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少棠正在和秦朗還有其他幾個看似下屬的人商談著什麽,聽見我叫聲,他側過頭,凝重的麵色掠過一瞬的意外。
我奔到他麵前,不顧眾人在場一把抱住他,“老公?”
我眼淚控製不住地流下來。樓少棠回抱住我,他知道我現在有多心慌,有多擔心他,安慰地輕撫我後背,“沒事,別擔心。”
我抬起臉,他嘴角噙著一抹寬慰的柔笑,拇指輕撫去我臉頰上的淚,看眼我腳。我高跟鞋上全是灰。
“這裏太亂了,你先回去。”他對我說,語氣溫柔關切。
我搖頭,“不,我要和你在一起。”這個時候我不能讓他一個人,我想陪著他,即使什麽忙都幫不上。
我口氣堅定,樓少棠深知我倔強的個性,沒轍地笑笑,笑意裏還透著幾許欣慰。
這時,剛才在廢墟邊哭鬧的家屬們突然怒氣衝衝地衝到我們跟前,一個上了年紀的婦女拽住樓少棠手臂,舉起手就打他,還邊哭邊罵,“你這個殺千刀的,還我兒子!還我兒子!”
我一驚,怒喝:“你幹什麽!”連忙拽開她的手,把她往後一推,去看樓少棠。
幸虧他剛才躲得快,臉沒被打到,隻被打到肩膀。
“老公,你沒事吧?”我還是心疼不已,查看他肩膀有沒有受傷。
樓少棠搖搖頭,“沒事。”揉了揉肩膀。
“無良奸商,造豆腐渣工程害死人,殺人償命!”
又有幾個家屬叫囂著衝了上來,紛紛拽扯樓少棠,欲要打他。
應該是理解他們的心情,樓少棠沒有反抗,任他們對他動粗。但我是又急又怒,剛要去拉開他們,工作人員就及時上前將他們全部強行拉開。
我忍不住怒斥:“現在事情都還沒有調查清楚,你們憑什麽說是工程質量有問題?!憑什麽打人?!”
“不是質量問題,大樓怎麽會倒?”其中一個家屬不服我的話,怒氣衝衝地反駁。
“對呀!除了這個還會有什麽?!又沒有地震!”其他家屬紛紛支持應和。
這個問題我答不上來,隻知道這件事是翟靳幹的,但他到底幹了什麽,我一無所知。
樓少棠麵色再次回複到我初見他時的凝重,對他們說:“各位家屬,你們的心情我理解。他們是你們的子女、兄弟姐妹,但也是我們‘天悅’大家庭裏的一份子,是我們的家人。和你們一樣,失去他們,我也很難過。可現在事情已經發生,吵架、責怪、發泄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向你們保證,‘天悅’會積極的配合警方,將這起事故調查清楚,屆時會給大家一個交待。”
樓少棠總能臨危不亂,並把話說得很漂亮,很有感染力。家屬們聽了情緒不再像剛才那般激動,平靜了許多。
見場麵被控製住,樓少棠趁勢繼續道:“我們在旁邊的酒店裏給安排了房間,大家可以先去那裏休息,一有消息我們的工作人員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們。所有傷員,我們在醫院也全都安排了VIP病房和護工。除此之外,家屬們若還有什麽需要,可以隨時和我們工作人員提,我們一定盡全力滿足大家。”
家屬們互相看了看,從他們的眼神和表情裏看得出有些同意了。一旁的秦朗很有眼力介兒的,馬上安排工作人員分別帶他們去酒店和醫院。
他們剛走,我還沒來得及和樓少棠說話,2個警察就過來了,其中一人對樓少棠說:“樓先生,麻煩你現在跟我們回警局協助調查。”
“老公!”
