨一眼來者,冷哼一聲道:“無翳,你真是來得及時啊”
眾人都知道他已經大怒,連虛偽的“國師”二字都不願稱呼了,這句“來得及時”簡直是最為刻薄的諷刺。
無翳公子好似聽不出這怒意諷刺,居然笑意晏晏,眼角一彎——左相心頭霍然一跳,這種懶洋洋又氣死人的神態,倒是象極了某個人
他不及多想,卻聽無翳公子笑道:“我來的確實及時,趕在陛下咽氣前一刻回來了,可見我算得挺準,不早也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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