想到未來的48小時都會見不到他,還有他將麵臨的調查和未知的後果,我心被揪得緊緊的,擔憂、惶恐、不安,各種感覺交雜在一起圍困著我。
樓少棠微微一笑,“沒事,有秦朗在。”他安慰我,頭朝身後的秦朗側了下,“你先回去,我很快就會回來。”
我仍是搖頭,說:“翟靳。這件事是翟靳做的。”
樓少棠笑臉一下凝固,眼角抽動了下,“你怎麽知道?”
我不瞞他,把先前與翟靳在餐廳裏發生的事和車裏說的話,一分不差地全都告訴了他。他聽後麵容陰鷙,眼中聚滿風暴,垂在腿側的兩隻手緊握成了拳頭。
“樓先生,我們走吧。”警察在邊上催他。
樓少棠鬆開拳頭,表情回歸到柔笑,輕摸我臉蛋,“乖,先回去,你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麽忙,早點回去休息。”
“是啊樓太太,你先回去吧,這裏有我在,你放心好了。”秦朗也勸我。
我還是不同意,但樓少棠卻堅持,警察也說家屬不能跟著。無奈,我隻好難過地輕歎口氣,點點頭。
直到目送樓少棠隨警察一起上了車,警車消失在眼簾,我才離開。
我沒有回城南公寓,而是開著樓少棠的車去了景苑。我想出了這麽大的事,樓家現在也一定是地震了,老爺子和喬宸飛肯定在積極想辦法應對。我回去看看,大家群策群力,總好過我一個人在家沒頭蒼蠅地束手無策、胡思亂想。
如我所料,樓家客廳裏坐滿了人,老爺子、喬宸飛和沈亦茹他們都在,還有幾個在“天悅”擔任高管的樓家親戚也在。
他們在商討對策,個個麵色嚴肅沈凝,沈亦茹手裏拿著塊手帕,眼圈紅紅的,看情形應該是哭過了。
見我進來,其他人隻是看了眼沒當回事,繼續討論。喬宸飛卻是注視著我,眼神裏蘊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像是不忍又似是不安。
我沒在意,走到沈亦茹邊上,認真聆聽他們的談話。
樓家人果然都是在商場上有老道經驗的,他們想了許多許多的應對策略。不過我聽下來隻有少數是可行的,大多數沒什麽用,因為這和普通的商業危機不一樣,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不是隨隨便便通個關係,發個道歉函或是做場危機公關就能了事的。但不管怎麽說,現在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很快,他們分工明確地分頭去辦事了。老爺子年紀大了,身體撐不住,他們走後,就在管家的攙扶下回房休息去了。
沈亦茹瞥我眼,什麽話也沒說上了樓,我趕忙跟在她後麵,“媽?”我叫她。
她充耳不聞,繼續朝前走,我快步追上去,越過她,站定在她麵前。
“做什麽?”她本來對我態度就差,現在心情不佳,說話語氣更是凶怒了。
我不介意,賠笑地說:“媽,你別擔心,少棠不會有事的。”
“你懂什麽!”沈亦茹立馬金剛怒目,朝我吼,“你知不知道這件事有多嚴重?現在已經死了幾十個人,少棠搞不好要坐牢!”說著,她眼淚就掉出了眼眶。
我眼眶也瞬間發熱,內心酸楚無比。
我怎麽會不知道事態的嚴重?!
剛才在回來的路上我已經聽到新聞報道,有法律專家就此事探討分析,說無論這次事故出於何種原因,作為“天悅”總裁,樓少棠難辭其咎,被判刑的可能性非常大。
可這個時候我隻能說安慰話,不可能表現得喪氣。
“掃把星!喪門精!”見我不說話,沈亦茹惱怒地瞪著我,繼續道:“小時候克父親,長大了克弟弟,現在又來克少棠!你是非要把身邊所有男人都克死才高興!”她咬牙切齒,樣子恨不得要吃了我,“塗穎我告訴你,少棠這次要真有什麽事,我不會放過你!”
她罵得難聽至極,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尖利的刀子深深紮進我心裏,疼得我喘不過氣。但我理解她現在心裏難受,需要找個出口發泄,所以我一句話沒有反駁,捏緊手,強忍內心的劇痛和眼淚任她謾罵。
砰——
沈亦茹進了房間,把房門重重一關,巨大的門風打到我臉上,生疼。
我深吸口氣,抹去眼角的濕潤,拖著沉重的步子去了三樓找喬宸飛。我要找他談談。
剛才大家在客廳商量對策的時候,他沒有發表任何意見。雖然他和樓少棠勢不兩立,樓少棠出事於他是件好事,可現在這不止關乎樓少棠,更事關“天悅”的命運,他應該暫且放下與樓少棠的私人恩怨,把個人利益先放一邊,就算做不到兄弟齊心,但至少要一致對外。
自從和喬宸飛分手後,這是我第一次到三樓。走廊裏的陳設布置和以前一樣,沒有任何改動,喬宸飛臥室門口花架上的那盆黃色鬱金香還在,那是我種的。記得當時擺放在那裏時,我和他開玩笑讓他一定要好好養護,千萬別養死了,若是養死拿他是問。現在看來,他的確有悉心照料,鬱金香比以前更嬌豔,更挺立有生機了。
我心微微一澀。猜測他可能在書房,徑直往那裏走。右邊房門突然開了,我腳步下意識停住,轉頭,Yvonne從裏麵走了出來。
看見我,原本神色戚懨的她,麵容瞬變得驚詫,隨即怒臉,揚手就將一巴掌抽到我臉上。我毫無心理準備,有點被打懵,反應過來後立刻要回抽她,可手剛抬起來我又停住了。因為我瞥見了她隆起的肚子。
我放下手,怒火卻壓製不住,“你又發什麽瘋?!”
“我是發瘋,我是被你逼瘋的!”她怒火比我還盛,抓住我兩條胳膊,搖晃著衝我嘶吼,“塗穎,我上輩子到底欠了你什麽?你為什麽要毀我幸福?!”
她用足了力氣,手指掐得我手臂很痛很痛。我用力扯開,“放開!瘋子!你和宸飛離婚關我什麽事!”
我沒有推她,而是朝後退了幾步,與她隔開段距離。
她也怕自己被我傷到,沒有再上前,站在原地怒氣衝天地瞪著我。
我覺得她真是不可理喻,喬宸飛要和她離婚不是一天兩天了,再說,又不是我讓喬宸飛和她離婚的,把氣撒我頭上一點道理也沒有。
不過我也不想跟她辯,我現在一心隻想著讓樓少棠平安無事。
“塗穎,我詛咒你不得好死!”她目光凶狠,似是要將我拆吃入腹的。
我很氣,都讓著她了她卻不依不饒,口出這樣惡毒的話。於是,嚴正警告她:“Yvonne,你現在懷孕了,我勸你還是為你孩子多積點口德。”
Yvonne眼淚掉了下來,傷心、絕望、憤怒在絕美的臉上變幻交織,“我孩子注定要沒有爸爸了。”她顫著聲音說,抬手指著我,“是你,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和我有什麽關係?!”我忍無可忍了,“我從來沒讓宸飛拋棄你的孩子,你們要離婚也與我無關!”
“怎麽會和你無關?是你,就是你!”
她一根筋的認準我。我實在無力再辯,問她:“我看你是不願意離的,既然如此,你為什麽同意?”這個問題我一直想不通。
剛才還氣勢洶洶的Yvonne聽我這樣說,一下噎住,半晌才似自言自語地喃喃道:“我有選擇嗎?”
她語氣極無奈又悲痛的。
我蹙起眉頭思忖,難道她也有把柄被宸飛抓住了?
“怎麽回事?”喬宸飛的聲音從書房的方向從遠及近地傳了過來。
我轉過頭,他看了我臉頰一眼,眼眸驟然一縮,加緊腳步朝我走過來。
站定在我和Yvonne中間,“誰打的?”他問我。
但答案他已知曉,眼神凶戾地掃向Yvon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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